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1 冤家路窄

耿佑臣看到那邊的時候,亭子裡的人也看到了他,爲首一個面黃眼浮的男子先是一笑,然後高聲招呼:“喲,這不是耿大人嗎?怎麼這時間有空來登山,沒有在戶部處理事情啊?”

他的話聽起來熱情,實則含着濃濃的諷刺,眉梢高挑,裡面都是惡意的打趣。

耿佑臣的眼中劃過一抹厭惡,秋水感覺到他抱着自己的手,在用力收緊,帶着一股強烈的怒意,臉上卻不得不帶上笑容,親切道:“是啊,原來黎駙馬,方小侯爺,瑾王世子也在這裡啊,真是好巧。”

說話的男子正是黎駙馬,而坐在他對面的兩個男子,就是御鳳檀和方小侯爺了,遠遠的朝着耿佑臣微微一笑,算是打過招呼了。

黎駙馬喝了一口酒,又擡頭望着耿佑臣,繼續羞辱道:“耿大人啊,既然有空,那就過來坐坐唄,剛好我也帶了女人,一起唄,一起唄!”

黎駙馬身邊坐着胸口袒露,一臉豔媚的女子,瞧舉止神情,就知道是青樓女子,耿佑臣眼底的厭惡帶上了憎恨,他雖然帶着秋水,可到底是以禮娶進來的貴妾,將他的妾比作青樓女子,這不是赤果果打他的臉嘛!

這個黎駙馬,若不是看在他是駙馬的份上,他現在就想去踩他兩腳了,一事無成,世無寸用,看到他失勢就來踩他!

“我還有事,就不打擾三位的雅興了!”心情不好,耿佑臣的口氣盡量溫和,也掩飾不住裡面的惱意,說完之後,便帶了秋水轉身往另外一條道上走去。

黎駙馬這人可不懂什麼叫見好就收,看到耿佑臣氣得轉身而走的樣子,更是搖手大喊,“耿大人,別走撒,來喝酒啊……”

御鳳檀狹長的眸子望着耿佑臣身旁小巧的秋水,想到某人狡黠的鳳眸,朱脣抿了抿,瑩然躍上一股笑意,美玉一般的容顏如一縷春風掛上,頓時綻放出耀眼的光芒,修長如玉的手指轉動着手中的白玉杯,甘醇的酒液隨着動作輕輕晃起一圈圈淡淡的漣漪,酒光杯影裡,雙眸如霞如虹。

方小侯爺側睨御鳳檀,用手肘戳了他一下,目光轉落到秋水的背影上,打趣道:“檀檀,你該不是喜歡那種類型的吧,嘖嘖,你這口味得多重啊,竟然看上別人的小妾……”

御鳳檀斜乜方小侯爺那賤兮兮的笑,無視他那膩歪的讓人受不了的稱呼,抓住他的手肘一拍,寬大的長袖在山間清風中盪漾,宛若一抹雪色雲彩隨風飄逸,他站起來,“這風吹的頭暈,我下山了。”

“誒,誒,怎麼就下山了啊,不是你說要來這喝酒的嗎?”黎駙馬意猶未盡,看御鳳檀要走,趕緊留道。

“開始想,但現在不了。”御鳳檀狹眸微眯,微微歪着頭,身姿秀挺,面上的表情無賴又帶着一種‘我就不喝了,怎麼辦’的意思,讓人頗覺無措。

他要走,方小侯爺自然也站了起來,跟上御鳳檀的腳步,一邊走,一邊轉身對黎駙馬揮手,“下次,下次再喝啊!”

而耿佑臣上山之前廖落的心情此時變得更加差,腦子裡想的都是黎駙馬剛纔那充滿諷刺和嘲笑的語調,臉上滿滿都是憤意。

秋水被他帶在懷中,卻不得不配合他又快又大的腳步,一時腳痠不已,暗裡看了看耿佑臣的臉色,試探般的問道:“八少爺,你怎麼了?”

