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進行得怎麼樣了?”一個華服男子問道。
“差不多了。”旁邊一個文士裝扮的人接道,隨即又面帶憂色地問道:“真的要這麼做嗎?皇上他……”
“住口!”華服男子喝道:“不要給我提起這個人,皇上,哼,他配嗎?”
文士雖然跪在地上,卻似乎並不害怕身前之人,反而挺直了腰板,正色道:“一日爲君,終身是主,大統領你不可這般說話!”
華服男子旋風般轉過身來,他正是趙氏皇朝最後一任禁軍大統領,皇族貴胄,曾在臨安大戰時上過李勝賓大當的趙倬。
趙倬面容扭曲,嘶聲道:“他自己要安享富貴,卻將我趙氏大好江山拱手送給了反賊,導致我大宋民心大亂,再無興復機會,這樣的人,趙倬絕不認他爲宗親,更不認他爲主!”
那文士暗歎了一聲,心道:“大宋的民心早在朝廷要殺岳飛的時候就已經徹底亂了!便是堅持下去,一樣是沒有興復機會的!”
半年前,神州軍杭天昊,莊子柳南北夾擊,將臨安城圍得水泄不通。
原本臨安城高牆厚,亦是天下有數的堅城,同時,城內又儲糧極豐,軍容也可以說正當鼎盛,想來穩守個一兩年是肯定沒問題的。其時天下雖亂,但忠於大宋的地方軍隊和政府還是佔了大多數,只要這些人能聯合起來,京都之危自解。
但就在神州軍圍城後,原本治安極好的臨安卻忽然亂了起來。不但領兵的各級將軍接二連三地遭到暗殺,連各處糧倉也不斷遭遇細作縱火。朝廷派下人查問時卻又不得頭緒,往往連查問的欽差也都橫死街頭。
杭,莊二人雖然包圍了臨安,卻是圍而不攻,是人都知道。這其實是神州軍早就已經安排好了的手段了。
臨安其實損失並不是太大,但神州軍穩穩當當地這麼耗着。卻給了城中軍民一種極大的壓力。尤其是其早已經埋下了伏筆的手段,城中但凡有些身家和權力的人,思之當真不寒而慄!
杭,莊二人第三次出通牒後,趙構雖然狠辣,但在極大的精神壓力下,終於不顧主戰派的反對。放棄了以身殉國的念頭,決定開城投降,大宋王朝就此滅亡。
入城後,杭,莊二人兌現了之前的承諾,派重兵將趙構和他的皇后以及兩個妃子送往洛陽,賜號安平公,其餘諸人則全部遣散。
神州軍接管臨安後秋毫無犯,由於並未經過戰火,杭、莊二人中,沒有追究之前的主戰派,只是整理軍隊,安撫民生,只待狄戈信息一到,再合兵與南方最後的對手秋意痕決戰。
勝利來得太過容易,杭,莊二人已經沒有將大宋的遺臣放在眼裡。而正因爲如此,主戰派的領,禁軍大統領趙倬得以芶延殘喘,有機會進行他最後的瘋狂。
“大統領。”
“什麼事?”
那文士思索了一陣,終於決定不顧一切地說出自己的想法。乃道:“咱們雖是亡國之臣,好歹也是華夏子孫。此時北方猶有虎狼之敵,萬一……”
“我就是要讓它亡!”趙倬眼神駭人。咆哮道:“華夏,華夏,華夏關我什麼事,我只知道!誰亡了我的家天下,我就要拖着他一起陪葬!”
文士聽了這般狠話,禁不住全身輕輕顫抖,不敢再勸,眼前這個人,已經瘋了!
“你很害怕?”趙倬冷冷地盯着那文士。
“不,不,不是。”文士戰抖得愈加厲害了。
趙倬點了點頭,話語轉柔,“既是這樣,你且出去吧。”
“謝大統領!”那文士如蒙大赦,站起身來,三步並做兩步向門外走去。
剛剛走到門口,忽然覺得後心一涼!劇痛直衝腦際,低頭看時,鮮血淋漓的一截劍尖由胸口透了出來。
“我鞍前馬後,忠心耿耿,他,他爲何要這麼做?”
這是那文士腦子裡出現的最後一個念頭。
趙倬嗖地抽回寶劍,一腳將文士的屍體蹬開,閃開了激射而出的鮮血,乃冷笑道:“成大事者,不拘小節,你如此害怕,莫要泄露了我的秘密纔好。安心去吧,它日有成,本人親自給你燒上幾柱香罷了,那亦是你前世修得的福分了!”
