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郊療養院，何新華來到35號小院，推門進去，只見何家老太太正在院子裡擺弄花草。
“奶奶！”何新華趕緊打招呼。
“是新華來了！”老太太見到孫子，臉上立刻露出了笑容。
“奶奶，我明天就得回去工作了，特地來跟你和爺爺告個別！”何新華開口說道。
“又要出任務了。”老太太眼神中的不捨一閃而過，她本想問問這次要去多久，可話到嘴邊卻又止住了，他知道何新華那裡有紀律，問什麼都不能說。
何新華在國安部門工作，工作性質比較特殊，一旦出任務的話，突然消失個一年半載也是很正常的。
這期間何新華是不能跟家人聯繫的，去哪裡，去多久，全都需要保密，家人是一概不知。若是運氣不好的話，很可能要爲國捐軀，馬革裹屍還了！
老太太雖然很擔心孫子，但覺悟還是有的，她沒有細問，而是開口說道；“你爺爺不在家裡，去活動中心顯擺去了。”
“顯擺啥？”何新華開口問道。
“顯擺他那個按摩座椅唄！”老太太話語頓了頓，接着說道；“他直接把按摩座椅搬去活動中心了。”
“那行，我去活動中心找他！”何新華說着，轉身向活動中心走去。
療養院裡設有一個活動中心，裡面什麼設施都有，老闆部們平日無聊的話，就會聚集到活動中心，吹吹牛聊聊天。
何新華走進活動中心，隔着老遠就聽到何老爺子的聲音。
“老宋，按一下挺舒服的吧！”
“一般，沒小王按的好啊！”
“小王的按摩手藝是挺不錯，可他又不可能二十四小時在你身邊待命，我這按摩座椅就不同了，想什麼時候用，就什麼時候用！”何老爺子接着說道。
“說的也是，這東西是挺方便的，買一臺放在家裡，隨時都能用。我說老何，你這東西是在哪裡買的？”
“我這按摩座椅，可是獨一無二的，你有錢都買不到！”
“買不到？莫非是定製的？“
“你說對嘍，這就是家裡的晚輩，特地給我做的。”何老爺子露出了得意的表情。
“我說老何，這按摩椅借我玩幾天唄？”
“想的美，借給你了，我用什麼！”
“老何，你可別忘了，當年咱們渡過長江，打漢陽的時候，你跟我借的那五門步兵炮，可一直都沒還啊！”
“那是因爲打完漢陽之後，我的部隊就整編了啊，沒機會還。”何老爺子接着說道；“再說了，打完淮海戰役的時候，我不是給了你三十把美式衝鋒槍麼，還不夠要你五門步兵炮的！”
“那三十把美式衝鋒槍，本來就是你欠我的，打定陶的時候，我可是把歪把子機槍全都給你了！”
“歪把子機槍？不是拿來抵迫擊炮的麼？”
“什麼迫擊炮？”
“打娘子關鬼子炮樓的時候，你跟我借了兩門迫擊炮！”
“那哪是借啊，是你還給我的，別忘了你之前從我那裡拿走了一把盒子炮呢！”
“你還拿了我五十發子彈呢！”
兩個老同志不斷的扯舊賬，很快就說到了爬雪山時，你吃了我兩根幹辣椒；過草地時，我吃了你一把青稞面。
然後兩人不由得談起了當年那位犧牲的炊事班長，忍不住又是一副老淚縱橫的樣子。
此時何新華走了進來。
“老何，你孫子來了！”有人開口提醒道，何老爺子這纔看到何新華。
“宋爺爺，黃爺爺，李爺爺……”何新華一一打招呼。
別的地方是一個爺爺七個葫蘆娃，這裡是一個葫蘆娃，不止七個爺爺。
何老爺子抹了抹溼潤的眼眶，開口說道；“我孫子來了，先回去了。”