被秋水這麼一問,耿佑臣內心裡對黎駙馬的憤意便有了出口,遙望着前方下山的路,哼道:“那個黎志他憑什麼取笑我,他才華平平,智慧平平,根本就是個庸才,仗着七公主的勢,才混到今天這個地步,他有什麼資格這樣諷刺我!”

秋水當然能聽出他話裡的不甘,順着話意討好道:“那當然,雖然婢妾也是第一次看到那個黎駙馬,但是從他的外表,言談來看,連八少爺你一半都比不上,他若不是攀了七公主這門親事,只怕現在還只是京城一個無所事事的紈絝,哪能像八少爺你,一切都是憑着自己的本事爭取到的。”

一番嬌言軟語,讓耿佑臣的心情稍許好了些,眉頭卻更緊了些。

黎駙馬自身才華寥寥,德行皆缺,卻坐在肥缺上,每日裡花天酒地,在青樓留下他的虛浮的身影,更不提家中美妾數人,這一切因爲尚了七公主。

耿佑臣不由想到二公主,這段時間,他都不小心‘巧遇’了二公主,二公主對他的感覺,說的上是癡迷,被一個高高在上的公主愛慕,追求,極其能滿足男人的自大心理。

若是他能尚了二公主,那麼他的人生也會和黎駙馬一樣,不,一定會比黎駙馬更出彩,因爲他比起黎駙馬來,自身的能力稱得上不錯的,而二公主的母親還是皇后,比起七公主那個早死的娘,絕對要有利的多。

耿佑臣欣喜若狂,只覺得光明頂這個名字確實是名副其實,在他人生灰暗的時候,給他指了一盞明燈,讓他通向更輝煌的未來。

“秋水,你真是爺的福星啊!”耿佑臣猛然轉頭,面帶喜色對着秋水道,他一把摟住還不知怎麼回事的秋水,摟在懷中,“走,我們下山去。”

秋水雖然不知道耿佑臣在歡喜什麼,但是聽到耿佑臣誇她是福星,也喜的眉毛直飛,更加嬌羞的依偎在耿佑臣的懷裡,“爺,你又打趣秋水。”

“沒有,這可不是打趣。”耿佑臣哈哈大笑,朝着山下走去,上山時那種滿臉的鬱悶和鬱結,都隨風消失的無影無蹤,取而代之的,是一臉風光和得意。

他就知道,他耿佑臣的人生是不會就此停下的。

韋凝紫到了永毅侯府後,先去李老太君那請了安,然後就回到院子裡,一直等着耿佑臣和秋水的消息,一直到碧空染橘,天色微暗之時,才聽到外面的小丫鬟來報。

“八少夫人,秋姨娘回來了。”

韋凝紫聞言,眉頭微微皺起,“八少爺呢?”

“聽前院的小廝說,八少爺回來之後,便去了書房,好似有要緊事。”小丫鬟低頭回道。

韋凝紫點點頭,“那你去將秋姨娘請過來。”

小丫鬟得了話,退了出去,到了秋水住的小院裡,這裡是李老太君給秋水安排的院子,雖然不大,但是由於耿佑臣只有她這一個妾室,加之園中景色雅緻,秋水非常滿意。

“秋姨娘,八少夫人請你過去一趟。”

秋水剛換了衣服,回屋也曉得韋凝紫已經被接回來了,她還以爲韋凝紫能在威武將軍府多呆一陣子的,沒想到還是等不及回來了。

自己前腳一進屋,她後腳就讓人來請,只怕是等了一天,心裡又妒又恨吧,秋水臉上露出得意的笑容,想起耿佑臣今天下午對她的種種溫柔纏綿,若是韋凝紫要罵她,她倒不介意打擊一下她。

到了韋凝紫的院子裡,秋水沒有如意想中看到韋凝紫氣得滿臉發怒,雙眸噴火的樣子,反而只見她穿了一襲正紅色的長褙子,下身着了水紅色的繡荷葉碧連天圖案的馬面裙,面上的笑容端方又和氣。

