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有才琢磨了一下,微微點頭。
就在這時候,房間門被輕輕敲響,田慶斌走過去開門,卻見安東市委毛副書記與一名中年男子站在門外,毛海山進房間介紹他身旁的男人,副市長兼公安局長張震,一通握手寒暄後,毛海山笑道:“好消息,昨晚市公安局,文體局聯合行動,搗毀了一起盜版光盤銷售團伙,安東市90%的盜版光盤都是他們銷售的,而且有些新情況,經突擊審問,已經審明該團伙在遼東的光碟工廠,地點在延慶市,市局與延慶市已經取得聯繫,力爭將這個製假販假的團伙一網打盡。”
“這與督察組各位同志的監督和支持是分不開的,沒有督察組的到來,我們也不可能下大決心,大力氣來搞這麼一次越界突擊。”
毛海山笑呵呵又說:“當然,主要還是因爲唐書記的一席話令我茅塞頓開,打擊盜版,就是要從根源着手,砍了他們的樹根,則多麼茂密的盜版網絡都會枯萎。”
田慶斌就一蹙眉,心說這又關唐逸什麼事?
毛海山就回頭請張震通報一下情況,張震話不多,簡單扼要的將搗毀盜版團伙的經過講述了一遍,卻是在唐書記保姆勸說下,一名曾經被施以重罰的下崗女工主動向市局提供線索,市公安局和文體局順藤摸瓜,順利搗毀這個盜版集團毛海山又說:“這次來,我主要還是作自我檢討,我剛剛接手文化工作不久,對文體局內部問題沒有深入透徹的瞭解,例如執法大隊工作作風粗暴,對罰款的強制執行,當街拉人等等,問題很嚴重啊,多虧唐書記爲我敲了警鐘。”
昨天,張震突然聯繫他。同他溝通公安文化聯合部署搗毀盜版集團的行動。話裡話外透漏出是唐書記提到此次行動公安文化聯合纔會顯得聲勢浩大。
唐逸送他一件大大的人情,他當然要投桃報李,更恨恨道:“執法大隊只有五名編內職工。具體實施執法有十幾名編制外臨時工執行。我調查了下,臨時工許多都是街痞流氓,真不知道他們是怎麼混進執法大隊的,看來,需要深層次找原因嘍。”
毛海山和張震走後,田慶斌嘆口氣:“看來我有些主觀啊,袁廳長,這次的報告還是你來起草吧。”
袁有才微微點頭。
新華酒店十一樓的小包廂。唐逸笑吟吟與督察組三位領導推杯換盞,他心情確實不錯,小鳳市長已經率領相關專業人士與大星電子進入實質性談判階段,而前兩天接到老媽電話,注資諾基亞的談判很順利,大概不出一個月老媽就會正式成爲諾基亞的大股東。
至於安東最近地風起雲涌。他洞若觀火,更接到了馬明宇和袁有才幾次電話通報情況,沒辦法,硬着頭皮吩咐蘭姐去給小霞母親做工作,爲防蘭姐出工不出力,更許諾了種種好處,卻不知道蘭姐聽到能幫黑麪神做事可不知道有多興奮。當晚就經歷了人生中第一次失眠。對於好吃懶做,沒心沒肺地蘭姐來說。可是破天荒第一遭。
唐逸知道,只要能拉攏下毛海山,文化系統內對自己產生的不利因素他是肯定能解決的,果不其然,毛海山不但爲唐逸正名,更是藉機整頓文體局,將分管文化執法地廖局長調整了工作,將自己地影響力真正滲透進了文化系統。
回到安東,唐逸當然要與老熟人聚聚,就在小包廂宴請田慶斌三人,笑呵呵說起往事,就問袁有才:“袁廳長,最近可沒再被通報批評吧?”
袁有才連連擺手:“哪能呢?”
酒席上,田慶斌一直笑容滿面,唐逸自也與他虛與僞蛇,官場上有時候莫名其妙的就會結下仇,看來無端端在省委多出了一個敵人,唐逸也有些無奈,而田慶斌平調進督查室,自然是爲了鍍金,想來一兩年的時間,就會另有所用。
督察組回省城已經有一段日子了,唐逸站在辦公室窗前,看着窗外柳樹上綻放的嫩芽,鼻腔裡彷彿能嗅到那清新的綠意,心神也隨之一暢。
回到座位,看看臺歷上用紅筆圈起的三月三十一號,齊潔的生日又要到了,今年卻是送她什麼禮物呢?
