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炎妃然出現在身後而非紫茱園時,董若婕暗自一驚,綠兒不是說那個宮女看到她進去了一直沒有出來嗎?怎麼現在不但出來了,還在他們身後?但當看到她手上拿着一束潔白高雅的鮮花時,抿緊的脣終於放鬆,脣角緩緩往上翹起,露出幸災樂禍的笑容,武承帝臉上的神情越嚴峻,她的笑容越是燦爛。
上次在華清宮沒能讓她掉進陷阱,這次雖然沒有按照計劃而行,但她最後也沒有失敗迴歸,看到武承帝的表情就知道。
真是笨蛋!
進去過紫茱園又出來了,爲什麼還要摘那些花呢?當然,不知道宮規的人或未見過曾受過罰的人,看到紫茱園裡的鮮花,沒有誰不被誘惑,受到誘惑最後的代價必是生命。
她不用做什麼,靜等着皇上命人將這女人拿下,最好是杖斃,當然,她知道不可能的,因爲那女人是和親公主,皇上不可能會處死她的。
不過,讓她受點教訓也可以,不然難解自己心頭那股怨恨!
王喆見皇上臉色雖然不好,但並沒有進一步的提示,如果換是其他人,此刻他肯定會出聲喝斥,可現在觸犯宮規的是雍王妃,她的身份與嬪妃或其他臣妻不一樣,他不敢貿然出聲。
然而,炎妃然卻像沒有看到武承帝難看的表情,拿着手裡的鮮花,笑容可掬的邁步上前,對武承帝行了個禮,道:“皇上,這是太子妃送給臣妾的新婚禮物,漂亮嗎?”
聞言,董若婕臉上的笑容頓時凝結住,站出來爲自己辯白,“你胡說!本宮怎可能送你這種花呢?明明是你私闖禁地摘花,卻誣賴本宮?”
“私闖禁地?”炎妃然一驚,反問道:“哪裡是禁地?又誰看到本宮私闖?還有,怎麼你說起這種好像它是瘟疫一樣恐怖?不是你讓宮女帶本宮來這兒的嗎?”
“你倒會狡辯,本宮已提醒過你皇宮幾個不能去的地方,你怎會不知道禁地在哪呢?”董若婕瞥着皇上哪兒沒有動靜,心裡不禁有些焦躁起來,怕夜長夢多,脫口道:“來人,將她拿下。”
“慢着!”宮中的侍衛見皇上未曾指示,猶豫着要不要上前,就聽到炎妃然道:“太子妃,你還沒有回答本宮的話,那位宮女見到本宮進禁地了?”
“還需要問嗎?你手上的鮮花不就是證據。”
“手上拿着就是了嗎?你有人證明本宮進去過嗎?”
“十一公主的侍女燕兒見到你進去。”董若婕走到人羣裡,將一個低垂着頭的小宮女拽了出來。“你說,你是不是見到她進了紫茱園?”
燕兒嚇得脣色蒼白,吱唔了半晌,才點頭道:“是……是奴婢見到雍王妃進……進紫茱園的。”
炎妃然瞧着燕兒,神情淡定的問道:“你真的見到本宮到紫茱園?”
“是。”
“你進宮多久了?”
燕兒不懂她爲何如此問自己,愣了一下,才答道:“奴婢六歲進宮,快十年了。”
“熟讀宮規?”
燕兒遲疑片刻,點頭答道:“是。”
聽她這麼說,炎妃然笑了笑,沒有再問下去,轉而對一直沒出聲的武承帝道:“皇上,臣媳的確有來這裡,不過這束百合花是在路標下撿到的,以爲是太子妃給臣媳的禮物,纔會拿走去跟她道謝……”
“胡說!本宮根本沒有送給你。”董若婕疾口否認,此刻她已被炎妃然擾亂了計劃,不懂她爲何一口咬定說是自己給她神秘禮物,當時明明說是十一公主要給她驚喜呀,怎麼來到紫茱園外,她不但沒有在園內,拿着鮮花還是如此淡定的指證自己。
“那就奇怪了,爲何本宮在亭子裡坐的時候,有位宮女卻跑來跟本宮說,你在紫茱園外準備了份神秘禮物送本宮,並帶本宮到這裡尋呢?”