這個和自己在客棧動過手的人,一下變得如此沉穩,秋水暗暗得意,看來韋凝紫也知道她在耿佑臣面前得寵,不敢囂張了。

秋水便走到前方,給韋凝紫行了個禮,“婢妾見過夫人。”

韋凝紫看她臉頰紅潤,雙眼亮亮,看起來今日出去玩得倒是十分開心,那高擡的下巴顯然是沒有將她這個正室放在眼底,一口銀牙幾乎咬碎,沒想到她竟然落的被一個妾室欺負的份上,不過心裡氣急,韋凝紫也沒有表現出來,她剛回來,可不能再做出什麼事讓李老太君拿了小辮子,放在袖中的手死死的攥着,表面上笑容可親,“起來吧。”

“謝夫人。”秋水沒有誠意的站起來,很大膽的直視着韋凝紫,看她臉色還有青色的淤痕,嘴角露出幾分得意的笑容。

韋凝紫當作沒有看到那挑釁一般的笑,只一臉大義的道:“你進門的時候,我有事回了孃家,沒來得及喝你敬茶,這也就罷了,聽說你家以前是揚州鎮上的,一些規矩你可能不懂,但如今既然你進了永毅侯府,代表的就是侯府的臉面,有些規矩,還是要立的。妾室每日要到主母面前來伺候着,主母吃飯你站着,主母喝茶你端着,主母說話你聽着,這些,想來你姐姐是知道的,前幾天耽擱了也就罷了,從現在開始,你就在我這伺候着吧。”

聽完她一通話,秋水惱極了,大戶人家正室和妾室之間的區別很大,韋凝紫剛纔擺的那樣子,就不是真心大度,而是換了法子來折騰她。

可是姐姐有說過,在她沒站穩腳跟之前,別給人挑了錯去。

於是,秋水忍下滿心的恨怒,對着韋凝紫應道:“是,夫人。”

這個回答,倒讓韋凝紫有些意外,她還以爲秋水一聽到這話,肯定又要鬧起來,妾室到正室面前立規矩,這是應該的,必須的,鬧到哪,韋凝紫都是佔理,沒想到秋水竟然應了,不過韋凝紫豈是那等簡單的人,既然秋水答應了,她剛好可以名正言順的來磨她。

“好,果然是個懂事的。”韋凝紫一笑,轉頭對着粉藍道:“上晚膳吧。”

早就準備好的晚膳立即端了上來,滿滿一桌子的美味佳餚,散發着濃郁的香味,秋水剛從光明頂上下來,還沒來得及吃東西,肚子裡早就餓了,可偏生不能坐下,還要給韋凝紫佈菜,一心的鬱悶就不要說了。

她夾清蒸魚,韋凝紫嫌腥。

她夾百合片,韋凝紫嫌淡。

她夾烘火腿,韋凝紫嫌膩。

一頓飯下來,秋水是滿肚子的火已經蓄的滿滿的,韋凝紫吃飽後,讓人將東西收拾下去,坐在羅漢牀上,看着秋水的臉色發青,一張小臉拉的老長,心裡極爲開心。

“夫人,喝茶。”粉玉端了一杯飯後消食的茶過來,韋凝紫接了過去,眼底劃過一道利光,含了半口,便望着秋水。

秋水站那一動不動,粉玉便喝道:“還不給夫人端了痰盂過來?”

秋水鼓着眼瞪了一眼粉玉,暗道這小蹄子也敢命令她,腦中一轉,便走到小偏房裡去端了一個銅鑄花形的痰盂出來,站在韋凝紫面前。

韋凝紫睨了一眼秋水,對着痰盂的邊緣就吐了下去,一口茶水剛好吐得秋水滿手都是,嘴角抿着笑:“秋水端痰盂還是要多訓練下,這都端不好位置。”

雖然秋水不是大富大貴人家出來的,可是家裡人都寵着,哪裡受得了這個,看到自己手上溼漉漉,是韋凝紫吐出來的水,裡面還沾着殘茶,胃裡一股噁心,直想反胃。韋凝紫還要譏諷,頓時那勁頭直衝上腦,舉起痰盂,對着韋凝紫就罩了下去。

“端你去死!”

