隊長有些懵，他沒想到電話另一端所謂的“大哥”，竟然是自己的上司。
“電話那頭怎麼會是何處？何處什麼時候成了這李衛東的大哥了，難道真的是誤會了？”
隊長猶豫了幾秒，小心翼翼的對着電話問道：“何處？”
“你沒聽清楚地址麼？直接問哪裡就是了，拽什麼文言文啊，還‘何處’！”何新華接着說道：“那我在說一遍，我的地址是XXXXXX。記住了麼？”
“不是那個何處，我是說，你是不是何處長？”隊長接着問。
“是劉隊啊！”何新華也聽出了對方的聲音，他下意識的說道；“抱歉啊，劉隊，我打錯電話了。
等一下，不對啊，這電話是你打給我的啊！”
何新華第一反應是自己打錯了電話，然而下一秒他馬上意識到，自己纔是接電話的那個人。
“我明明是在等李衛東的電話，怎麼會有劉隊的聲音？李衛東跟劉隊在一起麼？”何新華頓時一頭問號。
劉隊則開口問道：“何處，你認識李衛東？”
“認識啊！話說你怎麼跟李衛東在一起？你們什麼時候認識的？”何新華反問道。
“那個……何處，有件事我得給你彙報一下。”劉隊開口說道。
“公事私事？”何新華開口問。
“是公事。”劉隊回答說。
“先等一下，把你的電話號碼給我。”
何新華向劉隊要了電話號碼，然後換了一個安全的電話，再給劉隊打了過去。
“行了，現在可以說了，發生了什麼事情？”何新華開口問。
劉隊則開口答道：“何處，李衛東因爲涉嫌竊取國家軍工機密，已經被我們控制了。”
“啥？竊取軍工機密？這怎麼可能？是不是有什麼誤會啊！”何新華開口問道。
“本來我覺得，應該是十拿九穩的，但現在看來，恐怕真有些誤會。”劉隊無奈的嘆了一口氣，接着說道：
“事情是這樣的，我們接到了舉報，原175研究所的退休職工嚴俊森，最近突然獲得了一筆來源不明的收入，疑似是收取了敵對勢力的佣金。
然後我們就對嚴俊森進行了調差。根據嚴俊森交代，這錢是李衛東給的，然後我們就將調查的方向，轉移到了李衛東身上。
我們發現李衛東近幾年經常出國，美國、日本、俄羅斯、歐洲，全都去過，而且還有些國家去了還不止一次，有重大的嫌疑。
所以我們就將李衛東給控制住了，正在進行審訊，正好這時候，李衛東的傳呼機響了，對方自稱大哥，但是我門調查過，李衛東只有四個姐姐，沒有哥哥。”
“所以你們就冒充李衛東，給我回電話，想要探聽消息，你們這是把我也當成是敵對勢力的間諜了啊！”何新華笑着說道。
“何處，這事情你不能怪我，我們一查你的給的電話，發現什麼信息都查不到，那肯定不正常，哪能想到是自己人啊！”劉隊開口說道。
“行了，這事情先放一邊，說說李衛東那邊，你們究竟審出什麼來了？他爲什麼要給那個退休工程師一萬塊錢？”何新華又問道。
“根據嚴俊森交代，李衛東給他一萬塊錢，是讓他幫忙改進產品，嚴俊森一時貪心，就收下了。但是嚴俊森所說，改進產品的成本，也就是幾百塊錢。”
劉隊接着說道：“明明是幾百塊錢就能做到的事情，這個李衛東偏偏要掏一萬塊錢，這非常的可疑，李衛東應該是想借此來腐化嚴俊森，爲日後向他提供情報做鋪墊！
根據我們以往的工作經驗，很多同志最終堅守不住底線，出賣國家利益，就是從這種貪念開始的，所以我猜測，李衛東找藉口給嚴俊森一萬塊錢，只是第一步，接下他肯定還有其他的計劃。”
“要改良的產品是什麼？”何新華在接着問道。
“是一種坐墊，說是躺在上面能按摩。鬼知道到底有沒有這東西！”劉隊回答說。
得知產品就是按摩座椅，何新華無奈的嘆了一口氣：“行了，把人給放了吧，咱們抓錯人了，誤會人家了！”
劉隊則開口說道：“何處，我覺得還是再審審吧，畢竟還無法判斷李衛東說的是真是假！”
