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93 家事

093 家事

簡單地吃了點東西,嶽箏一擡眸,便看見臨窗男子雅緻的側影。

他左手拂袖,細毫筆尖就暈染了痕跡不規則的一圈鮮紅,然後收筆,斜落在紙上,隨着他的手上輕緩的動作,靜謐的室內響起筆尖接觸紙張的沙沙聲。

只是他的神情,儘管只是從側面來看,也讓人感覺到他並未將心思放在手中的筆上,好像筆染宣紙只是他思考的背景。

嶽箏好奇而起,到了他的身邊,卻看見光滑而泛着微黃的紙張上,正呈現出一幅梅子綠筍圖。梅子由那鮮紅的顏色點染而出,朦朧暈染在紙上,卻讓人一望便想像出梅子成熟時的那種汁滿酸甜的味道。

滴綠的筍上新出的嫩葉,與瑩紅的梅子有一部分地重疊,可是看着時卻感覺梅子與筍並不是疊加在一起,而有中梅近筍遠的感覺。

整幅畫作,有着一種朦朧卻又鮮亮的美。梅子與筍,都是隨意點染而出的,沒有什麼明確的邊界。

像是鋪上了一層煙籠紗!

不過這時唐文特製的煙籠紗還沒出來呢。

嶽箏凝思,忍不住說道:“你畫的梅子和竹筍,怎麼都是模模糊糊的?”

容成獨側目而望,眼中沒有笑意,聲音卻彆扭的溫柔:“坐我身邊,看!”

嶽箏滿目疑惑,不知道他這是什麼意思,可還是在他往椅子旁邊微側了身時,坐下在他的身旁。

他這時卻又看了她一眼,明褐色的眼中閃現着一絲笑意。

他換了筆,沾滿了墨。修長地玉指輕握筆管,在她眼中,是怎樣看,怎樣賞心悅目。墨跡延伸出溪間流水般悠暢的線條,清雅的字跡中透出君子如玉的感覺。

嶽箏忘了剛纔的疑惑,滿目欣賞地看着。從來不知道,看一個人寫字,會給她帶來這麼愉悅的感覺。

他突然說話了,聲線清冷地如初春融化的一捧雪泉:“雨綻紅肥梅,風垂綠折筍!可美?”

這樣的話,經他的口說出,確實很美。嶽箏眼眸帶笑地點頭,“初看畫時,就已經覺得很美。這時在加上這兩句話,更是美了一層,簡直渾溶在一起!”

容成獨讚賞地揉了揉她鬢際的碎髮,輕柔笑言:“說的真好。”

但是下一瞬,他就失了笑意,清冷的聲音宣告着質問:“那箏箏要繡的那幅玲瓏望月圖,是哪裡來的?”雖然她只是纔開始以繡線打底,卻不防他看出這一圖的風致,“那樣細膩地連人的面部表情都描摹出來的畫風,在我朝並不登大雅之堂的。”

嶽箏自然不知道這些,聽此便緊盯着他問道:“爲什麼,玲瓏望月秀出如真人,怎麼不登大雅之堂。”

他道:“箏箏可知,無論作畫還是其他,重要的只是一個神字。”

“所以我很好奇,你要繡的那幅繡圖底稿,哪裡來的?”他的霸道的語氣,一絲一毫都不再隱藏,要逼她吐出所有秘密一般。

嶽箏神情一頓,略微低頭,良久才道:“在落柳村時,遇到一個落魄的老者交給我的。”

“呵!”容成獨輕笑,卻又似冷笑。

箏箏你可知道,有些話,只要用三分的心思索,就能找出其間的漏洞的。

“看來我離你心中的距離還遠着呢。”他說着,仍舊帶着笑,手指緩緩移到她的耳邊,摩挲着帶着銀環的耳垂。

嶽箏卻已感覺到他隱忍的怒氣。但並不知,哪裡至於他這麼生氣。

“我雖是懶散,但在繪畫這些娛人的小道上,還是拿的出手的。”他不着頭尾地說道,“所以,把你玲瓏望月圖換了,我畫一幅給你繡。”

這樣漫無邊際,帶着強烈的命令語氣的話,嶽箏心中不喜。

她看着他道:“我更喜歡玲瓏望月”,明確地拒絕。

“好!”容成獨眼中笑意未消,隱忍的怒氣更爲強烈。他接着說道:“看來你對我並沒有我想的那麼喜歡。”

“你……”嶽箏語結,卻終於舒了一口氣,雙手扳着他的腦袋,柔聲問道:“你怎麼了?說話如此奇奇怪怪。”

他的怒氣終於爆發出來,責備的聲音低低響起:“奇奇怪怪?你不一樣嗎?今天見了什麼人?袖口上的血跡怎麼回事?”