“老何，先別走啊！你這個按摩座椅，回頭讓你們家的晚輩，也給我做一臺唄！”
“老何，我也要一臺，我這個腰，你是知道的，以前受過傷，得經常按摩。”
“老何，乾脆我們這裡，每人一臺得了！”
何老爺子則是一副洋洋自得的表情，他開口答應道：“沒問題，你們有一個算一個，見者有份！”
何老爺子在一衆老友面前吹完了牛，興致勃勃帶着何新華往家中走去，一邊走還一邊囑咐道：“新華，回頭給安安的那個對象說一聲，讓他多送點按摩椅過來！”
“爺爺，這東西是特製的，可不是你想要，就能馬上送來的！”何新華笑着說道。
何老爺子卻是一瞪眼：“他能做出來一臺，就能做出來十臺、一百臺！反正我話都已經放出去了，見者有份，總不能讓我失信於人吧，到時候我這張老臉往哪放！”
何新華只好點頭答應下來：“行，我回去以後，馬上聯繫李衛東就是了！”
……
老爺子交代的事情，當然要儘快辦理，於是吃過晚飯後，何新華回到住處，便趕緊聯繫李衛東，給李衛東的傳呼機留言。
異地尋呼跟異地查電話號碼差不多，要加個區號。
很快的，電話裡響起了尋呼臺接線員的聲音。
“麻煩幫我留個言，我是大哥，有事情找你，有空請回電話，電話號碼是，010-6XXXXXX。”
由於工作敏感，所以何新華並沒有報出自己的名字，而是直接自稱“大哥”，他覺得李衛東看到是個京城的電話號碼，又看到“大哥”這個稱呼，應該能想到自己。
報完了自己的電話號碼，何新華倒了杯茶，往沙發上一靠，等待李衛東回電話。
片刻後，電話鈴聲響起，何新華趕緊拿起了聽筒。
“大哥，你找我？”聽筒裡響起一個聲音。
“喂，衛東麼？你的聲音怎麼有些不對勁啊？”何新華下意識的問。
“我感冒了。”電話另一邊開口說道。
“感冒了？前兩天見老爺子的時候，不還好好的麼？”何新華開口說道。
電話另一邊陷入了沉默，何新華還以爲是李衛東感冒的很嚴重，於是開口說道：“衛東，上次你送給老爺子的東西，他很滿意。老爺子想讓你再多做一些，給他的那些老戰友用！”
電話另一端靜音了幾秒後，纔開口說道：“好，在哪裡交貨？”
“現在就有貨麼？”何新華詫異的問。
“有。我送到哪裡？”電話另一端回答的很乾脆。
“直接送到老爺子哪裡，怕是不合適，門口肯定不讓進，這樣吧，你先把東西送到我這裡來吧，我回頭轉交給老爺子！我的地址是……”何新華報出了自己的地址。
電話另一端立刻陷入了沉默當中。
……
李衛東應酬完客戶，打算回家。
司機早已經將虎頭奔開到了飯店門口，李衛東直接上了車，往後座上一靠，開始閉目養神。
片刻後，車子停了下來，李衛東還以爲是等紅燈呢，他睜開眼睛向着窗外望了望，發現司機好像走錯了路，這像是離家越來越遠了。
“這是哪啊？走錯路了吧！”李衛東下意識的說道。
司機卻並沒有回答。
即在此時，兩側的車門突然被打開，左右各竄上來一個人。
“別動！”雙邊的人上車一瞬間，就將李衛東制服住。
此時司機也回過頭來，惡狠狠的盯着李衛東，李衛東赫然發現，這司機竟然是一個陌生人，只不過身材與他的司機有些相似罷了。
李衛東晚上喝了一些酒，再加上燈光昏暗，他上車的時候壓根就沒有留意到駕駛座上已經不是原來的那個司機了。
“我的司機被掉包了，然後這人故意把車開到這裡，讓同夥過來接應！這是有預謀的綁架，綁匪是衝着我來的！”
