賞花會的帖子,不是一般人能收到的——恐怕每一位公主誕生後,貴族理事會都會關注一些合適年齡,以及合適身份的,再綜合考量性格、長相等因素,定期將資料轉給皇室。因此,一旦受到賞花會的帖子,恭喜!天上掉餡餅了,被皇家看上。
其次,老天保佑你。在皇家公主沒有出嫁之前,甭想結婚了。
李容如果真的是李氏嫡出一脈的男丁,身份夠格了,加上非流傳的私生,而是嫡出,那麼匹配一位並非正宮出身的公主,還是可以的。貴族理事會以及其他七公八候的人,會樂見其成。
奈何,李容性別女!
弄清楚了賞花會的始末後,史悅而幾乎不能相信,“你們堅持要我去?”
“當然。我還沒有見過拒絕皇室邀請的。”
李睿、李震以及李成都是一個態度。
一個姐姐,兩個哥哥,大概是長輩們覺得他們幾個私下溝通會更順利一些,讓他們勸服史悅而,必須參加,且不能遲到!
“好笑,人家參加賞花會,是爲了當駙馬。我嗎,我能當嗎?我能娶公主嗎?拜託,我是女的!就沒有女人蔘加賞花會!”
“呃,你不是寫過《女駙馬》?我確信皇室的人也看過了。”
史悅而被噎得無言以對。
李睿嘆息一聲,輕輕拍了拍小妹的肩膀,“我已經囑咐過了,三天之後大禮服就能製作好。到時你跟我一道進宮面聖。”
“面聖……我已經見過至高無上的皇帝陛下了啊!”
“是。跟十幾個人貴族子弟一起。你表現得不錯,有禮有節,”李睿點點頭,然後勸慰道,“放輕鬆,也許只是皇室對你比較感興趣?”
“你怎麼知道,不是皇子純和他的姐妹故意捉弄我?”
李成呵呵笑了幾聲,“四妹妹,如果真如你所想,那我有一個建議。進宮,然後讓他們捉弄——這是唯一一個能讓他們失去興趣,不在繼續捉弄你的辦法。”
“不錯。”李震當然力挺弟弟,“你在網絡上針鋒相對,抱怨她們亂放你的照片。可他們是公主,是皇子,他們有權利,哪怕動機只是捉弄。而你呢,沒有其他辦法,只能忍耐。你越是表現得抗拒、惱怒,他們就好像找到了玩具。”
“不想繼續被當成玩具,就進宮!”
……
三天之後,史悅而坐在衣帽間裡。
緋紅色織錦滿繡百花穿蝶雲紋的大禮服,被一衣架子掛起來,肥肥大大,看不出任何腰身。旁邊的雞翅木梳妝盒裡,有配套的累絲攢珠金簪,絞絲金耳墜,明晃晃的金項圈,還有一雙鳳紋的金鐲子。
史悅而感激那些爲她精心準備的人們,不過,她沒有打算穿戴它們,只是腳上換上了厚底粉面絲雲履——真是舒服啊,據說是用棉布一層一層用米漿刷了,製成的“千層底”,不然能有這麼舒服柔軟?
比起現代的高跟鞋來,這種鞋子永遠沒有“足變形”的危險。
穿着鞋子在衣帽間來回走動,過了五分鐘左右,史悅而看着鏡子中的自己,不中不洋、不倫不類,自己都想嘲笑自己了。
記得誰說過一句話——“你不可能真正瞭解誰,除非你穿上他的鞋子,陪他走一段”。她穿上“李容”的鞋子,怎麼還覺得“李容”的生活,“李容”應當承擔的責任,距離她還是很遙遠呢?
就跟許多忠言一樣,知道是一回事,做起來就未必了。
鞋子再舒服,不喜歡,就不能留。
史悅而最終捨棄了。視線在衆多華麗的衣服中轉了兩圈,半個小時之後,她一出現,讓李睿頓感言語的貧乏。
看她選了什麼,一套軍裝?
“四妹妹,你知道吧,這次進宮有多重要?”
“知道!所以我特意穿着帝國的軍裝,我是一名帝國的軍人,大姐,難道你覺得我穿着軍裝朝見帝國的皇室成員,有任何不尊敬的意思麼?”
“呃……”
李睿無言,她很想說——但是你是以李容的身份進宮啊!
算了,只要四妹妹肯進宮,明白重要性,就夠了。
兩個小時後,李睿和李容,乘坐專車進入皇宮內城。其中,李睿是以內閣成員,向皇帝陛下做例行報告——幾乎內閣的每個重要成員,每隔一個星期,都會輪流進宮做報告,大體就是這個星期發生了什麼什麼事情。皇帝沒有行政的權利,但問政的資格還是有的。
作爲名義上的首腦,總不能只從新聞電視中,得知帝國的內務吧?