一連聲的詢問讓嶽箏呆蒙了片刻,“你爲什麼總是想要把我的每一刻鐘,每一件事都掌握住?我不告訴你,自然是與你無關的。”

她生氣了,語氣也很不好。

容成獨哪裡都好,但是隻有一點,不知從什麼時候起,他對她竟有那麼強烈的掌控欲。

與他無關?與他無關!

容成獨簡直怒不可遏,他站起身來,聲音幾乎是冰冷的,“好,既然你不說,我就命人去查,日後最好別怪我讓人跟蹤你。”

他一瞬間半彎腰身,看着她的眼睛說道:“全是你逼的!”

他不想如此逼着非要掌控她,他自然也擔心這樣的自己會讓她感到害怕。但是看看這個女人,自從認識以來,對他是什麼樣的態度,有時候他根本就懷疑,她的心中是否有他的一塊地方。

話語猶在耳畔迴響,他的身影已經到了門口,清冷而又孤傲。

嶽箏看着他的背影,一下子想了很多。她知道他是如此冷清,卻如此在乎自己,足見他將她放在了一個何等重要的地位;真如陸鴻所說,被他得知今天的事,莫家……;更重要的,雖然告訴了他自己是棄婦,但卻半點都不想他知道自己是莫家的棄婦……

心中本來對他的怨艾消散,嶽箏連忙起身,砰的一聲,膝蓋撞到了桌腿上,疼得她臉色立即煞白,然而她卻像是沒有感覺到。

“你要幹什麼去?”她從背後雙臂圈緊他的腰身。身體淡淡的溫度,由緊繃而一瞬間充滿了張力的腹肌,都過流質衣料,清晰地傳到她的小臂處。

這是她第一次主動地,如此親密地將他抱住。

過了剛纔的緊張,嶽箏覺得靠在他堅實的後背處的臉頰騰起陣陣熱浪。

容成獨控制不住,只是僵硬地站在那裡。但一顆心,卻好像被柔滑溫暖的天蠶絲包裹住一般。舒服極了。

片刻,他說道:“自然是回府,查你今日的行蹤。”

不知爲何,他的聲音在她聽來,如此彆扭,想要故意做清淡,卻掩飾不了緊張。嶽箏忍不住笑道:“你不要動不動就發火,好不好?”

他動不動就發火?

容成獨只感覺心像被人搓來搓去。他對她的情,單刀直入,一眼就已到達最深處,在他未覺的時候就已經深入了。而她對他的情,卻始終不溫不火,保留保留,從一開始就有那麼多的保留。

如此一深一淺,一重一輕,怎能不讓他生氣?

清涼的眼眸中帶上了無奈之情,他驀地嘆了一口氣,轉身將她回抱在懷中,無言中他突然說道:“你早晚得把我氣死。”

“你瞎說什麼呢?”她一下子從他胸前彈開,語氣憤懣。

容成獨卻又失笑,低頭在她耳邊印上一吻,清冷拷問道:“這麼主動的挽留我,是爲了保住今天約你談話的那個男人嗎?”

嶽箏不禁白了他一眼,既不想瞞他又不想把全部的行蹤都告訴他,便說道:“只不過是之前認識的人,我爲什麼要保他?”

“你的袖口有血跡”,他提醒道。

看來這個男人今天是打定了主意要讓她解釋清楚了。被他這麼咄咄逼問,嶽箏一瞬間覺得分外疲累。

一直注視着她的容成獨,自然感受到了她的情緒。在她開口之前,他又問道:“那個男人對你來說比我重要嗎?”

嶽箏先是愣怔,不免好笑道:“我的王爺,難道你這是不自信,才這麼生氣的嗎?”

