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嫡女庶嫁
數着日子過了臘月十三,宮裡也傳出了出征的消息,如箏從自家公爹那裡知道了蘇有容被封了右路軍先鋒官,北出寧武關禦敵,同行的還有凌家兩兄弟和大部分凌家軍,安國郡主李踏雪則是中路先鋒,帶着老王爺的嫡系部隊和幽雲鐵騎北出回雁關與顧家人匯合,對上的卻是北狄人的主力,左路是謝家和朝中另外一些將軍,凌家兩位老帥則帶南大營兵士坐鎮防禦比較脆弱又與北狄人短兵相接的雁陘關和回雁關。而崔明軒也的確是領了督糧官的職,調度兵械糧草,恭王被皇帝親封了掃北大將軍王總領軍務,坐鎮劍南道總督府居中指揮。
這樣的安排,讓如箏心裡多少有了些底,便打算着十五那天大軍出城時,一定要到街上送一送自家夫君,誰知臘月十四,宮裡卻傳出信兒來,此次大軍出征要星夜兼程,便不舉行出城儀式了,而改在北大營,由太子和恭王主持誓師,便直接北上。
消息傳來,如箏愣愣地坐在寒馥軒堂屋裡想了很久,強壓下淚水挑脣笑了笑:這樣也好,省的自己到時候哭哭啼啼的反而晦氣,等他得勝入朝,再去迎便是了!就是這個主意!
十五那日,如箏跪在崔氏靈前爲蘇有容祝禱了一天,到了晚間幾乎虛脫,嚇得崔媽媽等人一通好勸,好說歹說將她騙到裡間躺下,如箏卻說什麼都睡不着,直到譙樓上打了三更好久,才迷迷糊糊地困了一會兒,卻又早早醒了。
如箏心裡膩膩的,沒有什麼胃口,草草用了些早膳便去給老太君請安,老太君看她眼下黑沉的,就知道她定然是沒有睡好,當下愛憐地將她攏在身邊,溫聲說道:“好孩子,難爲你了……”
如箏見自己累得老太君也上了心,心中一陣自責,趕緊笑着搖搖頭:“無妨的,祖母,偶然一次睡不好……”
老太君卻是搖了搖頭:“傻孩子,還瞞着祖母麼,一頭髮檀香味兒,我記得你可是慣用沉水香的,昨日是在佛前跪了一天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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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箏被她說的心裡一陣羞赧,點了點頭:“是孫媳心裡太擱不住事兒了,祖母見笑。”
老太君搖頭嘆道:“你這孩子,就是心好,心也重……祖母知道,你和容兒是真投契的,他寵着你,你也一心顧念着他,可如今他去打仗,你在府裡便更要保重自己纔是,不然日後他回來了,看到你懨懨的,豈非心痛?”見如箏點了點頭,她又到:“咱們做軍眷的女子便是這樣,日日都要備着送父兄夫君上戰場,少則幾月,多則幾年,老國公當年南征北戰,我在府裡也是這麼熬過來的……箇中酸苦,祖母最明白不過了。”她輕輕摩挲着如箏的手,低聲說:
“好孩子,你上心容兒,卻也不能傷了自己,咱們這些女人,嫁了人就要比一般的女子強才行,身要強,心也要強,這樣才能不給夫君添亂,不讓他們掛心……”
如箏擡頭看看老太君,心裡豁然一醒,重重地點點頭:“祖母,我懂了……”
老太君見她神色,也知她是真的想清楚了,當下笑到:“你也不必擔心,此一去雖然定是苦戰,但容兒已經經過東夷之戰,於戎馬上有些心得了,更何況他身手好,腦子又快,便連老公爺都說比自己年輕時不差的,你莫擔心,他這一去,吃些苦頭是肯定的,但也定然可以安然返家,別怕。”
聽了老太君的一番話,如箏心裡終於寧定了些,也暖了起來,當下仔細應了,又幫她鬆泛,老太君卻憐惜她辛苦,不多時就催着她回去了。
如箏帶着浣紗回到寒馥軒,卻看到三夫人程氏正在房中等着自己,如箏雖然對這位三房夫人瞭解不多,卻也知道她是個慈心正直之人,前世自己失寵後,她也曾幾次替自己說話,自己卻顧忌着廖氏和程氏的不睦,不敢親近自家這位三叔母,重生以來,她們雖然交往不多,程氏言語間也多次相幫,如箏還是十分知她的情的。
如今看她這個節骨眼上來看自己,便知她定然是來安慰自己,忙幾步趕到屋內,又招呼着丫鬟們換茶,上糕點時鮮,程氏擺手笑道:“罷了箏兒,我不過是到你這裡閒坐,卻勞動你這一番忙活,快坐下,咱們聊聊。”
如箏向她行了禮坐下,程氏便掏出幾張花樣子讓如箏幫着參詳,如箏心裡卻是一奇:原本還以爲她也是來勸自己的,卻沒想到她竟然真的是來“閒聊”,當下卻也興致勃勃地陪她品評起來,二人聊了刺繡,又聊了詩詞話本,音律樂器,卻是說的十分投契,如箏才知道自家這個不顯山不露水的三叔母,竟然也是個妙人兒,程氏坐了大半個時辰便起身告辭,臨走還說自己愛聽如箏說話兒,明日還要來,如箏自然是欣然相邀的,待程氏走了,如箏揉了揉笑得發酸的臉,又坐下思忖了一陣,心裡才豁然明朗:自家這個三叔母,卻真的是知人心思又心善,這樣東拉西扯地說上半天,卻是在幫自己排遣鬱氣,哄着自己高興呢,當下心裡一酸,對着三房凝香苑的方向嘆了口氣,又笑了:親長們都在關照着自己,便是爲了她們,自己也該振作起來纔是!