痰盂一下打在韋凝紫的頭上,銅製的痰盂就算力道不重,砸下來還是讓她身子一歪,腹部剛好撞到了小几的桌角上。

秋水丟了痰盂,正拿着帕子擦着自己的手,帕子擦了以後,還覺得噁心的很,正要再找個帕子來擦擦,便聽到粉玉尖叫聲,“夫人,夫人,血,血……”

只見韋凝紫水紅色的馬面裙上慢慢的沁出一塊塊大紅的血跡……

撫安伯府。

夏日一來,百花齊放,奼紫嫣紅,謝氏的院子裡色澤鮮豔的花兒迎着陽光靜靜的綻放,雖然比不得揚州沈府的精緻巧麗,也有另外一種風味。

謝氏欣慰的嘆了口氣,“秋水總算是如願所償的做了耿佑臣的妾室了,沒想到,她竟那般的執着。”

雲卿低頭一笑,拿帕子擦了擦手,“是啊,還做了韋凝紫的姐妹,這真真是讓人沒辦法想到呢。”

謝氏望了雲卿一眼,看出她眼底的揶揄,知道女兒對韋凝紫對秋水都是沒甚好感,“也不知道怎麼說,兩人從進門前就打的人盡皆知,進門後,更是誇張,秋水竟然用痰盂砸了韋凝紫,還弄得孩子差點小產,現在李老太君被關了禁閉,何必呢。”

也怪秋水命不好,韋凝紫在客棧和她對打的時候沒事,被耿佑臣打了兩巴掌還是沒事,結果被她這麼一砸,就流產了……

比起謝氏話語裡微微的無奈,雲卿倒是很淡然,韋凝紫要是不去那麼整秋水,秋水能被挑得那麼大火氣而動手嗎?

“對了,那個和秋水說親的掌櫃,現在如何了?”雲卿看謝氏頗爲感嘆,便將話題轉開。

說到這件事,謝氏白皙的面容一下便帶了笑,側頭道:“這可要問翡翠才知道了。”

雲卿露出一抹驚訝的表情,望了一眼翡翠,見她臉一下就變得通紅,低下頭去,小聲道:“夫人,你就莫要笑我了。”

李嬤嬤在一旁給雲卿解釋道:“那日掌櫃過來等秋水姑娘見面,沒等到,結果剛好夫人回來,不知怎麼,就看上了咱們翡翠,昨日已經上門跟夫人提親了來了。”

大戶人家身邊的丫鬟,一般留到十**歲就要安置了,要麼就是嫁給府中的管事,以後做管事媽媽,要麼就外放嫁出去。

翡翠今年已經十八歲,也是該要說親的時候了,只不過雲卿記得上一世,翡翠好像是嫁了一個管事的。如此看來,她這一世改變的,不止是自己的命運,還間接改變了其他人的。

“原是這樣,我倒不知道這一遭的,那就要恭喜翡翠姐姐了。”雲卿笑着打趣,惹得翡翠臉更紅,乾脆腳一剁,嗔道:“夫人,大小姐,李嬤嬤,你們都拿着婢子說笑。”然後就衝了出去,那樣子,惹得一屋子人更是好笑了起來。

笑過後,謝氏喝了口花茶,潤了潤脣,望着自己女兒,及笄後,也到了說親的年紀了,上回問她對韋沉淵感覺如何,她說是兄妹,也不知道女兒心中有沒有自己屬意的,雖說兒女姻緣,父母做主,可謝氏覺得還是要女兒喜歡。

自家女兒基本就沒讓她操過什麼心,她這個做孃的,也只有在這門事上操點心了。

不過,謝氏微蹙了眉頭道:“韋沉淵,哦,不,耿雨臣聽說帶着秦氏回了揚州?”