“他說的是真的，我可以作證！”何新華接着解釋道；“這按摩座椅啊，是送給我們家老爺子的壽禮，現在就擺在老爺子的臥室呢！而且不光是我家老爺子，老爺子的好幾個老戰友，都搶着要呢！”
……
“李同志，非常抱歉，是我太敏感，誤會你了。”劉隊長一臉歉意的向李衛東道歉。
“劉隊長，你們敏感是好事情，你們越敏感，我們老百姓生活越安心。”李衛東笑着說道。
雖然李衛東是烏龍事件的受害者，但是他也不打算追究，畢竟劉隊長的初衷也是爲了維護國家安全，國安都是守護國家的英雄，李衛東也不可能真的跟他們錙銖必較。
“李同志，你還得接個電話，是我們何新華處長的。”劉隊長開口說道。
李衛東點了點頭，跟着劉隊去接聽何新華的電話。
“衛東，沒事吧？”電話裡想起了何新華的聲音。
“沒事，劉隊長都給我們說清楚了。”李衛東開口說道。
“你也別怪劉隊長，畢竟你找的那個175所的退休工程師，以前所研究的項目比較敏感，所以但凡有點風吹草動，我們都要緊張起來。”
何新華話音頓了頓，接着說道；“你也是的，幹嘛要給那個退休工程師那麼多錢，我聽你讓退休工程師幫你改座椅，結果他才幹了幾百塊錢的活，你卻給人家一萬塊，你這不是被坑了麼！”
“我也是着急想把按摩椅做出來，畢竟老爺子過壽和耽誤不得。”李衛東話音頓了頓，接着問道：“大哥，那我以後是不是就不能招那個嚴俊森幫我改進按摩座椅了？”
“還找他？還嫌麻煩不夠多麼！”何新華開口說道。
“那可麻煩了，我這按摩椅以後可是還得繼續改進的。”李衛東接着說道：“你也知道，我們這種民營企業可不是國企，手裡的資源有限，也就只能從這些退休職工當中找點人才，在職的誰搭理我們啊！”
“行了，你也別跟我抱怨了。如果你真的打算改進那個按摩椅的話，我介紹個人給你認識吧！”何新華開口說。
“那就麻煩大哥了。”李衛東接着問道：“大哥打算介紹誰給我認識？”
“首都醫科大學的康光宏教授！”何新華開口答道。
李衛東雖然不認識這位康光宏教授，但是退休工程師換成了醫學院教授，這波肯定不虧！
……
李衛東去打聽了一下這位康光宏教授，才知道這位康教授的來頭非常大，是國內頸椎病、腰椎病方面的頂級專家。
而且作爲首都醫科大學的教授，康光宏也是桃李滿天下，現如今很多頂級醫院的頂大梁，都是康光宏的弟子。
這種頂級大牛可比嚴俊森那種退休工程師好用多了，最起碼名氣足夠大，說出來可以唬住不少人。
而李衛東最需要的，就是康光宏的權威和名氣。
於是在兩天後，李衛東就帶着禮物，來到了首都醫科大學，拜訪這位康光宏教授。
康教授五十五歲的樣子，以國內的醫學界而言，這個年紀正處於科研產出的高峰期。
醫生的培養是比較花費時間的，正常情況下，培養一名合格的醫生最少需要十年的時間，這時候差不多就三十歲了。
而由於醫學是經驗科學，所以三十歲的醫生，必須再花十年的時間積累經驗，等到了四十歲，差不多就可以開始搞科研了。換成程序員的話，四十歲都該退休了。
四十歲開始搞科研，運氣好一些的，五十歲之前能出一些成績，然後靠着積累的名氣和成績，可以做一些大的科研項目，差不多在五十五歲以後，就會有比較多的科研產出。
就比如鍾院士，他是三十年代中期出生，八十年代以後科研成果開始獲得省級獎項，九十年代以後科研成果開始獲得國家級獎項，2000年以後，他的論文開始頻繁的被SCI引用，成爲國際一流的學者。
李衛東說是何新華介紹來的，很快就見到了康教授。
“康教授，你好，我叫李衛東，小狗電器廠廠長。您叫我小李就行了。”李衛東趕緊遞上了名片。
康教授看了看名片上那一串頭銜，驚訝的打量着李衛東，隨後開口問道：“你一個人來的？”
“還有個司機，在外面。”李衛東開口答道。
“病人沒帶來啊！看來情況挺嚴重的。”康教授自言自語的說了一句，隨後接着問：“那CT片子拿過來了吧！”
