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子鎮,一處二層小樓內
我抿着茶水端坐在一張方方正正的凳子上,屋子很也就七八平米左右,除了牀鋪和衣櫃外,只有一臺正在啓動的奔四電腦,隨着一聲音樂”四舊0…燦默認桌面蹦出在我眼前。這家的主人姓胡,我所在的是胡叔叔兒子的房間,當我從老鐵家離開,跟紅姐母親詢問附近有沒有能上網的地方後,紅姐母親就帶我來了這裡,通過剛剛跟樓下的觀察,紅姐母親和老胡兩口子的關係非常不錯,至少比跟老鐵家好。
連接網絡,點開姓,我快速搜索着關於古琴鑑定的信息。
我翻了二十幾張圖片,瀏覽了七八個,最後,我對古琴有了進一步的瞭解。
旋即,我摸出手機,猶豫着找了幾個號碼,遲疑了一會兒後。還是給拍賣公司的都哥撥了過去,我跟他們公司賣過幾次東西,合作很愉快,私底下的交情也不錯,所以在晏婉如不搭理我的時候,找郝哥詢問似乎是唯一的選擇,“喂,郝哥,是我,顧靖,嗯,你忙着吶?”
“沒忙,網吃完晚飯,正看新聞呢,呵呵,是不是有東西想上拍?”
“呃,暫時還沒有,對了,我想問個事兒,你能幫我聯繫個懂樂器收藏的專家嗎?最好是專門研究古琴的。我剛纔看上一個琴,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斷代也不清楚,所以想找人諮詢一下,你看?”
“古琴?我們拍賣行裡可沒有專門研究這個的,不過我倒略懂一些。”
“喲,那感情好啊,快跟我說說,鑑別的要點在哪兒?”
懈,你等一下啊。”那頭有鞋子走動的聲音。不多時,傳來紙張刷刷翻動的響聲,“是這樣,鑑別古琴首先一個要看外形,從外表能看出的東西太多了,比如琴身的長度,寬度,高度,這都是有界限衡量的,還比如唐琴吧,它的斷紋,流線”這個電話果然打對了。在郝哥的侃侃而談下。我發現有些他說的東西網絡上根本沒有記載。
五分鐘後,電話那頭的都哥道:“嗯,大概就是這樣,你看你那琴附和條件嗎?”
“我想想啊”我眼皮一垂,陷入回憶。
通過從網上和郝哥那裡得來的鑑定方法,除了我已經用過的尺寸測量外,還有這麼幾點關鍵地方,唐琴,尤其是盛唐之琴,造型肥而渾圓,現存的唐琴大部分常在龍池、鳳沼的面板上貼有兩塊小桐木,作爲假納音。唐琴的斷紋以蛇腹斷爲多,也有冰紋斷、流水斷等。再跟郝哥詢問了一些關於冰紋斷和流水斷的定義。根據安纔看到的琴面紋路回憶了片刻,我才驚訝的發現,老鐵家的古琴居然都符合唐琴的條件!
汗,莫非我推斷的那個事情小是真的?
那古琴真是被老鐵家兒子在現今到半年後的這段時間裡弄壞了?
我興奮地對着手機道:“郝哥,那琴跟你說的幾乎一樣,是不是可以斷定爲唐琴了?”
“真一樣?”聲音一頓,“不過你也是玩古玩的,應該知道現在的造假技術高明到了什麼地步,所以不見到實物我也不敢判斷,呃,也不怕你笑話,其實就算見了實物,我恐怕也無能爲力,我是對古琴略懂一點,可我懂的只是理論上的知識小沒有什麼實際經驗,而且我相信,世界上也沒幾個人有實際經驗的。”
我眨眨眼:“爲什麼?”