自李老太君將韋沉淵認祖歸宗後,韋沉淵就改爲耿姓,按照族譜上的輩分,同樣改了名字,如今叫做‘耿雨臣’。認祖歸宗之後,耿雨臣便說要回揚州,去韋家的祠堂內消名,然後找一名子嗣過繼到養父的名下,以免養父在九泉之下,成爲無子嗣的孤魂。

謝氏聽雲卿說完後,臉上露出欣慰的表情,讚道:“這孩子不錯,富貴也不忘本啊。”

雲卿點頭,韋沉淵這個舉動,的確是做的很好,一時外面對他的讚譽聲不絕,直誇心孝性直,比起耿佑臣那些烏煙瘴氣的傳言,好過千百倍不止。

耿佑臣和耿雨臣兩人,實力和心計上的區別,已經開始逐漸明朗的劃分開來。

在謝氏處用了晚膳,雲卿便回到自己的院子裡,一進門,就看到小丫鬟們趴在院子裡的牆角,細縫,那樣子,好似在尋找什麼東西。

流翠進來看到這幅情景,微微一咳,小丫鬟們趕緊站了起來,拍了拍裙子上的灰,一臉忐忑的望着雲卿。

“你們在找什麼?”相比起她們臉上那種忐忑,雲卿更有興趣知道,什麼東西會在牆角細縫裡去,還讓她們這樣細緻的找,難道是很貴重的東西?

小丫鬟們你看我,我看你,抿着嘴不敢說,倒是流翠望了她們一眼,暗道這些不爭氣的,大白天就急哄哄的了,於是自己跟雲卿道:“小姐,明兒個是七夕了,她們是在牆角找蜘蛛。”

雲卿這才恍然大悟,她一直都忙着其他事情,倒是忘了七夕就來了,七月初七,大雍也稱爲女兒節,在這一天,女子會用小盒將蜘蛛裝進去,到了第二天早晨的時候,再看盒子裡的蜘蛛網,若是蜘蛛網結得越密,就代表這個女子越巧,算的上是一個好彩頭。

這些小丫鬟年紀不大,自然對這些活動熱衷,只怕私底下都希望自己抓的蜘蛛織的網最好,專往那些蜘蛛密集的地方去找。

她莞爾一笑,擺手道:“原是如此,你們把手頭的事情做完了,就可以去找蜘蛛,明天給我看看,誰的蜘蛛結的網最密,小姐我這還有重賞。”

本以爲會捱罵的,誰知道小姐不僅沒罵,還給她們立了彩頭,方纔臉上的忐忑被笑容替代,對着雲卿行禮,“謝謝大小姐。”

雲卿點頭,進了屋子後,換了衣服,看見流翠望着屋外,眼底流露出欽羨的表情,搖了搖頭道:“我在這看書,有事會叫你們的。”

流翠哪裡聽不出雲卿的意思,立即笑嘻嘻的應了,“小姐,奴婢和青蓮不打擾你看書了。”說完,拉着青蓮就往外頭去,那模樣,好似生怕蜘蛛給人抓完了一般。

她拿了本醫書出來,一頁頁的翻看着,來京城這麼久,都沒看到汶老太爺,問了御鳳檀才知道,汶老太爺嫌在屋裡悶的慌,又出去遊玩了。

她如今都是靠着醫書來鞏固,順便好好琢磨汶老太爺教她的鍼灸,她覺得這個鍼灸,並不一定只能用來救人,在一定的時候,還可以用來自保。

靜謐的空氣裡,沒有點香,院子裡自然的花香漂浮在空氣裡,聞之心曠神怡,雲卿不知看了多久,直到流翠進來,才放下書來望着她。

“怎麼,抓到蜘蛛了嗎?”

