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年的時間很快就過去了。
已經五歲半的唐月,搬着一張小凳子坐在家門籬笆外,看着當年她爹走的路,呆呆的望着。
“小月兒,你又在等你爹啊。”
已經年邁的村長,拄着柺棍慢慢走到唐月的身邊,輕聲的問道。
“村長爺爺!你怎麼來了。”唐月驚喜的看着村長,手腳麻利的回屋裡,擡着一張椅子吃力的挪動了出來。
“哎喲你這孩子,快放着,爺爺來搬。”村長看着小臉漲的通紅的唐月,急忙開口道。
唐月放下凳子,抹了抹頭上的汗水,聲音清脆的阻止了。“爺爺,我來,我能行的。”說完鼓起腮幫子,一用力,擡起椅子來到了村長面前。
“爺爺,我厲害吧。”唐月放下椅子,仰起小臉得意的看着村長。
“哈哈,我們月兒最厲害。”村長拍了拍唐月的腦袋,一臉欣慰。
想當初,繡娘全靠人蔘吊着一口氣,才挺了過來,唐月出生的時候,名字還是他取的呢。他一個孤家寡人,也沒有子女,經常會來看望唐月,次數一多,大郎見他喜歡唐月,也就讓唐月直接認了他做幹爺爺。
大郎是個好人啊,可惜被徵兵了,這麼多年也沒有回來,估計是吉凶難料了啊。
“唉!”村長嘆了一口氣。
“爺爺?”唐月疑惑的看着村長,爺爺這是怎麼了?
“沒事,爺爺陪着你一起等你爹。”
天色漸漸的晚了,夕陽西下,昏黃的光灑在了道路上。一老一小的身影,被拉得長長的印在了地上。
“月兒,快帶着爺爺回來了。”繡娘一邊佈置飯菜一邊喊着。
唐月看着還是沒有回來的爹爹,聽着她孃的喊聲,才依依不捨的拉着爺爺回了屋子。
晚上睡在被窩裡的唐月,趴在繡孃的懷裡,脆生生的問道,“娘,爹爹怎麼還不回來啊?”
“月兒乖啊,你爹爹啊,估計很快就回來了。”
“真的嗎?”
“嗯。”繡娘肯定的點了點頭,“時辰不早了,月兒睡吧。”
唐月乖乖的“哦”了一聲,爬出了她孃的懷裡,躺在一旁雙手放在小肚上,緊閉着眼睛,她明天還要去等着爹爹呢,要快點睡覺。
繡娘看着聽話懂事的女兒,眼眶一紅,吹滅了油燈,爲女兒蓋好被子,睜着眼睛盯着屋頂,默默的流淚。
聽着女兒已經睡着的呼吸聲,她才捂着嘴哭泣出聲,生怕驚醒了女兒。
自從大郎被徵兵之後,看着幼小的女兒,她一直不敢表露出一點擔心和難過,就連想大郎的時候,都只敢在女兒睡着的時候,她怕她一哭就會引得女兒跟着一起傷心。
她一直堅信大郎會回來,可這都半年過去了,連一點音信也沒有。想着可能已經遭遇不測的大郎,繡娘捂着嘴哽咽道。“大郎。”
吃早飯的時候,唐月看着她娘眼睛腫的像核桃一樣。擔憂的問道。“娘,你眼睛怎麼了?”
“娘眼睛進沙子了,使勁揉了揉,就成這樣了。”
昨天哭了一夜的繡娘,凌晨的時候才睡着,她摸了摸有點刺痛的眼睛,聲音嘶啞道。
唐月想着以前你摔跤的時候,膝蓋腫了,她娘幫她吹吹就不痛了,她大口大口的喝完了像清水一樣的粥,跳下凳子走到她娘身邊,仰着頭道,
“娘,我幫你把痛痛吹走。”
“好,”繡娘低下頭,閉上眼睛欣慰的笑了笑。
“娘,有沒有好一點?”
繡娘點了點頭,抱起唐月坐在她的懷裡,親了親女兒白嫩的小臉,本來沒胃口的她,幾口就把粥喝完了,就算大郎已經不在了,爲了女兒她也會堅強起來!