康教授把李衛東當成是來看病的了。
李衛東瞬間也意識到這一點，心中暗道這大舅子何新華，平日裡工作上的事情搞得神神秘秘也就罷了，辦個私事也不給人家說清楚。
李衛東只好開口解釋道：“康教授，我不是來找你看病的。”
“不看病？”康教授愣了愣，顯然來找他的人，都是來找他瞧病的。
李衛東繼續解釋道：“康教授，我們廠研發了一款按摩座椅，想要進行一些人體工程學方面的改進，所以想請您幫忙。”
“什麼樣的按摩椅？帶了麼？”康教授開口問。
“按摩椅在下面，我讓司機拿上來，您先看看圖紙。”李衛東趕緊將圖紙交給了康教授，然後衝着樓下的司機揮了揮手。
康教授看了看圖紙，隨後頗爲好奇的說道；“我以爲是外國賣的那種按摩椅呢，沒想到結構完全不一樣，用的竟然不是滾輪。”
“康教授見過外國的按摩椅麼？”李衛東開口問道。
康教授點了點頭：“之前去國外考察的時候，見過醫師使用按摩椅，幫助患者康復的，用的是滾軸。不過國外的按摩椅賣的挺貴的，要上萬美金呢！”
“那我這個可比國外的按摩椅便宜多了，也就是幾千塊錢。”李衛東接着說道；“我這個按摩椅，採用的是定點式按摩，所以才決定使用了這種按摩頭。”
“你這個按摩頭設計的挺不錯的，能夠模擬出揉捏的力道感。”康教授接着說道；
“這個按摩頭是我請了一位應用物理學的工程師設計的。”李衛東開口說。
就在此時，司機抱着按摩椅走了過來。
給按摩椅通了電後，康教授直接躺了上去。
“這按摩椅坐着，還挺舒服呢！”康教授稱讚了一句，開始感受起來。
片刻後，康教授從按摩椅上站起來，隨後開口說道：“你這個按摩椅，靠在上面是挺舒服的，就像是個沙發，但是就按摩功效而言，這種設計是不肯去的。站在人體解刨學的角度上講，這種過於舒適的設計，會降低按摩的效果。”
嚴俊森是設計坦克座艙的，他的設計的確可以讓座椅更舒服一些，但是站在醫學的角度上，顯然是不合格的。
李衛東趕緊說道：“我來請您幫忙，就是想按摩椅的效果更好一些。最好是按完之後，腰不酸了，背也不疼了。”
“腰不酸背不疼，這要求可有些誇張了，腰椎和頸椎方面的疾病，按摩一下的確可以緩解症狀，但也只是短時間內的緩解，真正治病的話，靠這東西可不行。”
康教授用手拍了拍按摩椅，接着說道：“行了，你把這按摩椅和圖紙都放到這裡吧，回頭我給你想想辦法，大概得調整一下按摩頭的位置和弧度。”
“康教授，那這辛苦費，我回頭給你送過來。”李衛東開口說道。
這一次，李衛東是故意沒有馬上砸錢，他是打算放長線釣大魚。
康教授卻擺了擺手：“你拿來的這些禮物，我就收下了，錢的話就免了，你是小何介紹來的，我哪能要你的錢！”
“康教授，我這按摩椅只是第一代產品，以後會出第二代、第三代、乃至第N代，到時候少不了會麻煩您，總不能一直讓您白忙活吧！”李衛東開口說道。
“還有第N代？”康教授皺了皺眉頭。
康光宏這麼一個醫學方面的大教授，平時除了搞科研和講座之外，還需要去醫院坐診，參與臨牀上的診治，時不時的還需要參加一些會議，他哪有那麼多的時間去給李衛東研發第N代按摩座椅！
李衛東就知道，自己這麼說，康教授肯定會覺得爲難，這也正中李衛東下懷，他接着說道；
“康教授，我倒是有個不成熟的想法，不如我拿出一筆錢出來，作爲科研經費，贊助給您的團隊，也麻煩您的團隊抽一些時間，幫我們針對按摩椅，做人體工程學的研發和改進。”
康光宏微微一愣，他沒想到李衛東竟然提出這種建議。
“小李啊，你這種想法，可是西方資本主義國家用的啊！”康光宏開口說道。
李衛東則笑着說道；“康教授，現在咱們國家也有了，1991年的時候，全國產學研合作教育協會就成立了。”
