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夜。
平壤城以北偏東方向，牡丹峰頂。
兩千倭兵在一名戰將的率領下悄悄下山，目標直指在西側駐紮的大明主力軍營。
風雪夜疾行，腳步動靜並不算大，這羣倭兵自以爲可以悄悄潛行靠近大明軍帳，卻不想從他們下山的那一刻，就有大明哨探緊隨其後。
當這羣人繞過山腳，步行近一個時辰，才終於看到莫小白所駐紮大軍的後營時，爲首倭將更是立刻示意所有人噤聲。
悄悄的過去，打槍的不要！
藉着後營星點火光，可以看到偶爾會有一隊兵卒巡視走過，但卻很少停留駐足，都是搓着手趕緊兜一圈便離開。
雖有警戒，卻十分鬆懈！
“如此大的雪，大明將領就算想戒備，那些士兵們也會偷懶。”
眼睜睜望着三隊大明兵卒走過，領頭倭將才壓低了聲音，喜色道：“這是我們的機會，如果我們成功在大明軍營中製造出混亂，讓他們失去進攻平壤的能力，那我們就能進城接受大名的賞賜，不用在鎮守寒冷的牡丹峰。”
趁夜偷襲。
一個絲毫都不新鮮，卻也不會過時的戰術。
身爲統兵將領，倭將並非不知夜襲的危險，但他還是有必須出戰的理由。一來是有來自軍團長的命令不得違抗，二來在寒冷山頂守着屁大的牡丹臺實在不是人過的日子。
只要夜襲能成功，哪怕只是在這裡弄出點騷亂，讓明天大明軍隊沒法正常展開進攻，他就是有功之人。
至於靠夜襲幹掉明軍？
這種想法，他就算做夢都不敢想的。
連日來倭兵與明軍的較量已經不少，他可不是麾下那些入伍沒兩年的農夫小卒，已經看清了倭國與天朝上國之間的差距。
“走，跟我上！”
眼見遠處一隊明軍巡哨離開，已經摸清楚規律，深知下一支隊伍至少還要半刻鐘纔會趕來的倭將大手一揮，領着手下小跑上前。
挪開營門外的拒馬，劈斷後營寨門木栓，兩千多號人就這樣急吼吼的闖了進去。
“衝！”
倭將領頭在前，一眼掃過就知道這裡大多都放着大明軍隊的後勤輜重，當下冷笑道：“從前面的帳篷裡開始點火，一路給我燒過去。”
“嗨！”
爲了這次襲營，他們可是準備了很多的。因爲本來他們就不打算直接和明軍衝突，能成功放起大火就是完成目標。
當然，如果後營內有一些看護輜重的兵卒在睡覺，他們也會幫忙送人上路。
而領頭倭將都已經打算好了，只要火勢一起，他就會留下500人繼續衝向前方其他大營，而他自己本人則帶着手下趕緊離開。
一心救火的大明人，肯定沒心思出來追他。
倭將的想法是很美，可沒等他想着要如何向小西行長邀功，卻聽到闖入帳篷的兵卒急聲道：“將軍，帳篷裡面沒人！”
“我這邊也沒人！”
“沒人。”
“全都沒人！”
沒人？
倭將聽到這話，眼神中先是閃出一抹疑惑，然後是驚訝，隨後變成了驚駭！
他心底最擔心的事情，發生了！
哪怕只是選擇在最外圍的後營製造騷亂，大明軍隊也都如此防備？
“快”
低吼出聲，可第二個‘撤’字沒說出來，耳邊就已經傳來了箭矢的穿刺響動。
一枚利箭穿過簇簇雪花，徑直沒入其咽喉。
一擊，致命！
“全部斬殺，一個不留！”
後營最前端，傳來了李績沉穩的軍令。隨着李績一聲令下，後營前寨寨口，與後寨出口方向，同時涌入了大量明軍。
殺！
………
“後營方向，還真有倭人來了？”
數萬的大營，前前後後綿延了好幾里路，然而即便如此，當後營啥喊聲響起，中軍位置還是能依稀聽到動靜。
倭人白天打的那麼慘，竟然還敢夜襲？
是覺得大明的刀兵不夠長？還是覺得大明將士晚上會睡的跟死豬一樣？
“這就是來送死的吧？”
因爲天氣太冷，會夢客一衆成員此刻依舊坐在一塊烤火，小柏拿着一塊剛剛烤好的紅薯，撕下紅薯皮後哈氣道：“晚上偷襲這種套路，就算是我都知道要防備的啊。”
對於柏樺林的觀點，小玥也點頭附和：“的確是送死，一點都沒把白日和李績他們放在眼裡。但凡有點常識的將領，都不可能不防備。”
“送死是真的，但要說只是送死，那你們也低估小西行長了。”
莫小白揉搓着手心，開口道：“爲了防備有人突襲，我不得不安排三千將士在後營駐紮，再加上巡夜兵卒，也就是說今晚有五千將士沒有休息。而後營的戰鬥，我們能聽見，周圍那些已經熟睡的將士也會聽見，他們久經沙場，對這種聲音更加敏感，今夜營內將士的睡眠質量肯定沒法保證。”
“就爲了這個？派兩千兵馬來送死？”
“那倒不是，大概也是在賭運氣吧，萬一這天寒地凍的，我真的屬於後營防護了呢？”
“賭運氣？”
嘴裡重複這三字，柏樺林驚訝開口：“你剛纔可說了，能在夜裡進行偷襲的，只有駐紮在北面牡丹峰上的倭兵，他們下山偷襲，牡丹峰據點不要了？”
“牡丹峰？你覺得那裡還有什麼用？”
莫小白搖了搖頭，笑道：“牡丹臺據點的重要性，是因爲它在高處，絕壁下方就是平壤城，可以向南眺望城內一切動靜。爲了防備別人佔領，這地方纔會設有屏障據點。”
“如果我們需要和倭人長久對峙，需要了解平壤內一舉一動，牡丹臺就是我進攻之首選。可我現在根本不想把戰事拖延下去，甚至我很清楚爲了阻止我攻破西側二門，小西行長必然要繼續往這邊調兵。”
“這種情況下，我還有必要拿下牡丹臺？就算拿下牡丹臺，我也不可能讓手下將士，在大冬天從絕壁高崖往下攀爬殺進平壤，那種行爲絕對是找死。”
牡丹峰頂牡丹臺，在此刻戰局當中，就像一塊雞肋。
對莫小白是如此，對小西行長也是如此。
一個牡丹臺已然影響不了戰局，但疲敵之策若能成功，對倭人而言就很有利了。
畢竟將士也是人，休息不好是沒法全力作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