流翠手裡拿了兩個盒子,將其中一個遞給雲卿,“小姐,奴婢給你也抓了一隻,是在東邊院子的樹上抓的,它結的網很不錯,說不定明日得巧的是小姐呢。”

望着桌上那小方盒,雲卿想到裡面那個八足的東西,胳膊上就透着一股涼意,趕緊道:“不用了,這個你們玩就行了,我可是要獎勵你們彩頭的,怎麼可以自己奪了去,要是讓小丫鬟知道,還說我這小姐哄人呢。”

雲卿雖然心裡害怕,但是表面上沒有露出任何害怕的神情來,流翠也未曾想到她是害怕纔不要的,只是覺得有點可惜,她還挑了好幾只,才幫雲卿選了這隻最好的呢。

“那好吧,不過奴婢覺得,明天的彩頭不會是別人的了。”流翠說着,還頗爲得意的挑了挑眉毛,樣子很天真。

到了七夕這一日,天氣也非常好,金輝爬上藍天,將璀璨的光芒灑向大地。

大早服侍雲卿起牀,穿好衣服,用了早膳後,流翠,青蓮,飛丹,問兒,和院子裡的小丫鬟,都將自己的蜘蛛盒子捧了出來,讓雲卿評定,誰的網結的最好。

雲卿端着蜂蜜茶的手微微一頓,目光淡然的從她們手中的盒子上掠過,微咳了下,問道:“你們自己都已經打開盒子看過了嗎?”

問兒甜甜的點頭,清脆的聲音在屋內十分悅耳,“小姐,一大早奴婢們都打開看了,但是每個人都覺得自己的最好,奴婢覺得小姐的評價是最公證的,所以請小姐看呢。”

雲卿一聽,心裡鬆了口氣,早晨她們都打開看了的,那蜘蛛肯定不會再留在裡面,她怕的是蜘蛛,蜘蛛網是不怕,於是笑容更加自然,吩咐道:“你們將盒子都打開,放在這裡,我幫你們看看今年誰最巧。”

丫鬟們忙不迭的將盒子一個個擺放整齊的在雲卿面前,雲卿爲了以示公證,還避開了擺放的順序,以表示自己不知道盒子是誰的,不會偏心。

經過雲卿細心的比較,指着其中三個盒子道:“蜘蛛網結得大,密,圓,是其中最好的。”

“哈哈,奴婢就說,今天肯定會得巧吧。”流翠挑了挑眉頭,一臉小得意。

飛丹看着流翠挑起的小眉毛,笑道:“小姐,你看流翠手這麼巧,就把奴婢這等拙人的活分給流翠做吧。”

雲卿知道飛丹是故意打趣的,認真的點頭,“飛丹這個提議不錯啊,能者多勞啊。”

“小姐,你可不能這樣……”流翠立即不依的反駁。

既然選出了前三名,雲卿分別給了她們一人一個蘇銀裹金的鐲子。而其他的丫鬟,自然也不能讓她們空手,雲卿也給了相應的賞賜,每個人都不落空,丫鬟們都很開心,互相嬉鬧,滿院子都是喜氣盈盈的。

雲卿任她們鬧着,自己進書房去練字,到了晚霞漫天的時候,流翠便進來書房催促雲卿,“小姐,要準備了,今晚可是七夕夜呢。”

聽到流翠的話,雲卿這才放下手中的書,進了內室,青蓮拿着早就挑選好的月白色齊胸襦裙,讓雲卿換上,下面配了一條同色繡有蘭花滾邊的長裙,腰間束了一條手掌寬的絲質腰帶,上面點綴了數顆小珍珠,好似一條玉帶河,將雲卿纖細的腰和修長的腿更加完美的展現出來。

流翠又讓飛丹給雲卿梳了一個飛星逐月髻,從妝奩中挑了一隻點翠藍寶石簪子,和數朵狐狸白毛的小絨球插在髮髻間,最後再在她身上披上一層雪色輕紗外衫,帶上同色的寶石耳環,方纔鬆手。

流翠還站在前面換着角度觀看,思忖哪裡不足,雲卿望着她笑道:“好了,別看了,該走了,要不然,雪瑩可要等急了。”

