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阡陌不知她所言何意,只誠實的回答道:“自然有去找過你,院中一片狼籍,屋內擺設亦被盡數砸壞,我一度以爲你遭遇了不測,可我動用一切力量翻遍了整個京都也無法找到關於你的一絲線索。”
“我若不走,你看到的可不止是亂屋爛房,還有我莫妙音及莫家上下所有人的屍體。”她眸光熠熠,緊緊逼視着元阡陌,不待他問便又道:“你或許不知道,你的母親,那高高在上的貴妃娘娘,早在你向她袒露心跡之時,便對我起了殺心,我若不走,焉能有命活至如今?”
元阡陌滿目驚訝,身子不由自主後退了一步,搖頭道:“不可能,我母妃生性純善慈婉,如何會做這種傷天害理之事,不可能的。”
“生性純善慈婉?”妙音的笑間泛出嘲諷:“看來你並不瞭解你的母親是個怎樣的女人。”
“實話告訴你,我見過六王爺,他說他從未做過暗中害你之事,也未插手過朝堂之事,更無心皇位,這些年朝堂上傳出的風言風語,都是你母親着人散播,並暗中將許多髒水往他身上潑,包括這次你受傷,也是她一手親力親爲,只是她沒想到,你會受這般重的傷,她的目的是什麼?我想你應該能猜到。”
目的是什麼?無非是爲了他能順利繼承皇位,爲他剷除路障。
“照你這麼說,我父皇這次中毒也是——她所爲?”元阡陌只覺心痛難當,原來他一直都像個傻子一般由人擺佈,而他什麼也不知道。
妙音搖頭:“不知是否貴妃娘娘所爲,但可以確定不是六王爺所爲,南綠珠此毒只產於南域一帶,若六王爺要謀害皇上,又爲何要用南綠珠?世上奇毒千千萬,爲何偏偏要用能暴露自己的南綠珠?”
“而且,皇上病重日久,一直都是由貴妃娘娘照看,貴妃娘娘在宮中頗有勢力,太醫院爲何診不出病因?這絕無可能,南綠珠此毒雖然怪異不易察覺,可資深如太醫,不可能查不出病因,這其中一定有人封住了太醫之口,或許是皇后,或許是貴妃,尚無從得知。”
元阡陌深受打擊,以手撐住那廳中的茶几方穩住身形,他記起離京之前母妃與他的談話,當時母妃的表情他依然記得很清楚,她提到她曾經有一個愛人,後因父皇的聖旨她迫不得已與愛人分開,她說一張聖旨下,棒至鴛鴦頭時,眼中分明有怨恨之色。
難道母妃這些年一直在怨父皇?所以她才狠心的對父皇下了毒手?
“王爺,你也不必自責,這一切都與你無干。”她不忍看元阡陌將一切的罪責歸入己身,他若做皇帝,一定是個仁慈的皇帝,只是少了幾分手段,怕是難就駕馭朝堂大局。
妙音所想,元阡陌又何嘗不知,他從來就無心皇位,只想做一個安樂閒適的富貴王爺,只是母親一而再,再而三的將他推上朝局的風口浪尖。
“我會去印證你說的話,若真有其事——你放心,我不會讓母妃傷害你。”元阡陌無顏再面對妙音,他的無知差點害死她,若他再糾纏下去,說不定會給她帶來更大的危險。
他終於明白,妙音爲何會選擇在千里之外的淮安定居,因這裡是六哥的地盤,母妃的勢力尚延及不至此地。
略過這沉重的話題,元阡陌突然強扯出一絲笑,朝着妙音道:“你見過六哥,想必也見了慕容夏,其實你們倆的性子倒是有幾分相像的。”他猶記得初次見到慕容夏時,那張臉傾國傾城,性子很是直率,行爲有些古怪,說話不喜繞彎子,喜歡直來直去,這些都和妙音不像,但有一樣,慕容夏也曾說出與妙音一樣的話,不入宮廷,不做妾,不求榮華與富貴,但求能得一心人,白首不相離。
妙音搖頭:“我只見過清菊夫人和六王爺,沒見過慕容夏,她是誰?”