皇宮極大,不同身份的人有不同的進入渠道。分東西南北,李睿帶着妹妹從西門進入,這是距離皇帝行政書房最接近的。一路都有侍從親密跟隨。
史悅而儘量避免回憶前世的“紫禁宮”,因爲紫禁宮是明清兩代的皇宮,代表那個世界的皇家——毫無疑問,跟這個世界是不同的。
史悅而不想讓自己將兩個世界的皇室混爲一談。那樣,面對皇子純的戲弄,她連反擊的勇氣都沒了。
“四妹妹,你是等我做完報告,還是……”
皇家侍從躬身笑道,“李議員,請進吧。至於李爵士,御花園的景色不錯,皇后娘娘知道李爵士的到來,非常喜悅,已經命人在藕花榭擺下了,稍後您願意的話,可以過去。”
侍從這麼說,李睿只能抱着不安的感覺,深深的看了一眼——這一眼,史悅而解讀成,“別淘氣!有什麼,等我過來處理。”
“放心吧,大姐。你知道我軍體拳打得不錯吧?”
最後一句,是在李睿耳邊說的。
那位侍從肯定也聽到了,因爲臉色瞬間一變,而後又恢復正常。
……
藕花榭,一聽名字就知道是御花園中,荷花多多的地方。步行的話,要走上三十多分鐘呢。史悅而一邊跟着宮女前往,一邊細問。
原來皇宮裡的“宮女”“侍從”,跟七公八候其他老宅裡的工作人員,差不多,是一個終身制職業,等同於“公務員”。這種特殊的公務員,高端的是形象設計、花園設計,以及養馬馴馬,低端的就是純碎的打掃衛生。
他們祖上就是伺候皇室成員,後來社會改革,都有了自己的新身份,不再是奴隸。不過,哪裡還有比爲直接爲皇室工作,更好的工作?
這份工作,不僅僅是金錢福利上的優渥,更是一種榮譽。不是所有人,都有資格爲皇室成員提供服務。這代表你是最好的。
當然,時代的變遷,權利被架空的皇室,沒有那麼大的能量了。內宮多消耗的錢糧,也會被內閣質疑、批評。即便順利成爲宮女,也要每年四次的身體體檢,所有家人都在監控之下,以防被收買等情況出現。有些人,漸漸離開了。
史悅而無法想象,一輩子只做一份工作是什麼感覺。反正她聽說後期皇宮乾脆封閉起來,偌大的皇城,有三千多畝呢,內有菜地、地下水,肉類可以外面提供,足夠保障生活了。
她覺得,就是這種封閉,導致皇子純等人性格扭曲了!
“李容爵士,請沿着這條路往前走。”
“等等!”
史悅而又不傻,小說橋段裡“帶路被侍女帶到歪路,撞倒什麼人,什麼事”,最狗血的了!她急急忙忙拉住小宮女,“不準走!”
“李容爵士,你別拉我的裙子啊!不是我不能陪你走,而是……前面不是我的身份能去的地方。”
“廢話!你的身份不能去,幹嘛派你來?總之一句話,你去我就去,你不去,我跟着你回頭。”
“那怎麼行?都準備好了!”
史悅而一臉“就知道會這樣”的表情,更加不肯鬆手了。
“呵呵,好了吧,爲難一個小丫頭,可真像是你做得出來的事情。”
史悅而轉頭,見前面林蔭小路出走出來一個人,疑惑道,“你是誰?”
小宮女竟然行禮了,“殿下!”
“你是皇子純?”
“如假包換。”
穿着一身休閒服裝的皇子純笑着。他的笑容,莫名有種熟悉感,好像在哪裡見過。
“你怎麼不穿龍袍?”
“你不也沒穿朝見的大禮服麼。”
“我是軍人,穿軍裝有什麼不對。”
“那我在自己家裡,想穿什麼就穿什麼,需要別人的意見麼?”
“呃,不需要。”
史悅而通情達理的說道。
皇子純走到史悅而面前,上下打量了她一會兒,手臂一擺,做出邀請狀。
好吧,難以說這是愚蠢,還是勇敢,史悅而沒有絲毫退縮,大踏步的向前走去。
倒想看看,前面等着她的是刀山,還是火海?
“你不害怕嗎?”
皇子純一邊開玩笑,一邊嗅着花草的香氣,陶醉的表情讓人提不起惡感,“剛剛你的表情,就好像有人在故意設計陷害你一樣。”
“難道不是嗎?我恐怕是第一個被賞花會邀請的女人吧?”
“這不是很有趣?《女駙馬》的作者,差點出了女駙馬!”
皇子純說完,一個人呵呵的笑。
笑話很冷啊!
可史悅而很快就不冷了,因爲她看到了藕花深處的那個人。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