“娘,我幫你一塊洗。”
“好,月兒真乖。”
繡娘看着乖巧的女兒含笑的應道,隨即把婉收起來,帶着身後貼心的小尾巴,一塊出了房門。幫着繡娘忙活了一番的唐月,又帶着小凳子來到了家門籬笆外,等着她的爹爹,日復一日,從來沒有間斷過。
本以爲這樣平靜等待的生活,會一直這樣繼續下去。直到繡娘因爲勞累過度而猝死。
“月兒不哭啊,你還有爺爺呢。”村長看着在靈堂不停哭喊着的唐月,眼圈紅紅道。
“爺爺。”唐月哭着撲在村長的懷裡,她現在只有爺爺一個親人了。
成爲了孤兒的她並不覺得意外,彷彿她本來就是一個孤兒,內心感嘆道,“啊,她又成爲了孤身的一人了。”小小的唐月不知道她怎麼會有這樣的感嘆,只是把這個疑惑放在了心底,她彷彿一夜之間長大了。
從那以後,她就跟爺爺相依爲命的生活在小村莊,她再也沒有搬着小凳子去過那條唯一通往外面的路,繼續去等待她不可能回來的爹爹。
已經六歲的唐月,跟着爺爺學了不少字,這一天傍晚她正在房裡練字,聽見村裡一片淒厲的喊叫聲,疑惑的把手中的毛筆擱在發黃的宣紙旁邊。
推開門的她驚呆了,只見整個村落裡四處燃氣了熊熊大火,嗆人的煙霧飄在空中。遠處一羣穿着盔甲的士兵,拿着長矛見人就殺。
七十歲高齡的村長,也顫巍巍的來到了門口,眼神模糊的看着外面亂成一團,心裡一驚,拉着已經驚呆的唐月快步來到了屋子最裡面。
顫抖的手扣開一個木板,木板下來有一個小小的坑洞,他把唐月推了進去,低聲道,“月兒乖啊,千萬不要出聲,好好的活下去。”
蓋好木板的村長,鬆了一口氣,這才顫巍巍的喘着粗氣跌坐在了地上。
就在這時,兩個士兵拿着長矛,闖了進來,四處搜索了一番,其中一人一腳踹倒了村長,士兵拿起長矛直接就刺穿了村長的胸口。
鮮血順着坑洞上面木板的縫隙,一滴一滴的鮮血滴落在唐月的臉上,她緊緊的捂住嘴,眼睛睜得大大的,裡面全是驚恐,渾身顫抖着,順着木板的縫隙,看着那兩個士兵。
“誒,這是最後一個了吧。”
“應該是,要不在搜查一下,成皇的命令可是一個不留。”
“算了,前面還有好多村落呢,走吧。打了這麼多年了,我早就想家了,早點幹完早點回去。”
“你說成皇是爲了什麼啊?”
“據說是什麼禍星出世?。。。。”
直到聲音越行越遠,完全聽不見了,唐月才顫抖着身體,推開了木板爬了出來。撲倒在村長身體上的她,悲鳴的哭喊。
“爺爺!爺爺!”
唐月淚流滿面的趴在爺爺的懷裡,就像爺爺生前一樣呆了一個晚上,清晨陽光灑落在屋裡,她抹了抹乾涸的淚痕,吃力的拖着村長的屍體,慢慢的挪動出了屋子,停在外面的土地上,拿着一把鐵鍬開始一點一點的挖坑。
已經流不出眼淚的她眼神空洞,一直挖了兩天,才把坑洞挖好,整個小手上全是血泡破了之後的血跡,她吃力的把爺爺推進了坑裡。
唐月的雙手像是已經沒有知覺,只是不斷的捧土蓋在村長的身上,隨着最後一捧土的蓋上,她的身體軟倒在了地上。
第二天,劍眉星目大約二十歲左右的王賢,御劍飛行在空中,經過唐月所在的小村莊,停了下來。
還有活人?
隨即來到了唐月的身邊,看着已經奄奄一息的她,小臉煞白嘴脣乾裂,嘴裡還不停的嘟囔着什麼。
王賢拿出一顆丹藥塞進了她的嘴裡,可憐的孩子,也不知道是怎麼活下來的。這仙靈宗還自稱什麼宗門之首,就因爲那個赤仙真人的一句話,整個西北之地現在無一個活人!
“造孽啊!”
王賢看了一眼整個西北之地上空,上面飄蕩着無數怨氣組成的意念,嘆了一口氣,這麼大的因果,就不知道赤仙真人怎麼來化解了。
吃了丹藥的唐月,小臉慢慢紅潤了起來,她在夢裡看着漸行漸遠的爺爺,不管她怎麼追也追不上,急的大喊道,“爺爺。。爺爺。。不要走。不要走。”
王賢急忙抓住她不斷在空中揮舞的雙手,手中的小手全是已經乾涸的血跡,掐了一個清潔術,上面密佈着傷口痕跡,才知道這是小姑娘自己手上流的血,他看了一眼旁邊的新鮮的土堆,已及一旁滿是鮮血的鐵鍬和地面,想必這裡面就是她的爺爺吧。
心緒很少波動的他,也忍不住紅了眼眶。
“孩子,你受苦了。”
要知道這是凡人啊,就算是一個大人來挖坑掩埋,也要廢很大的勁,何況是這樣一個六歲的小姑娘。
醒過來的唐月,看着陌生的王賢,以及旁邊的飛劍,一嘴狠狠的咬在青年的手上,掙脫開雙手,驚恐的開始往屋裡跑去,打開木板躲進了地洞。
王賢並沒有生氣,反而更加的心酸,來到屋內蹲在木板上,透過縫隙眼神真摯的看着唐月道,“小姑娘,你出來吧,我不是壞人。”
唐月咬着嘴脣並沒有說話,只是抱着膝蓋瑟瑟發抖,不管王賢說什麼,都只是眼神仇恨的盯着他。
守在屋內的王賢看見頑固的唐月,臉色無奈,這都一天了,他是修仙者沒有關係,可小姑娘是個凡人,凡人就得吃飯睡覺,小姑娘都已經開始臉色發白,一副隨時都要被餓昏過去的樣子了,可還只是瞪着他不說話。
王賢實在沒有辦法了,如果他強行破開木板,小姑娘可能會更加認定他是壞人,現在也只能想個辦法把她逼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