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瑜找到的拍賣介紹是英文資料,今天來的幾位專家,基本看不懂英文,需要他逐個解釋頁面的內容。幸好,博物館也有翻譯人員幫着解釋。幾個專家與研究員,分成幾個小圈子,分別聽沈瑜和翻譯的解釋。
李副館長聽了翻譯人員的解釋之後,仔細對比的圖片和實物,神色逐漸變得輕鬆。他對身邊的人說:“小沈找到的這些資料非常詳實,的確是一個很好的佐證。”
於老師接話:“銅胎掐絲琺琅的春壽寶盒,在國內很少出現,使得我們對這方面的知識有些欠缺。”
沈瑜說道:“我查驗這些拍賣資料的時候,發現了一條信息。”
他從1972年的拍賣資料裡挑出了一條信息,又從1961年的拍賣裡挑出了一條,對衆多專家說:“大家請看,我來翻譯一下,這句話的意思是--拍賣品出自懷特家族,另一條,也是這個意思。”其實不用翻譯,衆人也看出來,這條信息的兩個名字是一模一樣的,那就是懷特家族。
沈瑜說:“過去的拍賣會上,出現過的兩個春壽寶盒,都出自這個家族。很明顯,這個家族手上有至少兩個同類的寶盒,分別在不同時期送去拍賣會賣掉。結合那一段特殊的歷史時期,以及這個家族高盧國的身份。可以判斷,幾個寶盒在特殊的情況下,流落到了他們手上,導致了我們對這方面的知識的缺失。”
此時,幾位研究員已經從翻譯那裡得到了信息確認,停下了討論。
沈瑜看到衆人的目光被剛纔的一番話吸引過來,於是說道:“綜合工藝細節,歷史以及圖例幾個方面的佐證,我認爲這個寶盒,是乾隆時期的銅胎掐絲琺琅春壽寶盒。”
李副館長沒有發表意見,對幾位專家說:“大家有沒有什麼想說的?”
一位短眉闊嘴的專家先咳嗽一聲,然後說道:“咱們還是先研究研究實物吧。”
他帶頭回到展臺周圍,然後說道:“剛纔小沈找到的這些資料,的確可以作爲佐證。但是,我個人認爲這些資料不夠完整,起碼是不連貫的。”
沈瑜記得這位專家姓索。剛纔在講述資料的時候,他注意到這位索老師和另外一位外聘的翟老師,兩個人都沒有說話,也沒有露出任何表情。
他不明白,爲什麼這個人似乎是和自己過不去。
李副館長說:“索老師,還有幾位專家,大家暢所欲言,不要有顧慮。”
索老師沉吟片刻,然後說道:“我想,拍賣的歷史資料,可以說明,曾經出現過兩個乾隆時期的銅胎寶盒,但並不能證明,那兩個寶盒與我們現在看到的寶盒是同一批製作的器皿。
關於這類寶盒的論著太少,從文字、史料方面來說,缺乏準確依據。我說說個人意見,不一定對。”
翟坤老師看索老師說罷,於是說道:“我想,當代人仿製古代工藝的手段並不差,甚至可以說,今天的造假技術可以達到很高的水平,包括國外的造假。當然,我不是說這個寶盒一定是仿造的,只是覺得咱們的論證存在一些遺漏。
一旦我們確認這東西是真品,萬一在展覽中被人發現或者找到疑問,到時候,這個責任恐怕就要你們博物館來承擔。我不在博物館供職,就大膽說出自己的意見,幾位老師可以考慮一二。”
他說完話,看向博物館的幾個研究員,又刻意與李副院長對視一眼。
沈瑜聽了之後,心裡咯噔一下。不明白這個翟坤爲什麼這麼做,但是他最後的幾句話絕對居心不良。拿責任來壓別人,即使有人覺得東西是真的,恐怕也會因爲畏懼責任,選擇明哲保身。
果然,工作室裡變得安靜起來。