第一次,嶽箏看到了男人的臉色變幻不停。“我會不自信?”他極其不耐煩地反問,然後看着她道:“別試圖轉移問題。”

嶽箏更覺好笑,踮腳在他脣角親了一口,歡暢道:“目前來說,沒有哪個男人比你對我來說更重要!”

容成獨皺眉,目前來說?她的意思是未來不能保證了?不過他卻問道:“那小娃也沒有我對你來說重要嗎?”

他神色凝重,極其認真。

嶽箏反問道:“你瞧你多大的人了,總與曲兒比做什麼?那是我的兒子,自然是極其重要的。你對我來說,跟兒子的重要能一樣嗎?”

容成獨聽此,心中卻輕鬆不起來。他知道小娃的親生父親是誰,而恰恰那小娃對陸鴻又那麼依賴,陸鴻對她又是……

所以他不能不介意。

想到此,容成獨心中一凜。他對於她太過焦急,自己身體有礙,在她出門的時候不能陪着,這一切都會導致他們日後的矛盾會越來越多。

所以……

容成獨暗自有了決定,神情變得自然,恢復了以往的清冷。他看着她,眼帶笑意地問道:“膝蓋如何了,是不是很疼?”

本來就感到一陣陣鑽心疼痛的嶽箏,聽他這麼一說,不禁氣惱地將他推開:“你知道我碰到膝蓋了,剛纔還那麼嘰嘰歪歪的問我許多問題?”

容成獨卻也不惱,好心情地又上前一步將她扶住。

他笑着道:“我又不是聾子,如何聽不見?但你如此焦急地要與我解釋,我當然也不能辜負你的心意了。”

他說着,扶着她到廳中的椅子邊坐下。

對於他這樣的歪曲,嶽箏也不想辯駁了。還沒剛坐下,褲腿就被他撩了上去。剛纔也沒感覺怎麼疼,他的手指卻剛沒一觸到膝蓋上青紫一片的淤血處,就有一陣鑽心的疼痛襲來。

她氣極道:“你能不能輕點?”

容成獨擡眸看向她,挑眉而慵懶道:“箏箏,這是你自己撞的!”

言外之意,我幫你上藥你不說感激,竟還遷怒與我嗎?

真是的!嶽箏半點不退地接着道:“不是你好好的發脾氣,我能撞成這個樣子嗎?”

容成獨卻似沒注意到她的話,雙眸定在青紫一片的膝蓋處,眸底涌起心疼,真是個傻女人,撞成這個樣子剛纔怎麼一聲不吭。若不然,他怎麼捨得讓她站在那裡解釋什麼。

輕輕揉了揉青腫的邊緣,他說道:“這次就算是我的錯,下次再有這種事情,你要記得跟我說。”

雖然會有想要懲罰你的心情,但那是在不會真的傷害到你的前提之下。

嶽箏並未聽出他的這點言外之意,當下不滿道:“本就是你的錯,下次?你還想有下次啊?”

“我去拿藥來”,他站起身,說道,轉身前卻看着她道:“箏箏,你如今真是越來越不講理了。”

嶽箏不可置信地瞪着他,到底是誰不講理?

……

上好了藥,容成獨扶起嶽箏,語氣中是再多的清冷也遮不住的心疼:“去裡面躺下休息吧,疼得厲害嗎?不然我去把王祥叫來。”

嶽箏搖了搖頭,被他這麼一鬨,脾氣也上來了:“我就那麼嬌氣嗎?一會就好了,也不用休息,你扶我去裡面繡架前。”

他眼中閃着寵溺的柔和的光芒,卻不容拒絕道:“都這個樣子了,還管什麼繡架?就是到時你繡成一團亂線,我照樣能讓你在品鑑大會上拿到第一。”

他堅持着把她扶到了牀邊,嶽箏坐下來,有些生氣:“照你這麼說,我繡出的那些東西,什麼都不算,需靠你才能得第一了?”