郝哥啞然失笑道:“你描述的古琴是唐琴,是一千年前的玩意兒,流傳在世的千年古琴一個巴掌都能數的清,件件都是國家一級文物,件件都價值連城,你說說看,這麼有價值有歷史意義的東西。平常人即便能遠遠從博物館裡看上一眼,也絕不可能輕易摸到它,不上手的話,哪有什麼實際經驗?如果你說的古琴外表跟唐琴如此接近,那估計得整合一個專家小組討論研究,才能給出最後結論,這麼貴重的古琴,不是一兩個人可以說了算的。”
我明白郝哥的意思,外形對。也不一定就說明那是千年古琴。
我現在也只得出了那古琴是唐琴樣式的一個結論。千年唐琴。明清仿古唐琴,現代仿古唐琴,這三種古琴都是有一副唐琴的外皮,都可能是老鐵家那古琴的最後鑑定結果,但其中差距之大,簡直是一天一地。
我苦笑道:“你這麼一說,我現在也拿不準主意了,嗯,你覺着那琴對不對?”
“我認爲是仿的,而且是現代仿的可能性最大,嗯,我幫你分析一下啊,咱們先拋開古琴外形表現不說,要按照你剛纔描述的,這古琴居然保存的這麼完好,不但磕碰沒有,甚至連劃痕都少見,呵呵。如果這要是真的千年古琴,豈不是比春雷和九霄環佩那些僅存的神品仙品唐琴還要貴重?”
我汗了一下:“一山還有一山高也不是沒可能啊。”
“而且你還說,那琴的音色極佳,繞樑三日什麼的,兄弟,如果排除你這是自我心理暗示作不”上果。要說張流傳了千年的古琴還能保持衆麼好的音熱洲…那些專家了,我第一個不信,所以,我認爲這琴不對。”頓了幾秒鐘,那頭的郝哥呵呵笑道:“如果這琴對了,那麼,一張保存完好且音色極佳的千年古琴還不轟動整個收藏界?從概率上講也是不太現實的。”
“可是我摸了摸鼻子:“我總覺得這琴不一般,從第一眼看到它,第一次聽到它,我就覺得它不一般。呃,這種感覺我形容不出來,我只記得晏“晏老師曾經告訴過我,鑑定一個藏品,感覺很重要,我想我現在似乎有了這種感覺。”那張古琴在我腦海中浮現。我回味着它的弧度,它的音色,淡淡嗯了一聲:“我認爲是真的,嗯。”
“呵呵,其實咱們爭論這個沒什麼意義,我建議你先問問那琴的價格,如果對方要價幾十萬,你賭一把也無所謂,我知道兄弟你不缺錢,幾十萬還不放在眼裡,可若對方開了幾百萬,你可得考慮清楚了,這就不是小錢了。”
“我明白,好,那我去問問價兒,多謝了啊。”
“哈哈,咱倆還客氣個什麼,對了,忘了提醒你,雖然那琴不太可能有千年歷史,但倘若真鑑定爲真品”必然會被歸屬到一級文物的行列,這從其他幾隻唐琴上就能推斷出來,可你也知道,一級文物是禁止交易買賣的。除非是家傳祖傳,且能證明這琴是你祖上留下來的玩意兒,否則會有些”麻煩,總之你多主意,我的意見是,儘量不要拿到相關文物部門鑑定,也不要讓太多人知道。”
“行,我會注意的,多謝提醒。”郝哥所說的倒是個問題,不過,私下交易不允許,大不了我以後賣給國家。
“你去吧,我愛人喊我刷碗呢,唉,命苦啊。”
“那行,改天有空聯繫。
”
“嗯,祝你好運。”
掛掉電話,我對着天花板深深呼了口氣,不知爲什麼,郝哥的話非但沒有打退我購買的念頭,相反。我買琴的心思越來越堅定了。有些話我沒告訴郝哥,對於我自己的感覺,我其實並不太相信,但對於前世的記憶,我卻沒理由懷疑。我現在也想清楚了,老鐵兒子把琴弄壞的可能性真的非常大,如果這樣的話,後世的專家既然大張旗鼓組成鑑定小組對那張琴進行了考察,想必它有九七成的可能是真品,不然。專家豈會如此大費周章?