打定了這個主意,她便也沉下心,該怎麼過還怎麼過,不過是讓崔媽媽在小書房增了一個神龕,供了觀音大士的法相,一日三遍的祝禱。
十來天過去,程氏果然未食言,幾乎日日都要來和如箏說笑,如箏也慢慢看懂了自家這位三叔母,對她的敬佩和喜愛與日俱增,到老太君院子裡請安時,一直韜光養晦的馮氏也不時便會和她趕在一起向老太君請安,經常也會陪老太君和如箏坐一會兒,如箏雖然不知是老太君叫她過來的,還是她自己的主意,卻也承她的情。
到了臘月二十六這天午後,凌府突然派人來送信兒,說是崔琳琅有請,如箏估算着琳琅怕是要生了,思念自己,便向老太君求了慈令,到凌家看她。
臨走之時如箏突然想到田小兮給的那瓶藥,想了想便倒出幾粒,拿個小瓷瓶裝了隨身帶好,帶着浣紗出門上了馬車。
馬車搖晃了多時到了凌府,如箏又坐着那種小轎子到了凌家後院,一路上卻沒有再聽到上次來時家將門練武的聲音,後院也略有些冷清,她忍不住一陣感慨:這便是簪纓之家,戰事一起,便是舉家出動。
轎子到了主院落下,如箏扶着浣紗的手下了轎,擡頭便看到霜璟笑着迎上來:“太好了,箏兒你來的好快!”
看到摯友,如箏也笑了,趕緊上前拉了她的手笑到:“是啊,屋裡那個千嬌萬寵的寶貝兒一聲召喚,我哪裡敢不來呢!”她話音未落,便聽屋裡一聲嬌喝:“小箏兒,我巴兒巴兒地請了你來,便是讓你來排揎我的麼?”
如箏聽到自家表姐這樣中氣十足的聲音,也笑了:“表姐,我巴兒巴兒的跑來,便是讓你呵斥的麼?”說着便撩簾子進了屋,卻不想自家舅母謝氏和凌家兩位夫人都在,此時早已是笑容滿面。
如箏臉色一紅,暗怪琳琅荒唐,自家婆母在還敢這樣調笑自己,轉念一想又替她高興,能和自己的婆母這樣和睦親如母女……
她上前給三位謝氏行了禮,大謝氏趕緊伸手將她攙起:“好孩子,都是親眷何必行此大禮,趕緊進去看看琳琅吧。”
如箏這才輕輕福了福挑了簾子隨霜璟進了裡間,便看到琳琅笑着衝她們招手:“快來,想死我了!”