容成獨彎下身,將她的鞋子脫下,拖着她的雙腿放到牀上……邊做這些邊漫不經心地回道:“你繡的東西新創針法很多,只是繡圖不佳。不過我想讓你明白的是,作爲我的女人,你就是一無是處,別人也只有讚歎的份兒。”

嶽箏隨着他將被子拉在腰間,冷哼一聲道:“我纔不要因爲你而被人讚歎,我自己照樣也能做到。”

容成獨一笑半嘲,在牀邊坐下了,看着她道:“如果你這麼拼命地不想靠着我而得到別人的讚歎,是爲了能夠與我比肩,那就更好了。”

他如此才明白,她不接受他給她找的鋪子,許多的事情都要親力親爲,只是要保證在他不給她依靠時仍能很好的生活下去。

他更加清晰地感受到,她不敢對他完全的信任。

只是卻並不如之前想起這個問題時那般生氣,這時他更明白,這樣的她,纔是真正吸引他的。儘管他從不介意庇護着她一生一世,但卻不得不承認尋求獨立的她對他有着致命的吸引力。

而嶽箏聽到他這麼說,瞬間之中就明白了他的意思,默然無對。她拉着被子,躺下來,看着他道:“你出去吧,我睡會兒。”

她沒有多少睡意,只是不敢面對這個把自己看得透透徹徹的男人。

容成獨一手撐在她的裡側,低頭將她的眼睛注目半晌,直到她不好意思地轉開了眼眸,才嘴角帶笑道:“好,你好好睡,醒來膝蓋就無礙了。”

他起了身,撫着袖擺嘆了一口氣。傻女人太不會把握機會,這種時候該邀請他上牀的。不過……就是上了牀,還是不允許他做別的事。

容成獨從來沒有覺得自己有如此多的耐心,竟然能忍了這麼久還不將她變成自己的女人?只要是他想要的,不管多珍貴的東西,三日之內必在他的手中。

可是她……他竟能縱容她至此?

容成獨這麼想,但眼中卻滿是寵溺之情。

看着他去了外間,然後轉出門去,嶽箏這才閉上眼睛,莫老婆子、策兒、月無人,他們的話在她耳邊轉來轉去。

迷迷糊糊中,只感覺外間人影幢幢,還有儘量放輕的腳步聲。“蟲,你還在嗎?”她將睡未睡,迷迷糊糊地問了聲。

外面驀地一靜,連掉根針都能聽見。

指揮下人往外擡桌子的金鱗眼角抽搐,蟲?王爺?金鱗耐不住好奇心,擡眼望去,就接收到坐在主位上,看樣子頗有品茶之心的王爺的清冷目光。

心中一抖,侍衛連忙低頭。馬上就不敢多想,可這時卻聽見他家王爺的蘇世獨立之聲:“在,你繼續睡。”

裡面傳來女子睡意朦朧的嬌軟囁嚅:“嗯……”

容成獨皺了皺眉,清冷的眼光灑向靜立在當處的幾人。神色懊惱間,他輕輕揮了揮手。

就要忍不住笑的金鱗,連忙示意擡着桌子的下人輕步離開。到了外面,確定王爺看不見的地方,才放心地抖動着肩膀,不再那麼用力地忍笑。

擡着桌子的幾個下人,倒是不敢像金鱗這麼放肆。待侍衛笑夠了,才道:“金護衛,這桌子送哪裡?”

哦!金鱗看向那張烏木雕花的書桌,不知道這桌子哪裡惹着王爺了,或者是惹着嶽姑娘了?只是這麼好的桌子,真是可惜了。

“送到膳房,劈了當柴燒!”金鱗說道。

幾個下人聽聞,也只是面露不捨之色,片刻恢復正常,擡着桌子就離開。

金鱗也要走時,背後傳來王爺清冷的聲音:“金鱗。”

金鱗神色凜然地回頭半跪,恭敬道:“王爺有何吩咐?”不過心中卻是忐忑不已,剛纔自己怎麼就敢笑王爺了?跟着王爺十幾年來,第一次犯錯,還是這樣的錯誤,真是有苦無處訴。

容成獨走離房門幾步。金鱗額上已經出了點點冷汗,王爺絕不會扣他俸祿那麼簡單?難道扣他命?

正忐忑間,卻聽得上面清冷的聲音道:“你去……查一查她……算了,下去吧。”

金鱗疑惑了,這不是要處罰他?查她?查他?又算了,難道要查嶽姑娘?

金鱗只覺得一大串疑問繞在自己頭頂上方,但是經驗告訴他,王爺吩咐什麼就聽什麼,當下便見禮退後。

容成獨在斜陽下站立着,影子斜折在背後的牆上。他微微望向西邊的太陽,絕世的容顏被鍍上一層金色的光芒。

算了,她不是說覺得那些事與自己無關,所以不說。那他又何必派人在背後查探呢?日後,多陪着她不就好了!

