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個夏日的午後,炎熱,潮溼,光禿禿的院子裡,蒸騰起的熱氣讓人的視線都變得恍恍惚惚的。餘喬嘴裡喝着已經冷掉的茶,面色平靜的坐在門口等着那女子上門給她送飯。
沒多久,院門吱呀一聲被推開了,那女子撐着一把傘,黑亮的頭髮用頭油梳的一絲不苟,微眯着的眼睛裡滿是不耐煩的神色,大概讓這麼個女子正中午的盯着太陽出門,換了誰都會不樂意的。
她手中正拎着一個雙層的食盒,姿態優雅的一步一步往餘喬這裡走了過來。
餘喬懶洋洋的側身讓了一個可以容一個人通過的空隙。“今天吃什麼?”
“哼。”那女子大約心情不好,根本就不理睬餘喬。
餘喬慢悠悠的湊到那女子身後。“問個問題行嗎?”
“嗯?”那女子不耐煩的回身看了餘喬一眼。
“我說,你那個什麼軟骨散隨身帶了沒有。”
那女子回身冷笑了兩聲。“我帶了,如何,你想要嗎?”
餘喬嘿嘿一笑。“帶了啊,那不知道你那配方帶了沒有?”
“你還真是個怪人。”
“咱們打個商量,你就把你那配方賣給我如何?”
“不賣。”
“說的這麼死幹嘛。你開個價唄,我可是真的對你這個配方很感興趣。還是說,你根本就是忽悠我,那什麼祖傳配方都是騙人的。”
那女子忽然笑了起來。“你還真是吃飽了撐的。你真以爲我這藥很好配嗎,就是我把-配方給你,你也配不出來。”
“你瞧不起我。”餘喬啪的一拍桌子。
“你要真這麼想,我也沒辦法,反正現在這東西就只有一瓶,製作這東西的藥材有一種已經沒有了。”
“不會吧,你會把這麼貴重的東西用在我身上?”
“只是給你聞了聞,怎麼,你還真想要嘗一口試試,那我保證你直接就可以一覺睡到棺材裡了。”
“哦,原來如此。”餘喬哈哈大笑起來。
“你笑什麼?”那女子奇道。
“沒什麼,只不過你那藥我就收下了。”餘喬那隻早就在那女子後腰上懸着的手忽然急速落了下來。
那女子也是個有功夫在身的,臨危之下,她使勁扭了一下腰,想要避開餘喬的手。可是她畢竟是措不及防,她對她的藥太過自信,所以她根本就沒有想到餘喬會恢復武功。這一下扭根本就沒有起到任何效果,餘喬這一點正點在她腰上,然後趁她身子一僵,另一隻往她脖子那裡伸過去的手,卡住頸項一捏,這女子頓就失去了意識。她甚至連聲音都沒能發出一點。餘喬拖着這女的腰,將她扔到牀鋪上。
“嘿嘿,這下你的東西就全歸我了。”餘喬笑的賊兮兮的。
她將這女子身上的衣裳整個扒了下來,連同她的錢袋,還有一個放着四五個小瓷瓶的百寶囊。將這女子的衣裳往身上一套,然後將頭髮梳了個跟這個女子相似的髮型。最後還將這女子頭上身上的所有首飾都搜刮了一遍。
她還不知道這那幾個瓶子裡究竟哪一個裝的是軟骨散,不過想想應該還是很容易區分的,只要是哪個聞了之後頭痛氣力全失那就肯定是正品了。
做了比較和實驗之後,餘喬覺得時間差不多到了那女子平日裡該離開的時候了。這才撐起傘,慢悠悠的往外走。走出遠門,她將傘壓低,然後掩上了遠門。
雖然頭依然疼痛難當,不過比起當日卻是輕的過了,可能也是適應了吧。不過她現在不能動用武功,還是小心點爲妙。
出了第二道門,餘喬看了看掛在門邊的銅鎖,轉身將門鎖上了。之前她逃走的時候就看到了,除了她住的那個院的院門其他的院門都是要上鎖的。按部就班的將另外幾道院門鎖好,餘喬慢悠悠的從這個她已經住了十幾日的院子裡走了出去,外面幾丈開外都是光禿禿的黃土地。這地界不是深山也是郊外,反正不是在城裡,也不知道要往哪裡走。得了,現在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將傘壓低了一些,餘喬順着院門前那條大路開始往前走。頂着夏日正午的陽光,身上還穿着好幾層衣裳,餘喬走了不到一個時辰,就覺得有些受不了了,就算她的身體素質再好,可也經不住這樣曬啊。反正離開那個院子也遠了,餘喬乾脆將套在身上的衣裳全扒了下來,那傘上面畫着精緻的花樣,留着也是個扎眼的東西,也一起扔了,頭髮打散,隨便纏纏,然後用帕子一裹,褲腳和袖口都捲起來,這樣一身棉布衣裳的餘喬看起來就是村姑一個了。只是腳上那雙繡花鞋顯得有些扎眼,如果是草鞋那就完美了。挖了些溼泥在鞋面上糊了一層,餘喬這才高高興興的繼續走下去。