要知道,判定一個東西是假的很容易。一個細節就足夠了,可判定一個東西是真的,卻不那麼容易,要通過層層求證,所以,專家鑑定小組纔會成立!
嗯,越想越是這麼回事兒。
我慢慢攥了攥拳頭,不管怎麼樣,這個古琴必須買到手!
關上電腦,我下樓找到了正在和這家兩口子聊天的紅姐母親。跟大家道了謝後,我一個人開上車,重新回到了老鐵家。
天漸漸黑了,老鐵家的院子亮着燈。
咚咚咚,我擡手敲了敲門,儘量做出一副平靜的表情。
吱呀,大門被人從裡面打開了,給我開門的是一箇中年婦女,看歲數,比紅姐母親小了一些,梳着大麻花辮子,眼神裡透着一股精明的味道,正一語不發地打量着我。我才知道。紅姐和她母親掛在嘴上的那個“老鐵家的傻媳婦”原來根本就不傻。那只是一個隨口的稱呼罷了。
我道:“您好,您是鐵叔叔的愛人吧?我是顧靖,剛纔來過的。”
老鐵媳婦笑了一下:“我知道你,網聽老鐵說過,進來吧。”
屋裡,老鐵正一口口抽着煙。見我進來。笑着打了聲招呼,”來了?”說罷,卻也沒再提古琴的事兒,而是隨便聊了聊別的,比如我跟北京是做什麼工作的,我怎麼認識斐小紅的,等等。想來,他和他媳婦應該溝通過並且達成了某種一致,不然不會這麼“穩”
說了會兒話,我漸漸切入正題:“我說的那事兒,您倆覺得咋樣?”
老鐵媳婦端了杯水給我,一屁股坐到沙發上,道:“這琴是我們祖上傳了好幾代的傳家寶,意義非常大,而且我也特別喜歡這琴的音調,一天不彈它就覺得渾身彆扭,怎麼能說賣就賣呢?”表面看是拒絕,可話裡話外也沒有說不賣。
我聽出了她的意思,“您可以開個價兒,只要不是太高就行。”
老鐵媳婦眨了眨眼睛,反問道:“你看這琴怎麼樣?”我道:“實話實說,我水平有限的很,真看不出來什麼,不過從感覺上判斷,我覺得這琴不錯,至少我自己是挺喜歡它的。”頓了頓,我繼續道:“我知道您家對這琴很有感情,也很愛護,但紅姐母親網說的一句話我覺得挺有道理。再好的玩意兒,也比不上真金白銀拿在手裡,您說呢?”
老鐵道:“這到是實話。”
老鐵媳婦瞪他一眼,見狀,老鐵一撇嘴,端着水杯把眼神落到電視上,不再言語。
看到這裡,我“憂媳婦纔是能做豐的人。幹是轉頭看向她。”您開個價瓣,竹亦聽聽?”
老鐵媳婦想了想,道:“我和老鐵商量過了,本來這種傳家寶是不可能賣掉的,但我們跟小紅家關係都不錯,這個面子得給,嗯,還是你出價吧,要是合適的話,東西你就拿走。小說完,她看了老鐵一眼。隨後默不作聲地看着我,眼神中頗有股迫不及待的色彩。
我觀察着一下他們的表情,心下思量着兩人的心理價位和底線。城子鎮在隴川縣裡不算個富裕的鄉鎮,而且通過他們傢俱佈置和電器設施看,老鐵家的經濟情況也屬於一般般的那種,考慮片刻,我有了判斷。沉吟道:二十萬吧,這個價格行嗎?。二十萬,對於北京和上海來說,也許不算什麼。連套房子的首付都不夠,可對於城子鎮來說。這筆錢應該算是很大的款子了。
老鐵一愣,驚訝地張張嘴,但看了看媳婦,嘴邊的話又收了回去。
老鐵媳婦也是稍稍頓了一秒鐘,瞅瞅我,故作平靜道:“二十萬肯定不行,這琴至少得有一、兩百年的了
我苦笑着聳聳肩:“那您說多少?”