他會這麼想,也在於他本人同樣不喜歡那種她每次單獨出門,他內心就生出的那種無法掌控她的感覺,好像她從外面回來,就與他遠了一些。

近幾日,他的身體越來越好,相信不用那種藥,出門也是沒問題了。

當然王祥那裡也要再催促一下,最好能將“奪味”改良,不必對他的身體有損害,也可以讓他稍微接觸一下生味濃烈之氣。比如,鮮花。

……

小曲兒抱着一疊宣紙跑進來的時候,容成獨正坐在新換的普通梨木高腳桌邊看一本樂譜。書本紙張已經泛黃,昭示了年代的久遠。

室內安靜,小曲兒進來也不覺放輕了步子,他先朝裡間看了一眼,沒有看到孃親,這才走到容成獨身邊,仰頭看着他問道:“我娘呢?小文姐姐說,我娘早就回來了,還讓我寫大字呢!”

“嗯”,容成獨漫不經心地應道,將手中書放下,拿了枚玉籤放在書縫間,看了眼小傢伙又道:“她在睡覺,你說話小聲點。”

小曲兒聽此,又回頭朝裡間望了一眼。他回過頭,對着容成獨點了點頭。其實他想過去把孃親搖醒,讓她看看自己寫的字,再跟她說說先生昨天誇獎了他的事。

可是孃親睡着呢,等會兒說也一樣的。

從他上學以來,都不能像以前那樣天天跟孃親在一起了。

容成叔叔說,男子要早早獨立,不能黏着孃親,他還會讓人陪着自己玩……玄哥哥也說,男子漢大丈夫不能總黏着孃親……

可是,小曲兒低頭看了看懷抱着的宣紙,有些低落地想,他就是想讓孃親看看自己已經很厲害了,會寫好多字了。

到吃飯的時候再讓孃親看,然後再跟孃親說好些事。

容成獨看着跟前的小娃,終於清了清嗓子,問道:“這是你寫的字?”

小曲兒猛點了點頭,自豪地說道:“我一個時辰不到,就寫了三十張呢。”

容成獨聽了,面色並沒有什麼波動,有些嚴肅。他道:“我看看”,小曲兒一聽,因爲近來容成叔叔送給他好多禮物,而且他也想讓大人看一看,便雙手捧着宣紙遞給容成獨。

他接過,一張張看過,臉色倒更顯得嚴肅了些,不過半刻鐘,他就將一疊宣紙放下。

小曲兒的感覺中,自己寫了好久,也寫了好多個字,可容成叔叔卻這麼快就看完了,而且他笑也不笑一下。

難道自己寫的不好嗎?他失望地想,卻雙目明亮的望着容成獨。

容成獨無意間看見小傢伙明亮的眼神,這種神情,讓這張還稚嫩的小臉更加肖像陸鴻。即使不是事先明知這是陸鴻的孩子,也能讓人看出這兩人的肖像之處。

容成獨心中驀然一慌,日後待小娃長大,是不是會更像陸鴻?會不會引起她的懷疑?而小娃現在,就口口聲聲叫陸鴻爹爹!

那日的場景又一次狠狠地裝在他的心口,容成獨焦躁不已。

在他看向小曲兒的目光中,摻雜了一絲厭惡。

小曲兒看人臉色長大,對別人的不喜向來敏感。

這時,他低低地問道:“容成叔叔,我寫的不好嗎?”

容成獨回神,目光清冷,將桌上的宣紙又翻查了兩張,絲毫不照顧小孩子期盼的心情說道:“手腕力度不夠,寫出的字太飄移,日後注意訓練腕力,明日我讓人給你定做兩個石錐。”

小曲兒聽說自己寫的字不好,被自豪感充滿的心一下子滿是失落。對於容成獨的話,倒是乖乖地應了:“曲兒知道了。”

