自覺辦了蠢事的溫理回國了,除了回國過年外,還得去趟公司開年會。公司的五個創始人裡,他是最樂天的,也是最不樂意幹活的人。當初做網吧,那是因爲窮怕了,賺了錢後立即扔給毛砣和老弟,他自己跑去京城圓他的北大夢。
該舉手舉手、該簽字簽字、該和員工們happy就happy,等在灝華賓館裡召開的酒會散了場,心憂的溫理拉住毛砣,小聲道:“毛砣,這次我辦了蠢事,你幫我想想,看有什麼辦法補救不?”
講規矩,從生意不用親戚朋友到樹立核心人物的權威性,這些都是毛砣從李家明那學到的,也是五個好友、兄弟湊在一起創業時就定好的原則。平時在公衆場合,大家都叫爲首的毛砣作‘李董’,突然改成了小名,張紹龍他們還以爲這傢伙惹禍了。
“大瘟,該不是給小瘟搞出個侄子來吧?”
“打亂講,以爲我是你?毛砣,我真有事”。
毛砣也以爲這小子惹到了不該惹的人,京城那地方可是龍蛇混雜,一不留神就能遇到皇親國戚。
“講撒,都是自己人,又什麼不好講的?”
也是,都是同古爬出來的伢子,有什麼不好意思的?大瘟揮揮手,示意毛砣他們的助理滾蛋,卻把想走開的張紹龍老婆王聰菊叫住。這些事,她們妹子可能還更懂,起碼她跟莎莎是發小,好多事她還更清楚。
“唉,我是個好意,沒想到把好事辦成了壞事”。
愁眉苦臉的大瘟把事情的來龍去脈一講,大家都跟着犯起愁來。大家都是一起長大的,從懂事起就覺得他們那一對般配,未曾想現在鬧到連面都不見了。雖說公司跟利方打得厲害,但那只是生意場上的競爭,而且是跟家明的手下人打,對大家十幾年的感情並無多大影響。再說,在座的誰沒受過李家明的提攜之恩?除了溫平之外,誰又跟柳莎莎沒友情?
“菊妹,莎莎尋了男朋友不?”
“沒”
事關堂哥,兩個堂叔又只有堂哥一根苗,大家都結婚生子了,唯有他還孤身一人。擔心的細狗不滿地瞪了大瘟一眼,打斷道:“你曉得什麼?菊妹?”
已經爲人母的王聰菊知道這事,連忙給毛砣解釋道:“沒,她講讀書都來不贏,哪有那個時間?毛砣哥哥,我覺得吧,莎莎心裡也應該有家明哥哥,兩個人就是性子都拗。”
性子不拗,還是家明跟莎莎?一個把柳老師整得差點臭大街,另一個敢高考少考二十分,拼着考不上清華、北大也不欠家明的。惡相的毛砣苦惱地撓起了頭皮,但他知道這事不能瞞堂弟。他們倆都太聰明,又不喜歡跟人講心事,鬼知道是倆人是因爲什麼原因才徹底鬧翻的。
可把手機掏出來,毛砣又遲疑了。今時不同往日,跟在李家明後面學得多,商場上又經歷得多,他想得遠比這些發小更長遠。堂弟一飛沖天,漢華的主要市場又在歐美,如果,如果妻子是政府高官的女兒,會不會影響到他的前程?
現在已經不是五年前了,隨着國家的經濟總量急劇增長,從日本到歐美都有人在宣傳‘華國威脅論’,連國內也開始泛起民粹主義。雖然都還沒成氣候,但遲早會影響到國際關係,進而影響到經濟領域。
以前柳老師僅是個拍不了板的副廳級,高官的帽子戴不到他頭上,現在成了潯陽市市長,京城又傳來消息可能要將潯陽升格成副省級。如果消息是真的,一步跨入副部級,以柳老師的能力和年齡,以後會升到多高還真不好講,同古的老書記蔡書記不也當省長了嗎?
同樣被堂哥帶出來的細狗,也想到了這一層,提醒道:“毛砣,要不我去趟家明那?”