李衛東瞬間意識到了這一點。
九十年代初期，國內的治安遠不如現在這麼好。那個時代每年都會有好幾起轟動全國的刑事案件，諸如綁架勒索、搶銀行、槍珠寶行、搶運鈔車等犯罪，更是層出不窮，而且成功的還不在少數。
放在現在的話，到處都有監控攝像頭，拿還會有傻子去搶銀行！
而且當時還有很多窮兇極惡的悍匪，那是真的敢殺人的，特別是綁架案，跟本就沒想到讓肉票活，有些甚至是先撕票，再跟家屬要贖金，完全沒有職業道德。
所以在那個時代，很多人即便是賺了錢，也不敢露富，生怕被不法分子盯上。
李衛東這種著名企業家，三個企業擺在那裡，企業的產值也擺在那裡，想不露富都不行。
只不過讓李衛東沒想到的是，自己還真的被不法分子給盯上了！
“老實點，別動彈！”旁邊的人惡狠狠的說道。
李衛東能夠感覺到，綁匪的手法很專業，在車後座這種狹小的空間裡，他們一瞬之間就將李衛東控制的死死的，根本沒法動彈，更別說是反抗了。
“這一夥綁匪，顯然是慣犯！保命要緊，大不了花錢買命，希望這些綁匪是講信用的人，拿了錢以後肯放人！”
想到這裡，李衛東開口說道；“你們要多少錢？說個數吧！”
然而綁匪並沒有回答。
李衛東繼續說道；“幾位放心，只要你們別傷害我，我給錢以後，也絕不會報警的！”
綁匪依舊沒有回答，然而賞給了李衛東一個黑頭套。
過了許久，李衛東被帶到了一個地方，然後被按到了一張椅子上，隨後李衛東感覺到，自己的雙手雙腳都被固定住。
隨後，黑頭套被拿下了，刺眼的光線讓李衛東難以適應，他趕緊閉上了眼睛。
李衛東趕緊開口說道：“幾位，我沒有看到你們的臉，你們不用擔心我報警指認你們！”
“把眼睛睜開！”一個嚴厲的聲音響起。
李衛東猶豫了一下，還是睜開了眼睛，這時候還是配合一點的好。
李衛東適應了一下房內的光線，發現站在自己面前的是一名平頭男子。
“糟糕，看到綁匪的臉了，他們是沒打算讓我活着出去啊！不行，得想辦法自救！”
想到這裡，李衛東望向四周，打算觀察周圍的環境，有沒有逃脫的可能、
隨後李衛東發現，自己身處的房間，像是審訊室，而固定住自己手腳的，是專業的審訊椅。
“什麼情況？這年頭綁匪都這麼專業的麼？還配備專門的審訊室和審訊椅！”
緊接着，另外兩名男子走了進來，其中一人掏出了小型的錄音機。
“是讓我錄下交贖款的事宜，然後就撕票麼？”李衛東心中升起了驚恐的情緒。
“不行，不能讓他們得逞，以後他們就算是揍我一頓，我也不能錄音，否則的話等錄完音，他們就要撕票了！”李衛東心中暗道。
只見那兩人在李衛東對面的桌子後坐下，其中一人還拿出了紙和筆，另一人則開口問道：“姓名？”
擔心被撕票的李衛東沉默不語。
那人卻一拍桌子：“問你叫什麼名字呢！”
李衛東繼續沉默。
“李衛東，事到如今，我勸你你最好配合一點！”
打死都不能說話！
“李衛東，我們的政策，你應該是明白的，坦白從寬，抗拒從嚴！”
什麼情況？綁匪也用這種口號的麼？
那人卻接着說道：“李衛東，看來你是要死扛到底了，與人民爲敵了！不妨告訴你，你的同夥已經招了，我麼現在已經掌握了你犯罪的證據！現在讓你說，只是給你一個從寬處理的機會，你也不要自誤！”
“你們不是綁匪？”李衛東終於意識到這一點。
“誰說我們是綁匪了！”對方冷哼一聲。