“本宮根本沒有這麼吩咐過,本宮有貴妃娘娘做證的,你別含血噴人,否則……”她擡出皇貴妃,暗示她有靠山,警告炎妃然小心說話。
偏偏炎妃然要跟她對抗到底,她不甘示弱道:“本宮也有人證啊。”說着,她走過去,將燕兒拉過來,“告訴她,你是不是見到本宮在路標下撿到這束百合花?”
燕兒以爲自己指證了雍王妃闖進紫茱園,就能功成身退,誰知下一刻又被推上浪尖,嚇得不知如何回答,她低眸暗瞄了一眼董若婕,見到她對自己輕輕搖了搖頭,便答道:“奴……奴婢沒有見到。”
“咦?你不是見到本宮來紫茱園嗎?怎麼沒見到本宮撿起這束百合花?”
“奴婢只見到你進去園裡,卻沒有見到你撿起花。”
“你見到本宮進園裡後,你怎麼做?返回去告知所有人,說本宮私闖禁地?”
“這……”燕兒一時語塞。
她終於明白,爲何之前雍王妃會突然問她來宮多久,又問她是否熟讀宮規,這根本就是設了個局讓她跳了進去。
因爲,她熟讀宮規,見到有人進紫茱園卻沒有阻止,犯是沒勸說之罪,再則,她返回去告訴所有人,雍王妃私闖禁地,那麼她就犯了挑釁之罪。
炎妃然見她沒有回答,又道:“其實事情是這樣的,你是奉太子妃之命,領本宮來紫茱園,這束花是本宮在標路下撿起的,是太子妃送本宮的禮物,你說是不是?”
“……”燕兒左右爲難了。若她答是,可以脫罪,但卻得罪了太子妃,若她答否,那麼她就犯了沒勸說之罪和挑釁之罪。
怎麼辦呢?
事到此,董若婕也明白了自己跳進別人的局裡,瞟到臉色稍有緩轉的武承帝,此刻又恢復了陰沉難測,心一急,脫口道:“你別誣陷本宮,本宮並沒有送花給你,是你自己進去摘的。”
“你過來看清楚一點,這束花的枝梗是被剪而不是被摘的。若是用手掐摘下來,指甲內必定有綠色濃汁,用皁水洗不掉,你看本宮的指甲乾乾淨淨的。”
語罷,炎妃然舉起花梗腳給衆人看,果然如她所言,花梗腳被剪得很整齊,接着,她又攤開雙手,指甲內也是很乾淨。
看到董若婕滿臉錯愕,又不敢置信的表情時,炎妃然心情特爽!
哼!想誣陷我,那我就讓你嘗試一下被誣陷是什麼滋味。早在亭裡見到董若婕跟那個宮女使眼色,她心裡便有了警惕,再者十一公主離開時那欲言又止的模樣,好像很不情願一樣,於是她便知道肯定有鬼。
在她十歲那年,還沒跟拓跋藺鬧翻時,就知道紫茱園是皇宮的一個禁地,曾經她誤闖進去過,差點被那些綠藤纏着腳。那裡的綠藤其實是會吸血的,藤身帶刺,一旦被纏上,就會不斷地被勒緊,直到吸乾人血爲止。
所以,當宮女來說叫她去紫茱園,那裡有驚喜給她,她就知道這是一個局,不然誰會那麼笨的,人家叫你去哪就去哪。當她走進園裡,已知道那個宮女肯定會去通知董若婕,所以,當她在園裡遇見那位白衣男子出聲警告她,並說帶她去看其他花時,便沒深想就?...
跟他走。
而白衣男子並不是別人,他正是當今六皇子拓跋曜。他被皇上囚禁在紫築院裡,閒時在院裡種花養鳥,今天剛好無聊他翻上牆頭,見到她在紫茱園,又見她刻意的避開那些綠藤,便邀請她到紫築院。
紫築院和紫茱園只是一牆之隔,過去後,她便找來剪刀,將花的梗腳剪齊整,又洗掉指甲內的綠色濃汁。
果然跟她猜測的一樣,董若婕帶着衆人來捉拿私闖禁地者,甚至連皇上都驚動而來,於是將計就計,由紫築院後院離開,再從他們身後出現,把十一公主要給她的驚喜禮物說成是太子妃給她的神秘禮物,打亂了她們的計劃。
董若婕見狀,雖然心慌,但仍想狡辯,“你狡辯,分明是你……”
“夠了!”武承帝突然一聲怒喝,打斷了董若婕的話,聽到這裡,孰對孰錯,已見分曉。之前他一直沒出聲,就是想看看她們如何爲自己辯白,這些事情,他不好插手,否則就會讓人以爲他偏私,所以他陰着臉觀察她們。
事實證明,他知道自己以往的看法和見解有錯了。
他一直以爲太子娶了一個賢惠淑德、雍容大度的妻子,可現在看來,似乎不是這樣。
上次華清宮的事,雖然後來那個宮女和太監死了,可疑點重重,但細分析也能明白,如果正如禁軍統領文泫的分析,若太子和董若涵只是陰差陽錯被誤中迷藥,他們沒有去華清宮,那麼,對方的目的就是樂平公主和別人,如果事情真的發生,最大的受益者會是誰?能在宮中自由調用宮女或太監又是誰?