這時嶽箏帶着笑意的精神奕奕的聲音傳來:“曲兒知道什麼了?”容成獨的話她聽到了,兒子話音中的失落她也感覺到了,因此才這麼故意問道。

容成獨雖然說得很對,但兒子畢竟還小,練字也不過幾日的光景,打擊到他的信心就不好了。

“孃親”,小傢伙一聽見自家孃親的聲音,興奮地喊了一嗓子,就連忙撲了過去。

嶽箏將兒子接着抱住,照着小傢伙嫩嫩的臉蛋兒連親了好幾口。好像從兒子上學以來,又自個兒在旁邊的屋子睡覺,而她自己又是忙這忙那的,感覺好久沒抱過了兒子一樣。

容成獨清冷不滿的聲音響起:“箏箏,他已經不是小孩子了。”

嶽箏站起身來,小傢伙抓着她的手不放,身旁緊跟着。她不禁笑看了兒子一眼,又對容成獨道:“他才幾歲呀,怎麼就不是小孩子了。”

容成獨清冷的目光掃過小曲兒一瞬,挑了挑眉,拿起桌上的書繼續看。這小娃不是他的,說什麼話都會被她多想的。

有些事,悄悄地做就好了!

見此嶽箏也不追究,笑着問兒子道:“寶貝寫的字呢,孃親來看看!”

容成獨聽着,皺眉看向嶽箏。她對孩子就如此的喜愛?他很不滿意,不論什麼樣的喜愛,只要是被分薄了,那麼對他的愛就會減弱。

日後,他們要不要孩子?

容成獨看着那母子二人,她正誇獎小娃:“曲兒寫的真棒,雖然容成叔叔剛纔說的也對,不過你纔開始練字,日後練習的多了,自然就好了。”

小娃也是一臉的高興,對她道:“孃親,昨天先生還誇我聰明呢。先生講過的東西,我聽一遍就會背了。孃親,我背給你聽。”

“好啊!”

“先生昨天教了我們八卦取象歌,”小曲兒說着就背了起來:“乾三連,坤六斷,震仰盂,艮覆杯,離中虛,坎中滿,兌上缺,巽下斷。乾卦第一。乾。元亨利貞。初九,潛龍勿用……”

小傢伙口齒清晰,背地十分流利。

她滿含笑意地看着。

容成獨看見她這樣的笑容,當下就下了一個決定,定要生一個孩子,將她對這小娃的喜愛分薄了,纔可放心。再多的孩子……就不必了。

“我兒子真聰明!”她讚道。

“我要考狀元,給孃親掙鳳冠霞帔呢。”小曲兒自豪地歡喜道。

容成獨冷笑,她還需要那什麼鳳冠霞帔嗎?

他的笑聲清冷並帶着點嘲笑。

母子兩個都看向他。嶽箏皺眉道:“怎麼了,你覺得不可能?”

“不是”,容成獨忙道,笑意淡淡。他又問小傢伙道:“背地很好,可知這背後的意思?”

小曲兒氣勢頓短,卻仍看着容成獨,回道:“先生還沒講給我們呢,等先生講了,我就能知道了。”

“嗯,說的是。”容成獨不以爲意,然後又道:“不過學習,特別是易經,不能只等着先生告訴你什麼意思,須得自己去琢磨。”

嶽箏明白,容成獨這是在幫她教兒子,只是曲兒才這麼點兒大,就算要自己琢磨,也無從琢磨呀!

“你太嚴格了”,她不滿道。

“過來,我給你講。”容成獨瞥了她不滿的神色一眼,心中頗不舒服,便命令地對小傢伙道。

小曲兒看着這樣的容成叔叔,一點都不想在他身邊待着。但是他說自己不會琢磨,就是說自己笨……“嗯”,曲兒點了點頭,過去站到容成獨身邊。

這時容成獨心中倒不是不由地對小傢伙有些讚賞,不愧是陸鴻的兒子……這麼想着,他的神情更冷。

不過他清冷的聲音還是緩緩響起:“先來看這八種基本卦畫……”

嶽箏旁邊看着,正認真教小傢伙的男子,讓她心生感動。目光與他的遇上,輕輕一笑。

待看到變了樣的桌子時,她又不禁好奇地看向講地頗爲細心的男人。最後無奈搖頭,他會不會太敗家了!