老鐵媳婦眼珠子滴溜溜一轉:“怎麼也耍五十萬
老鐵聽了,頓時嚇了一跳,轉過頭,拿火柴點上煙,大口大口地抽着,似乎情緒波動極大。
我有了譜,徹底放下了心,“五十萬太多了吧?我只能給三十萬。”
“那可不行,五十萬已經是我們的底線了,說真的,你要不是小紅的對象。別人給八十萬我們也不賣
我了個暈,你哪隻眼睛看見我是紅姐對象了?
我心裡鬱悶,嘴上不停跟她討價還價着,從五十萬砍到四十八萬,從四十八萬砍到四十五萬,跟往常一樣,對於能撿大漏的東西,我是不怕花錢的,十幾萬的差錢根本算不了什麼,可我明白賣主的心態,誰都想把東西賣一個好價錢,如果我痛痛快快地答應了五十萬的價格。沒準還會適得其反,引出一些不必要的意外呢。
爲了讓老鐵兩口子安心,爲了讓他倆覺得東西賣值了,我不厭其煩地還着價錢。
十幾分鍾後,我無奈一點頭:“好吧。算我怕了您了,行,四十三萬就四十三萬。”這個價錢比我預計的要高不少,唉,希望這古琴是真品吧,要是個現代仿的,我這四十多萬可就虧大發了。
老鐵媳婦眉開眼笑道:“好,小兄弟一看就是痛快人,那我去拿琴,這錢?”
我可沒帶這麼多現金,於是拿出支票本來,“我給您開支票吧?”
老鐵媳婦狐疑地看看本子:“支票?。
我道:“嗯,現金支票,明天等銀行開門就能取了
“別,我們還是要現金吧。”老鐵媳婦道:“沒別的意思,主耍是我們家沒收過支票這東西。不會用。”
我一遲疑,把支票收了回去:“也行。那明天您跟我一塊去銀行轉賬吧,現在都八點了,約款也來不及了“好
當天晚上,我是跟城子鎮的一家招待所住下的。
等第二天早起,我便和老鐵一家人開車到了銀行,完成了櫃檯轉賬手續,確認收到四十三萬後,老鐵媳婦笑容滿面地帶着我回到家,將一個長長的軟盒子交到我開盒子。掀開黃色綢布一看,正是那張古琴。跟他們告了辭,又回去向紅姐母親辭行,我便開着寶馬駛出了小鎮,往瑞麗開去。
路上,我心情難免有些激動。
如果這琴真有千年歷史,以它的完好度,以它的音色,絕對是國寶級的一級文物。
甚至可以說,當今世界存世的唐代古琴中,沒有一個比它還好!
這得值多少錢?
肯定是無價之寶!!
然而一想到一級文物的種種麻煩,我又是考慮起一個問題,到底怎麼處置這琴?
如果賣掉,只有兩個選擇,一個是黑市,一個是國家,黑市我肯定不會去,至於賣給國家,好像又跟拍賣會的價格相差太遠,有點不划算啊!
思來想去,我心裡有了主意。
晏婉如不是說此生最大的遺憾就是沒有收集來一張宋代的古琴嗎?而唐琴的價值顯然遠遠勝過宋代古琴,如果能確定這張琴是唐代的玩意兒,那我乾脆把它送晏姐得了!她百分之一百會喜歡得不得了!
對,就這麼辦!
反正我賺錢的目的也是爲了追求她們。那這萬金難求的古琴顯然沒有賣掉的必要了!
對了,現今傳世的唐代古琴全都有自己的名字,春雷啊,冰清啊,焦尾啊,大聖遺音啊,我是不是也該給它起一個?
叫什麼好呢?
想到那琴音裡透出的森然寒意,我眼神一動,,
冥王!
就叫古琴冥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