趙倬放下寶劍,推開了房門,施施然步出院落。但見大街上車水馬龍,好一個盛世景象。又走得幾步,馨香浮動,到處都是盛放的牡丹。
這裡竟然是神州軍的總部,九朝古都,洛陽城。
此時,距李丘平退隱只經過了一年半,李丘平自出參悟忘情後就再也沒有回來,而神州軍的平南之戰在半個月前卻已經完成,立國之事迫在眉睫。
……
吳氏兄弟易幟後,狄戈僅用了四個月時間便掃平了西南,乃會聚四海盟與李傅棠的義軍決戰於鄱陽湖一帶。
傳說中的龍虎山天師軍並沒有出現,李傅棠全軍覆沒,本人也在逃亡中被四海盟的好漢截殺。
狄戈連戰連捷,名聲大盛。就在鄱陽湖一戰後,杜青峰,莊子柳,杭天昊忽然不約而同地致信洛陽總部,請骨幹兄弟商議,尊狄戈爲鐵血盟盟主。
盟中最重要的幾個領同時話,總部自然不敢小視,立刻召開全盟大會,經過了一番激烈的爭論,終於同意了幾人的建議。
洛陽的書信到後,狄戈卻也沒有推辭,慨然應下。消息傳出後,武林中不滿意的人雖多,但懸而不決的事終於有了結果,倒是也讓他們放下了心來。
休整了一番,狄戈進軍湖廣,而此時,臨安早已被拿下,杭,莊二人同時抽調精銳,三股大軍慢慢對秋意痕的勢力形成戰略包圍。
在被神州軍侵吞蠶食了一個月後,秋意痕終於經不起這樣的消耗,乃合兵於長沙,準備與狄戈等人決戰。
就在決戰的當日,戰場上來了一位特殊人物,此人便是李丘平的義妹苗瑤兒。
苗瑤兒身份特殊,又是當世有數的絕頂高手,兩方面都不敢貿然動手,便各自對峙看她有什麼話說。
苗瑤兒卻什麼也沒說,只是抖開了一塊破布,就象李丘平在汴京時所做的一樣,以強悍的內力將那破布凝於半空之中。
兩方高手衆多,如何看不清楚,只見那破布上紫黑色的大字蒼勁森然,直欲沖天而起,“君臨幫上下,擁李丘平吾弟爲尊!”
苗瑤兒沉聲喝道:“我哥哥有言,大夥原本是一家人,何苦內鬥,咱們的敵人不在這裡,而是在北方,是好男兒的,就應該將手裡的刀對準外人。”
“瑤兒言盡於此,各位自己斟酌了!”
苗瑤兒說罷,便向人羣中的苗翰南點了點頭,轉身便走,灑脫之極,任由那破布飄落,只數息間,她和撕風便消失在了地平線上。
沒有人懷疑苗瑤兒的話,她又不是以這份血書來下命令的,李丘平原來也沒想過能避免這場大戰,不過是儘儘人事罷了!
哪知苗瑤兒渾然不在乎的神態卻反而鎮住了君臨幫一衆。
值此決戰之時,李丘平是無論如何也不可能站在君臨幫一方的,這一點秋意痕和燕牧然都有數。而苗瑤兒這一來一去,卻讓他們誤認爲李丘平保持了中立,派義妹來此,真的是爲了尋求和平。
但其實天知道,苗瑤兒根本就不想和人動手,也並不知道自己的威懾。
江湖人吃軟不吃硬,在這樣的情況下,秋意痕和燕牧然反而對苗瑤兒的話認真起來,當即就鳴金收兵,再做商議。
秋意痕和燕牧然都是有着強烈權力慾的人,但他們對連城的忠誠卻也是真的,當然,這僅僅是指連城活着的時候。
在臨安大戰後,秋意痕急於在南方起事,也的確沒有自立的打算,一切都是爲了連城。而當收到了連城的死訊後,這個思維卻立刻就產生了變化。
那份血,對於李丘平他雖然也很服氣,但卻遠遠沒有達到可以效忠的程度!當血書的內容傳到他耳中時,他的第一個反應就是,“憑什麼?”
現在君臨幫最大的,是自己,便是要向李丘平效忠,也應該由自己酌情而爲,而不是由一個已經故去了的人安排,這幾乎等於是一語葬送了君臨幫,若是接受了這樣的安排,自己,燕兄弟,幫中其他兄弟的臉面在哪裡?兄弟們今後的前程又在哪裡?
而且,南方的勢力是秋意痕十數年辛苦攢下的家當,連城若是還在世,命令他交出這份家當,他自是沒有任何異議,但連城,他的幫主,已經死了!
秋意痕心中只有不忿!無論是誰,大概都不能接受這樣的安排吧!
這種嫉妒,不平,冤枉的情緒一直延續到了李丘平宣佈退隱。在當時,秋意痕很想放下一切去問那個年輕人一句話,“爲什麼?”,世上怎麼會有這種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