流翠其實還想說再畫點妝就更完美了,可是轉頭一想,算了,小姐不化妝都這麼漂亮了,若是再一畫,今晚引得街上大亂,那可就不好了。

府外的馬車早就已經備好,雲卿扶着流翠和青蓮的手上了馬車,車伕便御馬前行,往東大街的方向而去。

東大街的前方,有一個巨大的廣場,今日的一切活動,便是在廣場上設置,所以車伕不用吩咐,也知道將馬車往哪裡駕駛。

馬車走了一段路後,便停了下來,官府爲了七夕夜晚的安全,已經設置障礙,前面是嚴禁馬車通過,雲卿便由流翠和青蓮扶着,走了下來。

因爲今日這個特殊的節日,小販們早早便擺起了攤販,吆喝着自家的商品,裡面以各種精緻的小玩意爲主,吸引過往的遊人來觀看。

而路上,已經有不少人已經裝扮一新出來,這一天,年輕的男女們可以自由的交談,認識,玩耍,只要不失了分寸,沒有人會拿規矩來壓制,所以那些世家名門的公子們,自然是蜂擁到街上,看看那些平日裡難以見到的小姐千金們,也許由此成就一段良緣佳話也說不定。

雲卿在青蓮和流翠護着下,避免和其他人接觸,本來初夏,夜風微涼,此時因爲人羣太多,倒生出幾分蒸騰的熱氣。

她和雪瑩約定見面的地方,是東大街上的‘醉仙樓’,等穿過重重人羣之後,雲卿看到站在‘醉仙樓’二樓窗口的安雪瑩。

安雪瑩着了一襲鵝黃色的長裙,上面穿着青藍色的比甲,頭髮挽了個隨雲髻,插着六根白玉簪子,一雙水一般溫柔的雙眸也望到了雲卿,立即帶着大寒,小寒下了樓。

“雲卿。”安雪瑩一看到雲卿,便邁着小碎步迎了上來,雙手搭在雲卿的手上,嘴角抿着笑意。

“瞧你這麼急切的樣子,不知道的還以爲咱們三年沒見面了呢。”雲卿握着她微涼的手,雙手合在她手上,用自己手心的溫度替安雪瑩暖着。

雪瑩自幼就有心疾,一直靠吃藥養着,性格也因此溫柔和緩,心靈也一樣善良溫柔。

她來京城一個月,和雲卿見過兩次面,因爲住在寧國公府內,比起以前在揚州出入自然沒那麼方便,每次見到雲卿,都格外的開心,眉眼裡總透着一股久別重逢的喜意。

“有句古話說的,一日不見如隔三秋,我可有八天沒見到雲卿你了,照這麼算,可不止兩年了。”安雪瑩擡起手掩嘴而笑。

雲卿被她說的連連點頭,打趣道:“好啊,雪瑩,就這麼幾個月沒見面,你的小嘴也越來越厲害了啊。”

“再厲害也比不過你,我可沒少聽人說你的那些事,心底爲你驕傲呢。”安雪瑩挽着雲卿,邊走邊聊,大寒小寒,流翠青蓮跟在身後。

“罷了,那些也不是什麼好事。”想到來天越後發生的事情,雲卿只是付之一笑,轉而問雪瑩道:“倒是你,剛來天越就遇到這麼大的節日,今晚咱們可要好好玩玩。”