資本投資到科研院所，指定某個科研項目，等產生研究成果之後，資本使用科研成果獲得經濟利益，科研人員通過科研成果獲得名氣和經驗技術，這是產學研的初級階段。
美國和日本所採用的，一直都是這種模式，美日那種諾獎級的實驗室背後，不知道有多少大企業的贊助，而他們的科研成果，也爲企業創造了充足的利潤。
而中國不是資本主義國家，所以大多數的科研都是國家投入，直到二十一世紀以後，企業才逐漸的開始進入到一些民用項目的科研領域當中。
在中國，重視科研的企業經過十幾年的積累後，基本上都會成爲各行業的領頭羊，這一單看看A股的市值就知道。
哪怕白酒行業都有“茅臺院士”，雖然被各種狂噴，但不能否認的是，現在的茅臺酒，釀製工藝已經跟幾十年前完全不同了。原本釀酒是靠着大師傅的經驗，而現在全都是智能化的去分析溫度、溼度以及酒糟的發酵程度。釀酒技術比以前先進了太多。
由於國家制度的不同，中國的產學研起步是比較晚的，直到八十年代末，纔有了企業跟科研院所合作的情況。到了1991年才勝利了全國產協議合作教育協會，但即便是如此，政策方面對於產學研這件事情仍然不明朗。
那時候的中國，民營經濟還比較弱小，就算是想要跟科研院所合作，也拿不出來那麼多資金。
而國企自己都養着一羣科研人員，用不着跟科研院所合作，至於國企的科研環境，只能用“無語”兩個字形容。
所以九十年代的產學研，基本就是在紙上談兵。
1997年，教育部發出了《關於開展產學研合作教育“九·五”試點工作的通知》，確立的在全國28所高校開展產學研合作教育的試點工作，從那以後產學研才終於掃清了政策上的障礙。
到了2007年，國務院親自牽頭，諸如發改委、科技部、教育部、工信部、商務部、中科院等多個部門通力合作，組成了中國產學研合作促進會，中國的產學研才真正開始發展起來。
而現如今還是1993年，國內的產學研連紙上談兵都不算，還處於理論萌芽階段，所以當李衛東提出產學研的方案時，康教授第一時間想到的，依舊是資本主義國家的科研方式。
李衛東來之前也是做過功課的，他擔心康教授會因爲政策的不確定，而拒絕贊助科研經費的提議，於是便告訴康教授，在兩年前全國產學研合作教育協會就已經成立了，從而打消康教授的疑慮。
李衛東也知道，光是扯什麼“產學研協會”的成立還不夠，他還得拿出真金白銀才行。
於是李衛東接着說道；“康教授，您看五十萬的科研經費怎麼樣？“
“五十萬？”康教授猛的一驚。
李衛東點了點頭，一臉鄭重的說道：“康教授，我每年贊助給你的團隊五十萬，作爲研發和改良按摩座椅的科研經費。”
窮人靠超能力，富人靠鈔能力，鈔能力一出，果然很有效，康教授頓時愣在了當場，緊接着，他眼神中的激動一閃而過。
一年五十萬的科研經費啊，誰能給我一個拒絕的理由？
誰敢給我拒絕的理由！我頂你個鋼盔，立馬踹你兩腳！
即便是康教授這種級別的權威專家，依舊是缺經費的。
事實上對於科研這種事情而言，從來就沒有經費夠用的情況。
哪怕是愛因斯坦站在你面前，你問他經費多麼，他會回答多；但你問他缺經費嗎，他會回答缺。
有個說法是全世界50%的財富，集中在1%的手中，這一點是不是真的，不太容易考證。但有一點可以確信，那就是世界上50%的財富，絕對滿足不了前1%科學家的胃口。
更何況1993年的中國，還並不富裕，國家方方面面都需要建設，沒有那麼多錢投給科研，像是康教授這種級別的專家，雖然不至於要不到科研經費，但能拿到手的經費，肯定是不足的。
一年五十萬的贊助費，足以打動康教授。
什麼政策模糊，什麼資本主義國家的那一套，瞬間被康教授拋到一邊。
先把五十萬拿到手，不香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