電話叮鈴鈴響起來,唐逸接起,田衛兵的聲音響起:“唐書記,看來我不和你聯繫你是想不起問候老朋友啊!”
唐逸就笑:“哪能呢?”
兩人互相問候了幾句最近地工作生活等閒話,田衛兵就問:“聽說小田得罪你了?”
小田?唐逸微微蹙眉。
“啊,就是田慶斌,他是我一遠房親戚,昨天我才聽說的,這人,唉,你就大人大量,別和他計較?”
唐逸就笑:“田家出人才啊!”
聽這話,田衛兵可就有些緊張,“八竿子打不着的一遠房,多少年沒走動了,今年過年時我回老家,才認得這麼一個哥。”
唐逸笑道:“開玩笑呢,沒啥,就那點事,你不提我都忘了。”
田衛兵哈哈笑道:“還是你寬厚,要擱我,非把這小子折磨的死去活來,要不老頭子說我成不了大器呢?”
唐逸笑笑,心說我倒也想,不過他遠在省委大院,卻是無從下手罷了,督查室擱着這麼一號人物,總是有些隱患的。
這時田衛兵壓低了聲音,神秘兮兮道:“張省長過些日子就會病退,你知道吧?”
唐逸聽二叔的電話裡隱晦地提到過,張省長到底還是垮了,不過中央爲了安定團結,卻是給他留了顏面,用病退這個還算體面的理由結束他的政治生涯。
唐逸知道,接下來,遼東省甚至更高一層就會展開一場博弈,想來田朝明卻是盯上了這個位子。
“喂,你就沒收到啥風?”田衛兵想來是想打探下上面對這個位子。對田朝明是怎麼個看法。
唐逸笑道:“我現在兩耳不聞窗外事。”
田衛兵知道他不肯說。也不會說,給唐逸打電話其實主要還是解釋田慶斌的事,寒暄了幾句。就掛了電話。
唐逸卻是微微蹙眉。田朝明對這個位子很心熱,但從自己收到的種種消息分析,這個位子花落誰家實在是個未知數,但不管怎麼排,怕也排不到田朝明,就不知道到時候他會不會產生什麼牴觸情緒。
正琢磨遼東省委的事兒,林國柱輕輕敲響了門,進來後彙報了下午的行程安排。最後想起唐書記地吩咐,提醒說:“唐書記,顧主任搞得經濟理論輔導班開講了,您以前不說過會去聽聽嗎?”
顧主任就是市委辦公室主任顧喜武,挺有創新意識地一名幹部,最近聯繫安東大學經濟學教授。給市委機關幹部輔導輔導市場經濟知識,此舉得到了古忻明大力支持,針對一些黨員幹部經濟知識薄弱地問題,中央多次下文要求加強機關幹部地理論教育,顧主任此舉卻是走在了全省的前列,古忻明自然會大開綠燈,全力支持。
唐逸從後門進入小禮堂。找個位子坐下。旁邊地幹部見到他,慌得手足無措打招呼。唐逸作個噤聲地手勢,指了指臺上的教授,示意繼續聽講。
臺上頭髮花白的教授正在通俗易懂的講解市場經濟的好處:“爲什麼要搞市場經濟?因爲現在全世界所有的發達國家,搞的都是市場經濟,事實證明,搞計劃經濟不行。不管哪一種社會制度,歸根結底,要能夠滿足老百姓日益增長的物質和文化生活地需要,讓老百姓過上好日子。像前蘇聯,老百姓連麪包都吃不飽,還談什麼建設社會主義!結果一夜之間,就垮臺了。”
“市場經濟爲什麼能夠促進社會的發展,是因爲它在滿足每個人私利的同時,極大地促進了社會的發展,增進了社會財富的迅速增長,讓這個蛋糕越做越大。比如你是生產牛奶的,我是生產麪包地。爲了發財,你要生產最好的牛奶,這樣纔有銷路;而我是生產麪包的,我爲了自己發財,也要生產最好的麪包。做牛奶是你最擅長的事,而做麪包是我最擅長的事。通過交換,你吃上了最好的麪包,我喝上了最好地牛奶,我們乾地是自己最喜歡的工作,我們很有成就感,不知不覺中就發了財,這就是市場地好處,交換的好處,可以讓各種生產要素在全球自由地流動,以最少的投入,最低廉的價格,提供質量最好的產品!”