一直到了天光擦黑,口渴的要命的餘喬總算看到了不遠處城牆的影子。早知道她就帶點水出來了,這餓了累了都可以忍受,唯獨這渴了真是讓人忍無可忍啊。
等到了城門口,餘喬忽然發現這城她還曾經來過,這裡可不就是惠兒坐了三年知縣的瓊州嗎,她果然沒有被運到太遠的地方。這南益弘看來應該只是想要把她給拖在那兒,他在京裡應該還有動作。看來爲今之計也只能是儘快趕到京城了。
趁着城門還沒關,餘喬趕緊進城海吃海喝了一通,然後找個客棧住下,倒頭就呼呼大睡了。
那小院裡,被剝光了,昏過去的女子終於醒了過來。她看看身上,然後伸手摸摸頭臉,嘴裡發出了一聲嘶吼。“我饒不了你。”
等她找出一套給餘喬預備的衣裳穿上,然後滿臉怒氣的找到南益弘訴苦的時候。
南益弘只是淡淡的說道。“跑了嗎,那你不是正好不用忙了。”
“南哥,你不是說要把她到過完六月二十嗎?”
“不用了,現在就已經可以了。”
“南哥,她把我祖傳的藥都偷走了,還把我給打昏,我怎麼能咽得下這口氣。”那女子狠狠的說道。
“這都不重要,你還有要完成的任務,不要在別的事情上浪費精力。”南益弘冷冷的說道。
“可是,南哥……”
“蘇皖,不要讓我再提醒你。”南益弘的目光直刺過去。
被稱作蘇皖的女子忽然激靈一下打了個冷戰。然後低眉順眼的垂下頭去。“我知道了南哥,我不去找她就是了。”
“你下去吧。”南益弘擺了擺手。他眼睛木然的看着遠方的星空,心中五味雜陳,餘喬既然已經走了,那他也該離開了,離開他的身邊。他的命是他給的,原本他以爲他的一生就會那樣默默的陪在他的身邊,直到他的生命進入終結,可是現在他卻不得不離開了。爲了他能更好的活下去,他必須要這麼做,即便他因此而怨恨他。
那個喚作餘喬的女子,帶給了顧碩快樂,也帶給了他繼續活下去的希望。不知從哪個時候開始,他就發現顧碩的眼裡心裡就只剩下了這個女子。可是他已經走上的這條道路,哪裡能容得他這樣肆意妄爲,爲了她他做了多少出格的事情。上面的人再也不能容忍下去了,雖然他有着常人不及的才幹,可是在上面那人的眼中,一個聽話的平庸之纔要比一個聰慧卻不能掌控的將才要好的多。那次在回京的路上,他的行蹤之所以那麼容易就暴露,怕也是上面的意思。他們手下的人手雖說都是自己建立的,可是初期的錢物和關係,都是上面預備好的,他們這些人裡到底有多少是忠於顧碩的,那還真不好說啊。
他唯一能爲他做的也只有這麼多了,讓那兩個人分開,他就還有機會。臨陽那個地方,有多混亂,怕是沒有人比他更清楚了。那些地方官如果不能和那些頭人們處的好,那就很有可能會爲自己引來殺身之禍,在那裡,單純的武力怕是要比謀略要有用的多啊。“主子,您自己保重吧,希望您能得償所願,那我今日所做的一切就都有了意義了。”
沒有人知道南益弘心中的苦楚,如今的顧碩已經因爲餘喬的事情完全亂了方寸,不然以他的頭腦,又怎麼會瞧不出南益弘的異樣。可是到了今日說什麼也都晚了,一切都已經無法挽回。餘喬根本不知道,惠兒已經離開了京城到去往臨陽的路上,她還一心想着要怎麼回家跟大家解釋她失蹤的這些日子到底做了什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