縮小了範圍查找,幕後之人就很容易出來,只是證據沒有了,見沒造成什麼傷害,就不再深究下去。
然而此刻,經她們剛纔的對質,有點頭腦的人都能看出來其中所以來,不管有沒有人私闖禁地,有沒有掐摘了那些花已不重要了,現在他關注的是人的品質問題。
由此事看來,太子妃顯然設局陷害雍王妃,而雍王妃卻聰明的將計就計,反設回去。
兩人是一樣玩心計,可太子妃此舉卻太心狠,若她的計劃失敗,受到牽連甚多人,而她卻能將責任推到別人身上;而雍王妃反設計,卻顧全了大局,只是將傷害她的人推小浪尖。若是在亂世,太子妃是需要心狠手辣才能助太子成就大事,可北越國現在是太平盛世,需要的是一位品格高尚,大度得體的後宮統領者,而不是善嫉小氣的人。
董若婕並不知道自己在武承帝心中的形象大跌,更不知道開始否定她,然而此刻,她心雖有不甘,可見武承帝生氣,不再敢再多言,低下頭去,心裡盤旋着等會如何回答武承帝接下來的審判,她相信只要自己咬定沒有吩咐宮女帶人去紫茱園,任憑軒轅臻如何誣賴她送花,也奈何不是自己。
“經由你們剛纔的對質,朕對這事已有所瞭解,誰是誰非你們心中也很清楚,正如你們大家所見的,雍王妃私闖禁地並沒有證據,她手上的花束只是在路標下撿起,實不能當罪證。”武承帝宣判結果,“至於挑起這次事件的人,全都拉下去杖打三十棍,以示警告。還有,太子妃失責,沒有盡責的將宮規跟雍王妃說清楚和沒管好奴僕,罰奉祿三個月,由太子的奉祿裡代扣。好啦,這件事就這樣,不得有議。”
武承帝說完,立即命人起輦離開。同時心裡想道,是時候將紫茱園鏟坪了,或者讓人除去那些害人的綠藤,再開放紫茱園。
“恭送聖駕!”炎妃然歡喜地目送武承帝離開,小風波過去了,可她感得過程真驚險,更沒想到這個皇帝竟然沒有追究。聽他所言,他應該知道整件事情的來龍去脈,可他卻選擇息事寧人,這個皇帝是仁慈還是城府深?
好啦,該罰的已罰了,那些要杖打的宮女和太監已被拉下去受刑。
這樣的結果,最不甘心的是董若婕,她原本想設計這個局,想借武承帝之手懲罰炎妃然,報復她將董若涵推給了拓跋凜,可沒想到最終受懲罰的卻是自己。
她真是啞巴吃黃連,有苦說不出口。
如果這事讓太子知道,她必定又被罵了。上次太子已警告過她不準再對這女人不利。經過這兩次的設計陷害,她已明白到樂平公主並非好惹的人,皇貴妃說得沒錯,她就是太心急了,沒有看清對手是什麼樣的人,卻貿然出手,暴露了自己的本性。
好吧,君子報復十年不晚,今天這口氣,他日必報回來。想着,她狠狠地瞪了一眼炎妃然,帶着婢女拂袖離開。
炎妃然看着她的背影,心裡卻踹她幾百次了。以前跟她做姐妹時,真的沒想到她會這麼陰險,不過不要緊,姐我有的是時間,慢慢將你的真面目一點點剝開,公諸於世。
她冷冷一笑,忽感身後有什麼,回頭,見到拓跋藺站在路標下,笑嘻嘻地看着她。
“你看我被欺負,你很開心嗎?”看到他不禁怒火,剛纔她被人圍攻的時候,他去了哪裡?現在她沒事了,才跑出來,哪有人這樣當丈夫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