唐逸微微點頭,不是那些枯燥的理論知識就好,不然這些機關幹部能聽得進去纔怪,那才真的成了走過場。
講課結束,李教授更笑呵呵道:“每週一和週三我會在安東大學綜合樓階梯教室講市場經濟學,歡迎大家來聽聽,不過,不是免費的,每學期每人三百,在這點上,我是完全遵循市場規律的。”
禮堂裡爆發出一陣掌聲和歡笑聲,唐逸站起來,悄悄退了出去。
晚上回到家,立時覺得家裡冷清清的,沒了寶兒的家彷彿一瞬間就失去了歡笑。
吃過晚飯,蘭姐幫唐逸泡好茶,就小心翼翼請示:“唐書記,我想去看寶兒,今晚不回來了,明天早上五點我來給您作早餐。”
寶兒卻是被寄宿在了小霞家,這是唐逸想出的折衷辦法,蘭姐可以隔三差五的晚上去看她,使得寶兒既不會想媽媽,又可以和小朋友們真正玩到一起,作爲一名普通的小女孩健康成長,只是想起臨別時寶兒淚汪汪的雙眼,唐逸心裡就一陣疼,自己,可是真的將寶兒弄得傷心了,她大概以爲自己不喜歡她,不再要她了吧?
“寶兒,寶兒最近好嗎?”唐逸端起茶杯,臉色很平靜,誰又知道他現在心裡的落寞和刺痛?
“挺,挺好的。”蘭姐心裡卻嘆息,寶兒自從去了小霞家。雖然很快就適應了新生活。每天笑嘻嘻和小霞妹妹一起玩兒,一起上學,好像很快樂的樣子。但寶兒卻是再也不提唐叔叔。就好像遺忘了唐逸這個人一樣。從這點看。可不知道小丫頭心裡有多傷心。現在蘭姐卻是有些後悔,不該提議叫寶兒去讀寄宿。
唐逸本來想問寶兒有沒有提自己,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喝了口茶,說:“也不用那麼早回來,趕得上給李嬸作早餐就成,我去單位食堂吃,你。你把寶兒的早餐作好一點。”
蘭姐走後,唐逸慢慢靠在了沙發上,眼前浮現出寶兒可愛的笑臉,一股深深的疲憊襲上心頭,唐逸輕輕嘆了口氣。
百無聊賴的傻坐了好久,唐逸拿起電話。撥通了林國柱家的號,“國柱,幫我辦一張安東大學李教授週一週三晚上那個聽課證,恩,就這事。”
掛了電話,望着偌大地客廳,那孤寂地感覺卻壓得他彷彿氣也喘不上來。唐逸快步上樓。直到躺在牀上,點開天棚。看着那滿天星光,心胸才爲之一暢。
拿起電話分別給小妹和齊潔打了個電話,感受着小妹的清雅寧靜,齊潔的如水柔情,唐逸才漸漸進入夢鄉。
唐逸打車趕到了安東大學,此時地他穿着黑色休閒裝,頭上太陽帽壓得低低地,看起來十足就是一個清秀的學生,其實就算他摘掉帽子,大學裡又有幾個人能認識他?畢竟大學生很少有人會看當地新聞報刊,對市委某個副書記更不會有什麼特別的興趣。
綜合樓兩座階梯教室是安東大學最大的教室,可以容納三四百學生,馬列哲學等公共課通常七八個班在階梯教室一起教學。
李教授在安東很有名氣,他的經濟學輔導班學員成分很雜,不但有大一到大四不同專業的學生,更有校外在職人員,階梯教室幾乎爆滿。
唐逸在最後排角落坐下,聽着教室裡嗡嗡的噪音,心情卻很不錯,如果每天晚上再叫自己孤零零呆在那大客廳裡,只怕早晚會發瘋,或許,只有慢慢適應了沒有寶兒的日子,才能恢復以前古井不波地心境。
香風撲鼻,身邊有人坐下,唐逸眼角瞄了一眼,就是嘆口氣,真是撞邪了,忙轉過頭,將帽子又向下拉了拉。
穿着一身黑色皮衣,白燕俏麗而嫵媚,拿出筆記本,藍色鋼筆,大概是溫習上堂課的內容,很用心的樣子。
唐逸就一陣奇怪,你一個公安跑來學什麼經濟學,簡直是不務正業。