……

見天色已經不早,嶽箏悄悄出門,去了廚房安排晚飯。

只是晚飯還沒有做好,小文就快步走過來道:“奶奶,門口來了兩位媽媽,說是奉將軍命,來咱家做下人呢。”

嶽箏正在敲核桃,聽此不禁驚訝地自語:“陸鴻這是幹什麼呢?”然後快速地將手一洗,便腳步匆匆地過去了。

他這個時候送來兩個下人,容成獨不是要誤會她今天是跟陸鴻在一起的?

她出來時,容成獨已然站在中庭甬路上,小曲兒站在他的身邊。他微垂眸,問那兩個幾步之外的婆子道:“陸鴻讓你們來的,照顧她?”

兩個婆子不卑不亢地回道:“是的,將軍說娘子家中沒有一個老人,讓我們過來照顧,遇到什麼事也好有個主意。”

心中卻是不喜這人,雖然也是通身富貴氣象,但怎麼能直呼她們家將軍的名諱?

容成獨面色不變,道:“這裡的事,用不着他操心,你們回去吧。”聲音卻是清冷的壓迫。

“這”,兩個婆子爲難地互看一眼,然後回道:“來時將軍吩咐了,讓我們一定得留下,什麼人趕,都不準回去。”

“什麼人趕,都不回去?”容成獨一襲孤傲點點散發。這話,不就是針對他說的嗎?陸鴻!要撕破臉了嗎?

嶽箏趕緊上前,擋在容成獨之前,說道:“你們兩個回去吧,陸鴻那邊我會跟他說的。”

這是一傢什麼人吶?將軍哪裡認識的,怎麼都這麼沒禮貌?

兩個婆子不滿地想到,卻並不退走。

正待說話,聽見小孩子的聲音響起:“兩位媽媽,陸叔叔這兩天怎麼都不來看曲兒了?”

其中一個婆子,看見面白潔淨的小傢伙,當下就是一身驚呼,“哎呦,小少爺,你姓什麼?”

這個婆子是陸家的家生子,因此對陸鴻小時候的樣貌,當然是很熟悉的,乍一見小曲兒,還以爲是當初的少爺。

另一個婆子倒是疑惑地望向她,好好地問人家姓幹什麼呢?

而這婆子卻是激動地並不等曲兒回答,就滿臉堆笑地看向嶽箏:“您就是小少爺的母親吧,可真是的,我們家少爺做事真是太嚴密了,竟然一點風都不漏出來……”

容成獨已然猜到這婆子因何驚呼,驚怔之後便清冷依然道:“聒噪,金鱗,點了啞穴,打出去。”

下一刻,院子安靜了。

嶽箏看到他的手緊緊地僵臥着,便問道:“你怎麼了?”那婆子也沒說什麼吧,怎麼他竟是如此生氣?不,更多的是緊張。

小曲兒還對被金鱗拉出去的兩個婆子喊着道:“你們回去讓陸叔叔來找我玩。”

容成獨看了眼喊得大聲的孩子,對嶽箏一笑道:“無事,我不喜這種太過聒噪的婆子。”

嶽箏好笑地看了他一眼,“那也不用點了人家的啞穴吧,不過她說的話倒真是奇奇怪怪的。”

容成獨幾乎是有些迫不及待地打斷她道:“陸鴻怎麼會想起突然送兩個婆子給你?”

她聽此,放下了疑惑,上前拉住他的手臂,說道:“就像他說的吧,家裡有些個懂規矩的婆子也好提點我。”

他點了點頭,下一句道:“明天我送幾個人給你。”

嶽箏一下子拒絕不是,不拒絕也不是。但想着與他府中離得這麼近,隨時都可以遣走,便敷衍地點了點頭:“好吧,我去做飯了。”

容成獨看着她的背影,視線又轉到身邊一直看着他們說話的小孩子。

曲兒問道:“容成叔叔,那兩個媽媽惹你生氣了嗎?”

他驀地將目光轉向大門,半晌才清冷道:“是啊!”

與現在的陸鴻只有幾分彷彿,那麼那個婆子如此驚訝,是與小時候的陸鴻很像嗎?

