鬧鐘鈴聲響起,牀上的人兒猛地張開眼,一躍而起。
百里琦玥茫然的看着四周雪白的牆壁,沒有了帷幔輕紗,乾淨的只有一張牀,一個巨大的衣櫃,使得她差一點兒沒有回過神來。
揉了揉眉眼,她才恍然回過神來,現在已經不是住在裡靳躍的別墅,而是自己的小窩裡。
自從前幾天發生了有人來冒充豆豆父母的事情,而衛弦譯給出瞭解釋,說那些人都是他一個老對手安排的以後,她就開始忙碌起來,而且是瞎忙。
本來她只是想等找到豆豆的父母以後,自己就搬回月華小區居住的,畢竟這裡留下的有關以前的百里琦玥的線索最多,她重生到現在,在這個最重要的地方居住的時間,屈指可數。
只是豆豆的事情,因爲那個人的插手,變得搖擺不定起來,來的人大多數都是被他要挾控制的,而豆豆出現在玖月的線索卻依舊是一片空白。在加上裡昕嵐難得回來一次,爲人子女,她也不忍留下里昕嵐一個人。
最後,她一直留在還是裡昕嵐在白晉南的強烈要求下,去了b市,順便帶上了豆豆,她才趁着這個機會,回到了自己的小窩。
只是,剛纔她被一個夢境給嚇醒了。
深吸一口氣,看着四周熟悉的簡單裝飾,百里琦玥站起身,走向洗漱臺。
天色已經大亮,但她感覺自己似乎還在夢境中一般。
她的睡眠一向很淺,常常一有動靜就會醒來,但是卻很少做夢。這一次不僅做了夢,還是一個讓她醒過來以後,想不起夢中內容,只記得那種壓抑感覺的夢境。
常言道,日有所思夜有所想,因此纔會做夢。
可是她這幾天並沒有任何胡思亂想,做的事情,也就是從裡靳躍和衛弦譯手中拿了很多有關幕後那人的資料,進行一些簡單的瞭解和研究。
一捧冷水撲上臉頰,百里琦玥看着鏡子裡的容顏,精緻的眉骨,挺翹的鼻樑,小巧的紅脣,似乎在夢境中也曾看過。
其實最近這些日子,她的心有點兒亂。或許正是因爲心情混亂,才導致了她這一次的夢境吧。
原本她的計劃是等裡昕嵐走了以後,便和沈錦澈仔細的商討一下,怎麼去尋找百里琦玥的靈魂去處。畢竟她對於自己入駐了別人的身體這件事,骨子裡還是有些不太舒服的,如果這件事情不能了結,那她可能永遠都無法心安。
可是,天不遂人願,她這還什麼都沒有開始調查,新的問題又冒出來了。
雖然這個問題是她從甦醒過來以後就清晰的意識到,自己一定要完成的問題,可是真正面對的時候,卻發現了這個問題早就已經和所有事情盤根錯節的交叉在一起。
她以爲她需要做的事情,只是找出害死父母的真正凶手,藉着白家的力量報仇便可以了。可是現在她卻得知,這個仇人,是一個精心針對了衛家十多年,依舊能夠安然的隱藏在暗處的龐大家族。她曾經想到的,憑着白家就能夠報仇的心思,顯得越發可笑起來。
強中自有強中手,原來以前的她,自以爲已經看見了井外的天空,可其實她依舊還在井底呆着。
衛家、白家是強大,卻不是無往不利的。
衛家在b市說一不二,除了因爲衛氏如今幾乎壟斷了b市經濟的各行各業,還因爲衛家人的背景。紅色背景,功勳鑄造,這是這個時代最強勁的後臺。面對着衛家如山般堅固的後臺,只要國家存在一日,便存在一日的後臺,也只能夠蜷縮在邊緣一角。即使如今的衛家已經不再涉及軍政,下海從商,但沒有人會忘了他們的起源。
至於白家,當年和衛家也是一樣的地位,只可惜,白家人更早一步便遠離了軍政,除了因爲白家的祖輩早已不再,也因爲自己的老爹,也就是白晉南的偉大遠見,果斷的選擇轉移了白家勢力,在s市蓬勃發展。
而那個對手,十幾年前,在衛家還沒有完全轉爲商業開始,就已經開始和衛家做對,如果沒有相同的強大背景,可能一直殘存到今天嗎?她知道衛弦譯不可能一下子就把所有資料都拿給自己看,但從她已經看過的資料裡,她依舊看出了這個對手的強大。
不過,百里琦玥相信,衛弦譯肯定早就已經掌握了那人的線索和資料,只是不知道他給了自己多少。
簡單的整理了一下,百里琦玥回到臥室,將那幅收好的古風畫卷拿了出來。
昨晚半夜纔回到這裡,她幾乎是倒頭就睡,也沒有仔細的看這幅畫。
如今再次打開,看見畫卷裡的男子,百里琦玥發現這具身體的似乎安靜了許多,沒有再出現上一次的不由自主的情況。
畫卷裡的男子,依舊是青衫飄逸,和那一日看見沈錦澈的時候的感覺一模一樣。
手指間撫摸上畫卷的邊緣,百里琦玥嘆口氣:“雖然不知道你在哪裡,可我有一種直覺,我得快點去找你。只是,我爸媽的事情剛剛有一點兒頭緒,我不知道那一件事該先做。”
兩件事,對她而言都是很重要的事情,她真的很難抉擇。
有人說難以選擇是因爲你想掌控未來,而因爲未來是不能掌控的,所以纔會難以選擇。
但她的情況,真的難以選擇嗎?