有這麼嚴重?想說點什麼的溫平嚇了一跳,卻不敢插嘴了。這個小團伙,論聰明肯定是龍伢最聰明,但要論能力和機變,毛砣跟細狗不分上下。這幾年,一個主外一個主內,生生把一家小公司變成國內最大的遊戲公司,還跟利方公司打得旗鼓相當,哪是自己這些人能比的?
“要的。菊妹,你打個電話給莎莎,就講她博士畢業時,我們想過去觀禮。以前一個班出來的,也就是她跟家明最爭氣。”
“哦”,王聰菊連忙去打電話,卻讓毛砣叫住了,讓她就在這打。
“哦”,王聰菊剛掏出手機,她老公立即按住她的手。毛砣想得遠,張紹龍也不笨,見這兩兄弟如此鄭重,也猜到了他們擔心什麼,連忙提醒道:“毛砣,想清楚來,莎莎跟家明那腦子,可不是我們能比的。這些事,我們提個醒就夠了,莫弄巧成拙。”
是啊,家明厲害,那是有自制力、把書讀化了讀透了、做什麼事情都謀劃周全,柳莎莎可是真的聰明,天生的聰明。自己能想到的事,家明肯定能想到,柳莎莎又會想不到?恐怕兩人這幾年不來往,不單是感情問題,可能還摻雜着其他原因。
見毛砣不作聲了,一頭霧水的小瘟急忙道:“毛砣,到底怎麼回事?”
雖然這大廳裡有服務員在收拾,但大家講的是家鄉話,也不怕他們聽到,可這種事如何解釋?
“算了,回去再講,伢子都想睡覺了”,不想再談這事的細狗伢,一把操起還在追打的兩個孩子,率先走出富麗堂皇卻一片狼藉的大廳。
一行人出了酒店,驅車回到他們居住的佘山邊上的富人區,也是灝華地產開發的一個高檔別墅區。雖然這裡環境優美,避開了市中心的繁華與紛亂,但均價也達到4萬以上。除了毛砣他們買了十幾幢外,剩下的幾十幢別墅都空置在那,至少壓了二三十億的資金在這個項目上。
從車窗外看着沒多少戶亮燈的小區,與哥哥一車的溫平突然打了個寒顫。灝華地產擴張太厲害了,如果資金鍊一斷,後果不堪設想。灝華和夢幻可是一體的,雙方都持有對方大量股票,他們要是出了問題,自己這一夥人也難逃一劫。
改學經濟的溫理倒是把經濟形勢看得很透徹,指點道:“那倒不會,我們的投資渠道太少,金融市場又不規範,民間資金只好流入房地產。這幾年只要沒有波折,鄧灝這一把就押中了。”
溫平琢磨了一陣,點頭贊同道:“也是,跟他們那些人比起來,我們兩兄弟就是蠢腦殼。”
讀書可以明智,多喝了幾年墨水的溫理,不知道兩位老友之間究竟出了什麼問題,但能猜到毛砣和細狗心裡所想。
“也不能這樣講,尺有所短寸有所長,搞不好,這次毛砣跟細狗都會錯意了。”
“什麼意思?”
溫理說了說自己的猜測,引來老弟的驚呼,“不會吧?”
“有什麼不會的?莫看毛砣跟細狗不懂技術,琢磨這些東西都內行,要不然他們能把公司做得這麼大?但是他們都忽略了人性,利益是永恆的這不假,但人也是感情動物。”
從小對哥哥不尊敬的溫平古怪起來,取笑道:“老哥,你該不是不想爭,才跑去考研的吧?”
“放屁!”
性格外向的溫理罵了一句,嘆氣道:“我是真不想,以前是想進北大,但也是覺得做網絡遊戲沒意思。”
溫平默不作聲,老哥雖然喜歡吹個牛,但骨子裡其實是文人,一杯茶一卷書的生活更適合他。可能這也是他能跟家明越走越近,而自己這幫同學與家明漸遠漸遠的原因,大家的追求不一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