但等教授上臺開始講課,唐逸卻是知道,自己進錯了教室,這是張教授的法律班,唐逸搖搖頭,遇到白燕就沒什麼好事,進教室也能進錯,李教授的經濟班應該是在另一座階梯教室,而教室門前的學生檢查證件也太不仔細,想來是隻看了看公章和照片,根本沒注意課程名。
不過張教授娓娓道來,唐逸卻漸漸聽得入神,現在許多基層幹部法律意識薄弱,對這些基層幹部進行普法教育是大勢所趨,看來,自己需要與政法委顧佔東談談了。
唐逸來聽經濟學,一大半原因是因爲今天沒有應酬,又不想獨守空房,算是出來散散心,順便充充電,領導幹部地脫稿講話水平通常也被用來衡量這名幹部的能力,是以領導幹部卻是需要各方面理論都涉獵一些,而聽張教授講法律講政治,卻是令唐逸大有感觸,聽得連連點頭,心說以後有時間倒是可以來聽聽,法制社會的建設可是新世紀政府工作的重中之重。
每天的課程一講七點至九點,兩小時,分爲兩節課,中間休息十分鐘。第一節課結束後,唐逸本想出去抽顆煙,但見白燕與另一邊的學生討論問題,卻是動也不動,只好作罷,就在略有些鬱悶之時,過道旁走過來一名高大健碩的帥氣青年,停在白燕地課桌旁,伸手將兩張電影票放在白燕地筆記本上,說:“白燕,明晚我請你吃飯,看電影,《羅馬假日》,很經典的愛情故事!”
唐逸一口氣嗆到,大聲咳嗽起來,那青年皺眉看了眼唐逸,沒有說話。
唐逸卻是哭笑不得,看得出,這名青年對約女孩子很老道,絲毫沒有新手地那種侷促忐忑,加之帥氣的外表,約白燕時附近幾名女孩的嫉妒和議論,想來也知道這名青年是安東大學的風雲人物,所謂情聖級別的人物吧。而現在的白燕裝束比較青春活撥,加之少*婦獨有的嫵媚,倒也不難想象爲什麼“情聖”會被吸引。
“我沒時間!”白燕將票遞回去,“謝謝你的好意。”
情聖倒是很痛快的收回了電影票,又說:“後天晚上,我們跟遼東理工的比賽,你會來給我加油吧?”看來他大概是校隊的運動員,想來不是籃球就是足球。
“不要拒絕,我會等你的。”情聖也不等白燕說話,就大步離開。
白燕身邊那文質彬彬的學生就嘀咕了一句:“頭腦簡單,四肢發達。唐逸一怔,仔細看去,卻見那學生看白燕時眼神分明就有愛慕和欣賞,白燕卻是又小聲向他請教問題,學生就耐心給白燕講解,恩,這個是才子型,唐逸有了結論。
這個白燕,倒成了少男殺手,唐逸可笑不得的搖搖頭。向下拉了拉太陽帽,站起來,白燕和才子就知道唐逸想出去,都站起來讓路。
唐逸來到教室後門,卻見七八名學生點了煙過癮,情聖也在其中。
唐逸的包已經叫軍子送回家,他身上只揣了幾百塊錢,摸了摸,幸好當時順手將煙塞進了褲子口袋,唐逸摸出煙,點了一顆,卻聽情聖咦了一聲,湊過來道:“中華?真的假的?”
唐逸就掂出一顆扔給情聖,情聖將自己手裡的煙丟掉,拿着中華在鼻子上嗅了嗅,一臉的陶醉:“真貨!”
唐逸笑笑,也不理他,情聖點了煙,深深的吸了一口,隨即問唐逸:“你哪個系的?我以前沒見過你。”
唐逸靠着門框吸菸,隨口道:“校外職工。”
情聖恍然大悟:“和白燕一樣啊,嘿嘿,我開始見到白燕也以爲她是學生呢,喂,你剛纔和白燕坐一起,你認識她?”
唐逸搖搖頭,情聖就向唐逸訴苦水:“你們社會上的女孩就是難追,藉口一堆一堆的,這個白燕你猜她說啥,她說自己結婚了!你說說,你信嗎?我跟了她幾次,都是自己打車回家,也沒見有人接她,我看啊,男朋友她都沒有。”
唐逸笑笑:“那可不見得,或許人家愛人工作忙呢。男朋友隨身伺候,結了婚的愛人可就不見得那麼殷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