“就當我自私吧,我需要先去弄清楚我父母的事情。畢竟如果我先找到了你,就得把身體還給你了。那個時候,我還不知道我該怎麼辦,我父母的事情,我還是希望我自己來。”
她的未來一直都很清晰,所以根本不難選擇,只不過是她自己不想去選擇而已。
這句話說完,百里琦玥將畫卷收了起來,找了一個纖長的盒子收了起來。
今天她準備去找沈錦澈,昨天和沈錦澈聯繫了一下,他今天正好休息,兩人準備好好研究一下。這幅畫她覺得放到沈錦澈手中,說不定會有不一樣的答案。而有關那個小黑人的事情,她也得仔細的看看,不知道沈錦澈是不是發現了什麼東西。
剛剛把畫卷收好,百里琦玥才走出臥室,手機鈴聲就響了起來。
“喂,哪位?”
“琦玥,是我。”
聽見衛弦譯的聲音,百里琦玥微微皺眉:“有什麼事嗎?”
自從那一天她對衛弦譯說,這一次她不想再被人當作可以操縱生死的棋子,不想在被人自以爲是的保護以後,她就沒有再搭理衛弦譯。
其實她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些什麼,埋怨衛弦譯?心底並不埋怨,畢竟那些年,衛弦譯一個人要面對的事情太多,而他做的事,都是爲了保護自己而已。只是她不知道,不明白,也從未發現罷了。
人有時候,看事情總是那麼片面,都說眼見爲實,耳聽爲虛,可是哪怕是你親眼看見,親耳聽見,親自感受到的,也不一定是真實的。
面對如今的衛弦譯,她已經不知道自己心裡真正的想法是什麼了。
其實如果就此不接觸,她還能夠一直心如止水,但衛弦譯又常常晃悠在自己面前,有些事情,有些畫面,就情不自禁的浮現在自己面前。
所以面對衛弦譯的時候,她很難給出一個好臉色,很難對着他真心實意的笑出來。
她想要懲罰,可是現在自己都完全忙不過來,似乎沒有機會去懲罰。
“你不是說你想了解有關那個人的資料嗎,我讓秦空過來了,他那裡有着一些資料,應該是你想要的。”
“讓他送到我二哥那裡去吧。”百里琦玥說完,一邊接着電話,一邊拿着畫軸,關上臥室房門,準備出去。
“這些資料,只能夠你知道。”
言下之意就是,你只能夠過來看,不能夠給你送過去。
百里琦玥皺眉,衛弦譯這個時候讓她過去,那沈錦澈那裡怎麼辦?不過,衛弦譯說的消息,只能夠自己知道,難道是和江苡塵有關?
“你在哪裡?”
“月華小區門外。”
瞳孔忽然幽深起來,百里琦玥握着手機的手,不自然的握緊:“你怎麼會在這裡?”
她在月華小區的事情,除了白家人,知道的也就犀利姐和慕秋了。一般人,她從未告訴過自己的住處。衛弦譯到底調查了自己多少東西?
“我從未調查過你的事情,這些都是白御祈給我的資料裡面寫有的。”
手指放鬆了下來,看來還是她多想了。
她都不知道自己到底應該多想,還是應該少想一點兒。
以前她想的不多,只關注自己看見的,所以所看見的事情,也都是片面的,思考不全,到最後發現真相幾乎可以直接反轉。
後來,她又總是想了太多,把原本很簡單的事情,都給變得複雜了。
“你在家嗎?”
“你怎麼知道我不在我二哥那裡?”
“我剛從裡靳躍的別墅過來。我……可以上來嗎?”