於老師說道:“我說說自己的看法。這種銅胎掐絲琺琅工藝,不是我的專長,但是從現有的各種資料的對比來看,這隻春壽寶盒是符合乾隆時期的工藝特點。既然這一條符合,我覺得,起碼可以認定,這是乾隆時期的古董。”
翟坤搖頭說道:“這種推斷只是單方面的。如果碰到挑毛病的人,他也可以說,這種物品有可能是臆造。”
李副館長看到兩人的說話的語氣雖然平緩,但有點兒針鋒相對的意思,立刻接話:“大家都別坐着看,都說說意見,每個人都說說。”
坐在李副館長左手邊的研究員說:“幾位說的都有道理。我個人認爲於老師說的不錯,可以認定寶盒是乾隆時期的文物,作爲暫時的結論。更具體的佐證,可以慢慢尋找,進行長期的論證研究。”
後面幾位研究員,陸續表態。
“遲老師說的不錯,事情不要着急,慢慢論證。”
“對對。我建議把鑑定人員的範圍再擴大,如果有必要,可以向兄弟博物館徵求一下意見。”
索老師說:“把寶盒定爲清代乾隆時期,還是定爲清中晚期,意義是不一樣的。”
沈瑜看着在座的研究員,都發表了意見,竟然有一多半兒的人在和稀泥。如此論證下去,怕是要拖個一年半載。
他有些生氣。我捐獻古董,你們論證真假無可厚非,但是這麼推三阻四拖延時間,實在無法理解。如果不是有任務逼着,依照自己的脾氣,早就佛袖而去。
爲了完成任務,他只能壓住心中的不快,盤算着如何改變局勢。
他理清思路,站了起來。
展臺周圍的人,把目光投向沈瑜。
沈瑜說道:“諸位都是收藏鑑定行業的專家。我想,如果這個東西是仿品或者價值不大,幾位恐怕也不會坐在這裡討論。說白了,如果寶盒一文不值,幾位最多看一眼,畢竟大家都很忙。
既然大家留在這兒研究,說明這東西還是有一定價值的。
認證一個東西,佐證越多,越想越繁雜的時候,或許咱們試試最簡單的方法,也許能有新的發現。
我今天找到的這些資料,不敢說能證明什麼,但是,既然能在拍賣會出現的兩次,已經證明了在乾隆時期,的確存在着這麼一批春壽寶盒。
至於這幾隻寶盒是否屬於同批製作,需要第二個論證。
由於條件限制,我們沒有辦法拿到更多的東西來比對。幾位老師既然帶來了扁瓶與印盒,說明這兩件文物有時代特點,分別體現乾隆時期與乾隆之後的工藝水平。咱們不妨就比對一下他們的細節。”
他把扁瓶和春壽寶盒挪近:“咱們首先看這兩件器物的整體造型。
扁瓶屬於盤口溜肩,圓腹圈足的造型。寶盒整體成圓形蒸餅狀。
這兩個造型中, 都有很重要的弧線,也就是對圓形的處理。從整體來看,兩件器物的圓形處理,都屬於雄渾飽滿的類型。
再看器物紋飾。掐絲蜿蜒,呈閉合線,造型準確。”
他找到兩個器物上相似的紋飾:“大家看,對筆畫的處理如出一轍。
另外,扁瓶和寶盒都用了藍作爲主色調,填入釉色非常準確。沒有出現漫漶的粗糙手法。”
他指着寶盒上的人物紋飾與扁瓶的三道迴文紋飾:“這兩件器物上,都有相同的鎏金工藝。”
最後,他輕敲寶盒,寶盒發出悅耳的聲音。
“無論是寶盒還是扁瓶,都是金光燦然,堅實厚重,這是乾隆時期的琺琅工藝的特徵,屬於乾隆御製掐絲琺琅精品。
諸位,再請看這隻印盒,釉色雖然豔麗,差了一分雍容華貴的韻味,所以,這是乾隆時期之後的工藝。優劣很明顯。”
沈瑜細緻的比對工藝特點。
於老師與幾位研究員點頭贊同。
翟坤與索老師一直沒有說話,等沈瑜說完話,他正想反駁,卻聽到工作室內,響起一陣鼓掌的聲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