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多少歡喜纏綿的事情發生在夜晚,有多少幸福溫馨的氣氛瀰漫在夜晚,有多少傷心離別也發生在夜晚。
大大的拖鞋讓女孩顯得更加更加纖弱,踢拉着在地板上磨蹭的聲音細細碎碎,猶如夜風撫着樹枝輕輕觸碰窗戶的低吟,一點也不惹人注意。
淚水滴落的聲音,卻有些響亮,一點點地,從一個門口到另一個門口。
女孩推開臥室門,牀頭點着昏暗的夜燈,可以看得清楚他那張熟悉的臉,帶着些疲憊的安靜,受傷的人睡眠總是格外的沉,身體需要在這時候好生休養生長着,難以被驚醒。
女孩坐在牀邊上,掀開被子,鑽進了被窩,靠在他的胸膛邊上,閉上的眼睛,淺淺的淚水卻止不住地流。
月兒從窗外搖過,落下西山,淡淡的晨光綻放了出來。
女孩睜開眼睛,眼皮子有些紅腫,原本清亮的眸子裡凝着血絲。
女孩起牀,穿上拖鞋,在廚房裡倒了開水在牀頭涼着,看了看他的手臂,又把水杯推的近一點,這樣他才能夠得着。
早上起來,喝一杯溫涼的開水,會很舒服。
女孩看了看依然在熟睡的他,咬着嘴脣,扭頭在牀頭拿了紙筆,長長的頭髮摔過肩頭,有着絕然決然的氣韻。
“你受傷了,爲什麼不告訴我?”
女孩寫着,眼淚又掉下來了,她原來也這般容易被人弄哭。
“是不是你有人照顧着,無微不至地照顧,有許多人照顧,就不需要妻子了?”
女孩不想當面質問他,她不想看着他愧疚,卻死不悔改的樣子,那更傷人。
“妻子對你來說,是什麼?只是照顧你的人,只是因爲需要一個妻子,至於這個妻子到底是誰,在你看來,這是無所謂的嗎?”
女孩的手在輕輕顫抖着,她知道她寫下這些,代表着她的失敗。
“我一直以爲我是你的妻子,但我想我錯的很離譜,你從來就沒有把我當成你的妻子……我承認我現在很衝動,心裡邊擠壓着太多的情緒,讓我撐不下去了,你知道嗎?那個看上去很厲害,很了不起的人,你只要一點淡漠的心思,就能夠傷得她的心鮮血淋漓。”
“許多事情,總是一點點地積累下去,如果有可以緩和,可以發泄的情形,終究可以支撐下去,可是我沒有,你受傷了,不告訴我,像是最後的一根稻草,壓垮了我,壓垮了我的信念,我一直相信我是的妻子,你會把我當成你的妻子。”
女孩放下筆,怔怔地看着他。
“所謂的幸福,早已經只是支離破碎的記憶。”
“所謂的堅持,融化不了郎心似鐵。”
“所謂的愛情,從來不會屬於我。”
“所謂的妻子,原來只是一廂情願。”
女孩嘆了一口氣,手指輕輕撫摸着他那線條分明的臉龐。
“秦安,我不再是你的妻子,儘管這是事實,但我終究支撐到現在才肯承認。從此以後,我再也不會那麼自以爲是了,如果你願意,你可以把我當成一個普通的女孩子來追求,說不定你真能改變我……如果你不願意我再影響你的生活,就當我只是你生命中的過客,但請不要忘記,你和我還有最後的羈絆,在那之後,我們再成陌路。”
女孩的筆尖顫慄着,寫出來的字早已經沒有了那種底氣十足的鋒芒,歪歪扭扭的難以辨認。
“秦安,你傷了我的心,我若是你的妻,爲何這樣傷害我?”
女孩寫完,變得面無表情,默默地把紙從本子上撕下來,折成一隻小船,放在了他的枕頭下。
女孩離開了他的房間,悄然無息地走了,就像她第一次那般毫無徵兆地出現在他眼前。
關上門,女孩已經擦乾淨了眼睛的淚水,樓梯旁那個高大的讓人覺得可怖,總是在看着她時露出一份深入骨髓的敬重眼神的男人,正低着頭等候着她。
“記得讓人留意,有沒有醫生會來這裡,來的時間,次數,是急急忙忙地來,還是匆匆緩緩的來……記錄下李淑月買的菜,這一陣子他得補補,李淑月未必清楚忌食的東西,你儘快讓營養師安排好食譜送給李淑月,秦安的事情,她會上心。”
女孩的聲音很冷,說的彷彿是事不關己,隨意吩咐的事情而已。
男人點頭,記了下來。
“請樑道林先生從北京過來一趟,等着他出來散步的時候,裝作偶遇的樣子,給他做恢復按摩。”
男人有些爲難,但還是點了點頭。
“樑道林先生很忙,規矩多,架子大,我知道,畢竟國家領導人都能常見……告訴他,他兒子在普林嵐醫院犯下的案子,我會找最好的律師爲他辯護。格菲爾先生的架子可不比他小。”
男人鬆了一口氣,美國的律師架子再大,在大小姐面前,也端不起來。
“找一個合適的名義,檢查下清園小區和健康小區附近的健身器材,有問題的就換,至於那條鞦韆不是斷了嗎?看是否達到了承重標準,是屬於質量問題還是怎麼回事?如果是質量問題,你知道怎麼辦吧?”
男人重重地點頭,眼前女孩的聲音裡透着一股子寒意,他很清楚,她畢竟不是傳統的中國人,中國人碰到這種事情,多半會自認倒黴,極少會去追究下鞦韆的問題,這裡邊是一個社會習慣和法律意識,自我保護意識的問題,要是因爲鞦韆質量問題,本來就不合格,造成了他受傷,在她眼裡,那就絕不能原諒。
爲了減少成本,不顧質量問題,謀求最大利益,罔顧他人生命安全,並且傷害到了她心裡邊最重要的人,她怎麼可能不讓人付出點代價?
“做這些事情,不要讓他知道……”
男人還是點頭,卻有些疑惑,他能夠感覺到她和往日有些不盡相同,整個人都空蕩蕩的,像是有什麼東西從她身子裡抽走了,讓她失去了支撐起她精神和靈魂的力量。
“不要再喊他姑爺了……”女孩頓了頓,愕然失笑,“還是喊姑爺吧,他和我姐什麼關係啊?當然還能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