陸家的老僕人,陸家的父母……還真是多,殺也殺不完的,那麼只能不讓小娃被陸家的人看見了。

不過這一個見過的,就只能死了。

天未掌燈,陸家的一個僕婦暴斃。這麼突然的死亡,陸家太太覺得蹊蹺,便讓人喚了仵作來查驗,卻什麼結果都沒有查出來。

只是突然死亡。

因這僕婦在陸家當差四十多年,忠心耿耿,陸太太傷心之餘,恩賞了僕婦的兒子百兩喪葬費……

清晨涼風徐徐,容成獨沒有去嶽箏那裡。

他斜靠在傍着一株粗大玉竹而設的椅榻上,修長的玉指間來回轉玩着一般斷口參差不齊的玉佩。

金鱗應命而來,幾丈遠半跪屏息。

跟着王爺以來,不是沒有處理過人命,真的,一條人命對他來說連只螞蟻都不如。可是像這次,這麼突然的,他半點前兆都沒有感覺到的,接受到王爺殺令的,還是第一次。

容成獨似乎一直在考慮,終於清冷的嗓音響起:“去北邊,找個姑娘破了身,然後把這枚斷玉交給她,助她來金川……”

他說着,突然又失了言語。

如果不是那個孩子,他何至於如此擔心。她就是再恨陸鴻,也只是一個女人,更何況對那個孩子還那樣的百依百順……

容成獨明白自己面對她的事情,他太容易亂方寸,也越來越發現他一分一毫都賭不起沒有她的日子。

可是真要這樣做,萬一他日被她得知……她會不會跟陸鴻他不知道,但卻肯定,她定會恨他的。

只因爲他狠心地讓一個無辜的女子,像她一樣遭受被強迫的苦楚……

容成獨有些疲憊的揉了揉額頭,擺手道:“罷了,下去吧。”

竟然來來回回的重複一個夢,她嫁給陸鴻去了。苦笑一聲,從沒想過自己的心防竟有如此脆弱的時候。

不過是一個僕婦的驚言而已,不過是有一個長得像陸鴻的小娃而已。他何至於此,何至於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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萬更以擋二更了……

看書愉快!

123 漸悉057 順利今日不更新不在狀態138 商官012 異園程中088 傷人125 家人054 試醫094 商議061 混亂086 錯雜002 前生2099 馬市017 縫衫022 逛園117 矛盾025 少女031 相爭006 回想4134 成親110 離開063 爭吵077 早餐118 拉下小修了一下122 鄉間129 所意010 覓生132 你我001 前生089 企054 試醫008 生活067 箏箏019 話說014 蜜方006 回想4124 驚聞065 隨你唯願132 你我142 爭子138 商官108 雙方019 話說001 前生041 家事034 策兒051 病發039 求蜜076 門外隨筆012 異園070 夜訪025 少女009 瑣細14 號以後開始更新017 縫衫005 回想3047 你問028 王府028 王府086 錯雜025 少女052 枕肱149 相守050 容成066 冰蠶055 結交055 結交072 瑣屑138 商官071 刺傷036 收穫066 冰蠶025 少女141 受傷035 疑惑032 購物069 父子130 誤起043 爭執148 閒談112 準備077 早餐135 拜年011 贈藥112 準備138 商官101 血腥080 賭約066 冰蠶105 來訪074067 箏箏055 結交148 閒談043 爭執052 枕肱
123 漸悉057 順利今日不更新不在狀態138 商官012 異園程中088 傷人125 家人054 試醫094 商議061 混亂086 錯雜002 前生2099 馬市017 縫衫022 逛園117 矛盾025 少女031 相爭006 回想4134 成親110 離開063 爭吵077 早餐118 拉下小修了一下122 鄉間129 所意010 覓生132 你我001 前生089 企054 試醫008 生活067 箏箏019 話說014 蜜方006 回想4124 驚聞065 隨你唯願132 你我142 爭子138 商官108 雙方019 話說001 前生041 家事034 策兒051 病發039 求蜜076 門外隨筆012 異園070 夜訪025 少女009 瑣細14 號以後開始更新017 縫衫005 回想3047 你問028 王府028 王府086 錯雜025 少女052 枕肱149 相守050 容成066 冰蠶055 結交055 結交072 瑣屑138 商官071 刺傷036 收穫066 冰蠶025 少女141 受傷035 疑惑032 購物069 父子130 誤起043 爭執148 閒談112 準備077 早餐135 拜年011 贈藥112 準備138 商官101 血腥080 賭約066 冰蠶105 來訪074067 箏箏055 結交148 閒談043 爭執052 枕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