元阡陌挑眉,有些不敢相信,難道慕容夏離開了六哥?:“她是六嫂的妹妹,六嫂臨死前將她託付給六哥,其意很是明顯,希望六哥娶她爲妻,只是那時慕容夏年紀還小,尚未及笄,我們都以爲六哥會等她及笄之後上稟父皇爲他們賜婚。”
妙音輕輕哦了一聲,這種王府秘辛她實在沒興趣知道。
只聽元阡陌又道:“說來也奇怪,那慕容夏性格很是古怪,總說些怪言怪語,行事作風也與一般人不盡相同,聽說這淮安城裡的街道規劃都是她一手操辦的,忙了好一陣子,起初人們只道她胡鬧,後來完工後竟發覺效果不錯,這才由批轉贊。”
妙音面色平靜,心中卻掀起了驚濤駭浪,她幾乎可以斷定,這位慕容夏,一定是她的同志,同爲穿越大軍中的一員。
只可惜,上回去六王府沒見着她,下次若有機會,她一定要認認這位遠方而來的‘親人’。
元阡陌走了,事情似乎完美的被解決,莫家上下鬆了一口氣,他們終於可以做回自己,重新找回莫姓,再也不用遮遮掩掩隱瞞過去,也能輕鬆的睡個好覺,不用擔心京都來人會對他們不利。
元阡陌回京後的第一件事便是成立調整隊,將近年來所有他認爲有可疑的事重新查證。
一封封的調查信被送入元阡陌的手中,所有的事都有了第二種答案,與他從前知道的直相完全不同。
原來,母妃一直在騙他,在他面前擺成慈柔善母,背後卻大搞陰謀詭計,此番若非妙音一語點破,他尚不知要被母妃利用到什麼時候。
他捏着那厚厚的信件,立於清晨刀割般的寒風之中,一夜之間,面龐有如朗朗玉山將摧,憔悴如霜。
京都會試之日,元阡陌向皇帝請辭回潯陽,並明確表示無心帝位,希望父皇重新重用六哥,唯有六哥能擔此大任。
貴妃聞言幾乎吐血,卻見皇帝目有深意,也不敢多言,幾乎恨的咬碎一口銀牙,她籌謀多年,難道就只落得這種結局?
皇帝深知老爺性格,知其純善無爭,皇位的擔子怕是挑不起,自他病癒後,他或多或少的知道了一些從前不知道的事,也開始漸漸疏遠貴妃,如今老八主動請辭,並大力舉薦老六,看來老八也知道了一些事,當真難爲這孩子了。
皇帝準了老八之請,並賜下厚禮,許他回潯陽與妻兒團聚新年。
皇帝經過這次生死大難,許多事也想明白了,他知道貴妃爲何要這般做,他不怪她,是他當年強求於她,她恨怨於他也是理所應當,只是他怎麼也不相信,貴妃竟然會爲了謀求上位,連自己的兒子性命也幾乎搭進去。
三日後會試放榜,白文昊再次奪魁。
這事若放在別人家裡,還不得好好慶祝熱鬧幾天,可白府卻沒一點動靜,就如平常一般無二。
不知道的人會以爲白文昊在家裡肯定不受重視,連會試奪魁這種事也不見擺席開宴。
知道的人便會心一笑,白文昊自小至大,不論大試小試,那都是穩穩第一名,從來沒有失過手,所以,這會試奪魁在人白大人和白夫人心裡,早就是鐵板釘釘之事。
白大人和白夫人本也打算好好操辦一番,卻遭到白文昊的強烈阻止,身爲世家公子,他很清楚若大肆操辦,會帶來怎樣的後果,父親上峰一定會帶着女兒前來,說不得又要傳出什麼話,傳着傳着,假得也得被逼成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