衛弦譯依靠在黑色的車窗邊,仰起頭,看着小區裡面的高樓,看着百里琦玥的家,再低下頭看着面前禁閉的大門。
剛纔他本想直接開進去的,卻被那盡職盡責的保安給攔了下來,說的是沒有裡面住戶的同意,外人是不能進入的。
“你……上來吧。”
百里琦玥說完以後,轉身回去,將畫卷放到了臥室牀下,然後出來,關上了書房的大門,看了看四周的佈置,確定沒有什麼需要收起來的,深吸一口氣,給門口的保安打了個電話,讓他放衛弦譯進入。
月華小區,她也就只給了幾個人隨時可以通行的權利,大哥、二哥、慕秋、陸惜笠,如今,多了一個暫時性可以進入的人。
衛弦譯得到了百里琦玥肯定的回答以後,嘴角上翹,對着門衛揮揮手,轉身坐進了駕駛座。
車子一路駛進停車場,衛弦譯下車以後,拿出一個白色的禮品盒,沉甸甸的拎着往樓上走去。
站在百里琦玥的門口,衛弦譯竟然有一種緊張的情緒。
“人都到了,就進來吧。”百里琦玥從貓眼裡看見了衛弦譯,打開門。
“我都還沒有敲門,你就知道我來了,是心有靈犀還是一直等着我呢?”衛弦譯脣角微微揚起,從身後拿出禮品盒,“這是送你的禮物,希望收下。”
對於衛弦譯帶着一點兒調戲韻味兒的疑問,百里琦玥直接無視了。
疑惑的看了一眼衛弦譯手中的盒子:“什麼東西?”
雖然不知道送的是什麼,但百里琦玥很自然的接了過來。二哥早就說過,有人送自己東西,那接下來便是了。就算是欠了人情,欠了債,還有着白家可以來還!
“本來上一次去裡靳躍別墅的時候,就下個送給你的,但剛下車就遇到了華雲飛,看着他滿滿的一車鮮花,我想我的禮物還是暫時不要拿出來比較好。”
“你的選擇很明智。”雖然她沒有看見華雲飛送的一車鮮花,但是那剩下的花香,以及之後聽見慕秋的形容,她也能夠想象得出那種景象。
如果衛弦譯在那個時候送自己什麼東西,她估計第一反應就是反感。
“上次送你的鮮花還喜歡嗎?”
“上次的花,真的是你自己扎的?”百里琦玥從鞋櫃裡找了一雙嶄新的男士拖鞋,扔給衛弦譯。
衛弦譯半眯着眼看着腳下的拖鞋,她這裡竟然有男士拖鞋,是誰的?不過,他也知道,他現在沒有資格詢問。
“是我自己選擇,自己扎的。第一次,也許有些地方不是很好。”
“還不錯。”她也只是隨口問問,畢竟衛弦譯會包紮花束,讓她至今都不敢相信,“東西呢?”
百里琦玥想了想,衛弦譯把東西給留下來以後,最多聊兩句就應該離開吧。
現在的時間還早,她還來得及去沈錦澈那裡。
“東西在二空的電腦裡,到時候我讓他發到你郵箱。”
一聽見衛弦譯的話,百里琦玥眉頭緊鎖,不滿的看着衛弦譯:“既然東西不在你手上,可以直接郵件,那你爲什麼說要現在給我?”
“因爲我讓仙子去了y省,找到了那個巫師的線索。上次你不是說你想見一見那人嗎?”
“這和你出現在這裡有什麼必然的關係嗎?”雖然她想去見那個巫師,但是今早她才決定,先處理爸媽的事情,所以和百里琦玥有關的巫師的事情得靠後。
“仙子說,那巫師已經到了彌留之際,如果我們現在不趕過去,說不定就永遠都見不到了。”
“彌留之際,怎麼會這樣?”
“我也不知道。”
“所以你這一次來找我,是想我跟你一起馬上去y省了?”百里琦玥盯着衛弦譯的雙眼,想要從中看出是否在欺騙自己。
“最好現在就走。”
“衛弦譯,你不覺得你應該提前跟我說一聲嗎?你來的理由是有資料給我,只能夠我知道的消息,現在呢,資料,資料沒有,消息,消息竟然是讓我馬上跟你去y省。如果不是看你眼熟,知道你是衛弦譯,我都要以爲你是不是某個人來騙我,準備害我了!”
“我怎麼可能害你!”不管百里琦玥有多麼反對,這一次他都要讓她跟着自己去y省,只有她離開了,才能夠讓肖峰他們,放開手腳,將s市變成一個完全安全的地方。
百里琦玥嘆口氣,一邊將手裡的禮物拆開,一邊對着衛弦譯說道:“我前兩天才說過,我希望我的生活是我自己來計劃,不再是被人操控。本來今天我是有計劃的,可是你先去卻讓我馬上跟你去y省,完全沒有詢問我的意見。”
“抱歉,是我魯莽了。我以爲你很想見那個巫師,而我也是今早才接到仙子的消息,便直接過來了。”
“算了,你都說了那個巫師沒多少時間了,我們出發吧。”
百里琦玥只是把禮物拆開了一般,就關上了,原本還有些怨怒的情緒,也因爲這禮物,轉眼消散。
兜兜轉轉了兩三圈的凌風閣刻刀,終歸是又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