“原來你們是公安同志啊！”李衛東長出一口氣，既然不是綁匪，那自己就安全了。
“我們也不是公安！”那人接着說道；“我們是國安！”
“國安？踢球老被罵的那個？”
“踢球？李衛東，你別想踢皮球矇混過關！”那人開口說道。
李衛東已然冷靜下來，他知道對方不是踢足球的俱樂部，而是國安部門。
於是李衛東開口問道：“這裡面是不是有什麼誤會啊？”
“誤會？被我們請到這裡，你覺得會有誤會麼？”那人冷哼一聲。
“對啊，你們爲什麼要抓我啊！”李衛東一臉迷茫的問。
“哼，演技不錯，那行，既然你自己不想交代，我提醒你幾句。認識嚴俊森麼？”
李衛東點了點頭：“認識！滬城的退休工程師嘛。我之前找他幫忙，改良過一款產品。”
“然後呢？改良產品只是第一步吧，接下來，是不是要竊取國家的軍工數據？”那人一臉冷笑的問。
“同志，你想多了，真的只是改良產品，沒有幹別的！”李衛東解釋道。
“只是改良產品，就給嚴俊森一萬塊錢？騙誰呢！老老實實把你們之間的後續交易交代清楚！”
那人話音頓了頓，接着說道：“根據嚴俊森交代，他收了你一萬塊錢，但真正用於改良產品的，還不到一千塊！明明只需要一千塊的事情，你卻要支付一萬塊錢，怎麼可能沒有其他意圖！勸你還是老實交代吧！”
就在此時，有人走了進來，在審訊員耳邊低聲說道：“隊長，李衛東的BP機上，剛剛來了一條信息。”
這位隊長點了點頭，馬上走了出去，來到了另外一個房間，看到了李衛東BP機上的留言：
我是大哥，有事情找你，有空請回電話，電話號碼是，010-6XXXXXX。
“隊長，根據我們的調查，李衛東上面只有四個姐姐，可沒有大哥，你說這大哥，是不是李衛東的上線？”
“很有可能。”隊長點了點頭，開口問道：“這個電話是京城的，你查過了麼？”
“我已經聯繫了京城的電話局，他們查不到地址！”那人回答道。
“查不到地址，果然是敵特人員！”隊長一臉肯定的說。
隊長並不知道，之所以查不到地址，是因爲何新華使用的，是國安系統的電話，這要是被查到纔怪了呢！
然而也正是查不到地址，隊長瞬間實錘了李衛東間諜的身份。
“隊長，怎麼辦？”
“隊長猶豫了片刻，開口說道：“這可能是唯一的線索，趁着‘大哥’沒有意識到李衛東已經被我們控制住了，現在立刻給那個‘大哥’回電話，然後隨機應變！”
於是隊長安排了一個聲音跟李衛東有些相似的人，撥通了這個電話。
“大哥，你找我……我感冒了。”
那人的聲音到底是跟李衛東不同的，只能推說感冒。
然而隊長也覺得，電話另一邊的聲音，好像似曾相識。
隊長正琢磨，這聲音究竟在哪裡聽過，讓他驚喜的事情發生了，電話另一端的上線，竟然提到了一位“老爺子”。
“他們說的交貨，應該是交接所竊取的情報！難道這個老爺子，就是幕後主使，老爺子還有戰友，也就是說還有其他的敵特份子！我這是要逮到大魚啊！”
想到這裡，隊長趕緊在紙上寫下“交貨”兩個字。
等對方報出了交貨的地址，隊長趕緊拿筆打算記下來。
然而聽到這個地址後，隊長馬上意識到，這個地址，不就是自己單位的宿舍麼！
下一秒，隊長終於明白，爲什麼電話另一端的聲音，自己會覺得似曾相識。
這聲音，正是剛剛升任副處長的何新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