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陵降服了高山國,改稱稱爲禹洲,將其四十八郡七十二城分別劃入了周邊的州郡,新的屬地管制建設需要時間和人力,李陵便從京中挑選了一批臣子分去了那裡。
裴允謙便在這一批臣子之列。
在人馬開動的這一日,李翔陪着平陽來送裴允謙,平陽的話很少,反倒是李翔,自從見了裴允謙,嘴便沒停過,裴允謙也只是與李翔寒暄,只在翻身上馬的時候,才朝着平陽望了一眼,轉而對立在平陽身側的晴姐兒說了句:“好生的照看你孃親。”
裴允謙剛來京中時候,晴姐兒還是個小孩子,裴允謙時常帶着她玩耍打獵,對她很是疼愛,所以晴姐兒對這個舅舅感情很深,現下見他要走,晴姐兒便忍不住抹起了淚。
平陽一面爲女兒拭淚,一面嗔道:“莫哭,你這般,表舅要難過了。”
裴允謙看着晴姐兒笑了笑,回道:“待你出嫁的時候,表舅會趕回來爲你送嫁的。”
平陽攬着女兒,對着裴允謙粲然一笑:“小孩子家鬧情緒,你莫要在意,無礙的,待我哄哄他就就好了。”
其實,平陽很想對裴允謙說一句‘保重’,但這句話卡在喉嚨裡,卻是難以出口。
一行人馬緩緩啓動,平陽立在原地,望着裴允謙,直到他的背影漸漸消失在視線內,她忍不住長長的嘆了口氣。
冬卿也要隨着這行人去禹洲,她拜別了公府諸人,待上了車馬後,徐婉寧還尤不放心的對兒媳千叮嚀,萬囑咐,直到車馬啓動,冬卿回望着那依舊依依不捨的望着她的婆母,她眼睛一酸滴下淚來。
冬卿極少落淚,便是她的貼身婢女,也從未見過她哭,婢女侍書見狀,着實吃了一驚,忙勸道:“少夫人莫要傷懷,咱們又不是不回來了。”
冬卿沉默了好一會兒,遂苦笑着搖了搖頭,喃喃自語道:“侍書,你說我這人,是不是個不知好歹?”
“少夫人怎這樣說。”侍書緩緩道來:“少夫人知書達理,自從嫁入公府以來,闔府上下,哪個不誇讚您。”
冬卿苦笑,回道:“我從前也是覺得嫁入公府這樣的高門,只要能努力得到上下的認可便是足夠了,可我現下才終於明白,若是得不到夫君的認可,我便是得了所有人的滿意,又能如何呢。”
說着,她的眼睛又溼潤了起來:“自從夫君走後,我才發現自己的心隨着空了起來。”
侍書忙勸道:“少夫人莫着急,咱們這不久去尋大公子了嗎?”
冬卿轉頭茫然的看向窗外,喃喃道:“是呀,我這就要去尋他了,只不知,他是否還能回頭看我。”
送走了遠赴禹洲的人馬,李陵回到勤政殿的時候已經是晌午,早有幾個重臣在此等候,要與皇帝上奏科考事宜。
新收復了高山國,這個時候,大齊急需更多的人才填補新域的人才空缺,所以李陵將原本三年一次的文武科舉,改爲了兩年一次,並且破除了歷朝歷代商人不能參加科舉的舊例,只爲了選拔出更多的可用之士,儘快將禹洲治理起來。李陵在御書房坐定,幾個朝臣入內,一番見禮後,時任禮部尚書的蔡倫,上奏道:“自從陛下破除舊例,今年參加科舉考試的人比從前增加了兩成左右,這是此次通過會試的人員名錄,還請陛下過目。”
李陵接過名錄,大略看了一看,眉頭便微微蹙了起來,他將目光從名錄上移向蔡倫,開口問道:“這名錄上的柳蘊之,可是當年曾在官學裡任職的那人嗎?”
蔡倫忙回道:“正是此人。”說着,他又解釋道:“柳先生還是少年時便已經才名滿天下,只可惜他祖上乃商賈,所以他一直沒有機會入仕,微臣敬佩其才學,所以在國子監當值的時候,請柳先生來任教,所以,柳先生那時候在官學裡也不過只有俸祿,並無官職在身的。”
李陵冷哼了一下,回道:“原來如此。”
蔡倫與柳蘊之是好友,他看出李陵提及好友面色似有不悅,忍不住替友人進言道:“這柳先生才高八斗,年少成名,他亦是有一腔報國之心,如今陛下破除科舉舊例,也算是成全了柳先生的一番報國之心。”
李陵聽了蔡倫的話,他面色愈加冷肅,冷聲回道:“朕記得他從前在京中的時候還說過一句狂言,說什麼‘忍把浮名,換了淺斟低唱。”
李陵冷笑:“這等膚淺之輩,能有報國之心?”
蔡倫哪裡知曉李陵和柳蘊之之間的過結,他與李陵李陵是同窗好友,所以現下李陵雖成了帝王,二人成了君臣,但李陵待蔡倫自然還是與一般的臣子不同的。
蔡倫聽聞李陵說起這個,他忍不住笑了起來,回道:“這話確實是柳先生在官學任教的時候說的,他那時候不過二十剛出頭,他滿心抱負卻無從施展,所以一次醉酒後才與幾個文人朋友說了這樣的狂言。”
說着,蔡倫疑惑的看向李陵:“這樣的枝末小事,又過去了這麼些年,連微臣都記不得了,陛下怎會記得如此清楚。”
柳蘊之肖想過靜姝,又有幾次不知輕重來公然示好,對於此人,李陵自然是記憶猶新的。
只是當着蔡倫,李陵自然不會透露出這些,他清了清嗓子,敷衍着回道:“此人太過狂傲,在京中那些年做過不少出格的事情,所以讓朕印象頗深。”
說着,他乾脆的提筆就要從名錄上劃去柳蘊之的名字,嘴上道:“這樣的人,還是去‘淺斟低唱’的好。”
“陛下且慢。”蔡倫見狀,忙阻止李陵道:“此次陛下破除舊例允商賈參加科舉,正是收復那些原來報國無門的士子之心的大好時機,柳先生名滿天下,可爲這些士人典範,陛下爲何要因他年少時不經意的一句話而絕了他入仕之路呢,恕臣直言,陛下若是如此,定會寒了那些商賈士子之心。”
李陵雖執政手腕強硬,但他卻是個不折不扣的明君,並不是那等聽不進臣子諫言的君王。
蔡倫本以爲自己這一番入情入理的話定然會讓李陵改變心意,可李陵卻還是決然的將柳蘊之的名字從名錄上劃了下去,只淡淡的回了蔡倫一句:“朕就是看他不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