如箏笑着走到她身邊:“真實的,也是快做孃親的人了,還這樣風風火火的……”她偷眼看看霜璟,又指指外間:“也不怕你婆母大人笑話。”
琳琅略帶羞澀地笑着搖搖頭:“婆婆和伯母都且寵我呢,倒是不怕笑話。”她這話說的真誠感動,弄得旁邊霜璟一個勁兒的裝吃味,三人又笑成一團。
正說笑着,琳琅突然一蹙眉,捂着屋子哼了一聲,嚇得如箏趕緊問她怎麼了,霜璟到似是見慣了,上去輕輕撫着她的肚子:“小安兒,又不老實了?不多久就出來了還欺負你孃親,看姑姑教訓你!”說着還裝模作樣地輕輕拍了拍,嚇得聞聲進來的兩位謝氏夫人一陣斥責。
霜璟自過去聽訓,如箏卻擡手極小心地摸了摸她的肚子:“安兒?”她擡頭看看琳琅,琳琅笑着點了點頭,眼底全是溫柔笑意:“嗯,夫君給定的小名兒,只求平平安安的。”
“真是個好名字。”如箏笑着嘆了一聲,心裡也洋溢起濃濃的暖意,如今爲人妻,她才真正知道子嗣在一個女人生命裡的分量。
她略出了會兒神,還沒來得及挪開手掌,便覺得下面似乎動了動,像是誰伸手指在捅自己的手心,當她意識到那是小小的安兒的胎動,如箏整顆心都彷彿被春風吹拂了一般,發了芽兒出來:
“他……他在踢我呢表姐!安兒在踢我呢!”如箏難得喜形於色,看的琳琅一陣笑:“是啊,他在跟表姨母打招呼呢。”
如箏回頭看看,琳琅和幾位謝氏夫人也笑眯了眼睛,幾人又坐着說了會子話,如箏見天色晚了,也怕琳琅身子乏,便起身告辭。
琳琅還想親自送送她,被她好歹阻了,自同衆人道了別除了院門,乘着小轎還沒到大門上,如箏突然想起田小兮的藥還沒留下,便讓浣紗吩咐轎伕們回去。
剛回到琳琅的院子,如箏便看到一幫僕婦丫鬟慌慌張張地跑着,當下心裡一驚,幾步進了堂屋,卻差點跟霜璟碰個滿懷。
霜璟顧不得問她怎麼又回來了,便抓着她的手,略帶慌張的說了一聲:“箏兒,三嫂她……提前發動了。”
“什麼?!”如箏握着藥瓶的手抖了抖:“好端端地怎會?”
一旁大謝氏見她臉色都變了,過來拍拍她肩笑到:“霜璟也是迷糊了,別再嚇着箏兒,無妨的,這種事情早幾天晚幾天都是常事,穩婆大夫都是備好了的,別擔心。”
如箏這才略放下心,卻也不忍心就這麼走了,便讓浣紗去通知外面候着的蘇府家丁,回家報信,又和霜璟一起在外間等着。
如箏以爲生孩子動靜都會很大,卻不想裡面靜悄悄的,除了穩婆教琳琅使勁兒的聲音,便是紛雜的腳步聲,時而夾着謝氏勸琳琅疼就喊一喊的話。
聽了自家孃親的話,霜璟也嘆了口氣,對如箏到:“三嫂也太要強了,之前穩婆說太早喊容易泄勁兒不利生產,她便這樣一聲不吭……”
如箏前世雖然沒有生過孩子,卻也知這是極痛苦的一件事,想着琳琅素日裡紮了手都要掉幾滴淚的怕疼勁兒,忍不住心道:果然是爲母則剛。
等到上燈時分,裡面還沒有動靜,如箏忍不住進到裡間看了看,只見琳琅臉憋得紅紅的,身下的牀單都被擰的皺成了一團,旁邊三位謝氏夫人臉色還好,可眼中也露出了焦急的神情,如箏上前輕輕問了一句,大謝氏只說是無妨,像是發動的太早了,有些吃力,如箏早先還念着凌家未必願意用來路不明的藥物,此時卻也顧不了許多,掏出一直攏在袖裡的瓷瓶,遞給了大謝氏,細細說了來歷用法,大謝氏面色一喜,接了便遞到了小謝氏手邊,給琳琅用了一粒。
見此情形,如箏心裡一暖,又暗怪自己小人之心。
用了藥不到一盞茶的時間,琳琅的臉色變緩和了些,說話也有力氣了,穩婆便叫她接着用力,琳琅掙扎了半天臉色又白了,旁邊穩婆伸手摸了摸,口中笑到:“好了好了……小公子的頭……”卻突然改了面色,琳琅躺着看不見,屋裡立着的幾人可都看清楚了,小謝氏面色一沉,對着謝氏使了個眼色,便拉了那穩婆出去,如箏的心也陡然狂跳了幾下,踱到門口凝神聽着,只聽門外那穩婆小聲對小謝氏說到:
“二夫人,怕是不太好了,少夫人這一胎是倒生胎,頭上腳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