大家千金就算是出門,一般也是參加宴會,拜訪和買東西,能這麼光明正大的在街上游玩的機會,還是不多的。

“嗯。”安雪瑩點點頭,兩人便看着哪裡熱鬧,就往哪裡走。

夜晚的東大街比起白日裡,更有一種顯赫繁華的感覺,人影重重,燈影疊疊,到處都掛着招攬生意的燈籠,裡面的光彩五彩斑斕,將街上照出幾分仙境般的意境。

耳邊是人們的笑聲,談話聲,混合在那些盡力招攬生意小二的吆喝裡,產生一種熱鬧得不知時日幾何超然。

衣着華貴的公子,妝容美麗的千金,不時從身邊穿梭過去,帶起一陣陣的香風,一陣陣的青春笑意。

強盛的大雍帶給百姓的是安寧的日子,這般的安寧和幸福,其實這樣的近。

天空幽黑而寧靜,新月如鉤掛在黑色的帷幕上,一顆顆的星子如同水鑽鑲嵌點綴其上,天下,地上,皆是一片美好繁華。

雲卿和安雪瑩穿梭在這樣的環境中,也生出幾分熱鬧的心來,漸漸的投入到人們這一份喜悅之中。

“雲卿,你看前面,好似在弄什麼比賽。”安雪瑩指着前方一個佈置寬廣的大紅遊戲臺,對着雲卿道。

“那我們過去看看吧。”雲卿對安雪瑩一笑,兩人便朝着那大紅遊戲臺走去。

此時臺前已經聚集了許多人,比起別的地方來,顯得地方都狹窄了起來,雲卿擡頭望去,只見臺上最前方放着一張黑色的長案,案上擺了一盞琉璃制的八角走馬燈,而八面上的人,分別畫着八個美女,若是換一個角度再看,上面的八個美女就會變成另一種模樣,因爲製作材質的特殊,只要白天將這盞燈放在陽光下曬滿六個時辰,夜晚的時候,它可以自動放出光亮來。

因爲沈茂每年都要出海,所以雲卿看過的稀奇玩意不少,但是這樣可以自動發光的走馬燈,她倒是第一回看見,此時那燈便散發着淡淡的冰藍色光澤,在衆多五彩斑斕的燈光下,它的光線不被其他彩光融合,獨自屹立着散發自己那份獨特的美。

雲卿從內心裡便生出一股喜愛來,寶物通常都有自己的靈魂,她雖然不知道這個走馬燈有沒有靈魂,但是很討人喜歡。

安雪瑩眼底也是羨慕的,悄聲對着雲卿道:“也不知道怎麼才能獲得這個彩頭,只怕是不簡單呢。”

這樣的好東西拿出來,當然不會輕易的讓人拿走,雲卿也生出一些好勝心裡,看看這臺主會出什麼樣的難題來。

臺下的人已經越集越多,可以說是接踵摩肩的時候,臺主終於站了出來,一個三十歲的颯爽婦人,穿着一襲與衆人不同風格的利落紅色窄袖裝,一雙眼睛看起來十分的靈活,首先對着衆人拱手道:“各位好,今天是七夕節,我在這擺了臺子,做一個智力賽,若是能第一個闖過我三關的人,就可以得到我這盞‘冰蝶藍玉燈’。”

臺下的人早就等得迫不及待了,此時臺主一說話,立即就有人問道:“哪三關啊?”

“第一關,燈謎賽,單人蔘加,在遊戲臺兩邊,已經掛好了燈謎,在一炷香時間內,破解最快最多的前三個男子,三個女子,可以進入第二關。”

“你這遊戲規則倒是新鮮,還要分男女的?”一個人大聲道,他也問出了在場所有人的心聲。

臺主很是爽朗的一笑,“當然了,今天是七夕節,男女才成雙!好了,各位的問題就回答到這裡了,現在,猜謎開始。”

她的話音一落,人羣就開始涌動了起來,往周圍的掛着燈謎的地方走去。

安雪瑩見到人都往那邊去了,白皙的小臉上帶着微微急切的神情,轉頭對着雲卿道:“我們也快去吧。”

“嗯。”這樣的比賽雲卿也是第一次看到,她很想知道,後面兩關是什麼,於是和安雪瑩一起,朝着掛燈謎的地方走去。

此處的燈謎和其他地方的不一樣,每個燈謎特別又難,很多人開始蜂擁而去,到了燈謎下後,卻只能站在那望而不動。

他們根本就猜不出來,謎底究竟是什麼,換到另外一個,又發現比上一個更難,有些已經氣餒,站在一邊去給別人猜了。

雲卿和安雪瑩兩人因此也有了位置,跟隨着人流,在燈謎下穿梭。

“這個,謎底是‘波’字。”安雪瑩猜出一個,對雲卿小聲道。

“嗯,那就把燈謎取下來。”雲卿點頭,伸出欲去取那燈謎,旁邊卻橫空出了另外一隻手,將那個燈謎搶先取走了。

雲卿轉眸過去,鳳眸微微一凝,嘖,還真是冤家路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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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來會上演:七夕驚魂夜,半夜偷窺時。

七夕是個好日子啊,親們,來,給力,給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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