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言猛於虎也,這個道理但凡是腦筋稍微清楚一些的都懂,可偏偏的他的兒子卻是生的如此的不爭氣!
趙謙當然不敢說他惱怒嫣然是因爲要她做眼線監視三皇子趙炫,而她不從這才動了殺機,只是一口咬定了嫣然不過是三品大臣之女,如何能與真正金枝玉葉的皇家公主趙悅相比,這和親的人選自然是應該她去,而他不過是氣不過而已。
趙宣帝不是傻子,他你如何聽不出趙謙話裡話外的自相矛盾?且他的這一雙兒女,原本就不親近,趙謙又怎會冒這麼大的風險替趙悅出頭?
可不信歸不信,趙謙咬定了不鬆口,趙宣帝也是無可奈何的。不過,打罵過了,趙宣帝也覺得這事兒就這麼算了得了,總不能真讓他的兒子去低頭認錯吧?即便是在趙宣帝的心裡也覺得此事完全沒有必要,大不了自個兒出面安撫兩下就得了,一個小小的黃毛丫頭,還能翻出多大的浪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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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然,這只是趙宣帝心中的打算,但歸根到底,還得看當事人,也就是嫣然想怎麼做了。
到底是喜怒不形於色的帝王,別管趙宣帝心裡如何的想,臉上的表情卻是沒有表現出半分,依舊是笑得慈祥且溫和,道:“貞敏無需如此生疏,有事儘管明言,父皇替你做主。”
若是不知道這皇宮的污穢,或許嫣然還真以爲此刻端坐在自己正前方一身黑色龍紋常服的中年帝王果真是慈父明君,舉手投足之間既有君王的嚴,又有爲人父親的慈,可現在她眼中看着的是趙宣帝的慈,心中感受到的卻是慈和背後的算計。
以趙悅而言,在嫣然以爲,便是自己的兒女犯了天大的錯事,在爲人父母的看來都是值得原諒的,這話雖然說的自私了一些,但是卻也是人之常情,情理之中的事情,可趙宣帝便是一開始就想着自己的江山帝位,不然的話,怎麼只聽了龔妃吹了幾句枕邊風,就下定了決心要讓自己的女兒去和親呢?
身爲帝王,他難道不知和親番邦對於女子來說意味着什麼嗎?一生一世的禁臠,受之不盡的屈辱,那不單單是一個女子的屈辱,更是整個天朝的屈辱。可笑,一個國家的命運竟然要靠一個小小的女子去挽救,這是何道理?
因此,對於趙悅,可恨之處又透露着幾分可悲,千古帝王家,不管外表如何的粉飾裝點,骨子裡的陰冷無情始終是揮之不去的。
趙宣帝的一句“父皇”,在嫣然看來,她可真的是擔當不起,有這樣一位父皇,只怕不知什麼時候就要推她進火坑呢!
溫婉一笑,嫣然垂首思索片刻,然後才緩緩低眉哽咽道:“貞敏不才,請陛下收了我公主的名分吧!”
這話一出,不但是趙宣帝,連同福公公也是驚着了,這貞敏公主莫不是瘋魔了?天下的女子想要這樣的位份都求之不得,她倒是想往外推?若是因爲之前要她和親那倒是情有可原,可現在
和親的人選不是都已經定了,她又鬧騰什麼?
眉心蹙緊,趙宣帝銳利的目光連連的在嫣然的身上不停的閃過,只可惜,嫣然是低着頭的,便是趙宣帝的眼神再陰冷,她都感受不到。
隱隱帶着一絲怒氣,趙宣帝沉聲問道:“哦?你爲何不想做公主?難不成是覺得做天子的女兒尚且沒有做大臣的女兒好嗎?!”
此刻,任誰都聽得出趙宣帝語氣中的不悅,帝王的臉面,哪裡是容得了別人去無視的?只怕在趙宣帝的看來,還沒有一人如嫣然一般大膽,這天朝公主的身份她說不要就不要了,憑着這個,就算是立刻將她拉出去砍頭都不爲過了。
福公公也是爲這小公主捏了一把冷汗,皇上的脾氣喜怒不定美人比他更清楚,這貞敏公主一個嬌滴滴的小美人,要是真的成了無頭的冤魂野鬼,那倒是有些可惜了。
似乎是被趙宣帝冷冽的口氣嚇住了,嫣然肩膀一抖,頭擡起來的時候那長長的睫毛上赫然還掛着一滴明亮的淚珠,美人垂淚,而且還是無聲的啜泣,再也沒有什麼比這個更能激起男人的憐惜之心了,即便趙宣帝已經年過中年,而福公公也算不得真正的男人,但只看此情此景,心也軟上了三分。
嫣然本就才15,且身量又嬌小,一張臉蛋尖尖的還沒有巴掌大,而趙悅與她的年齡差不多,看上去倒好像是比她年長几歲似的,再加上她此刻縮着身子,道越發的顯得像受了委屈的小女孩兒了。
福公公或許是想着馬車上這位小公主連生命垂危的時候都想着他們這些奴才的安危,心裡一時不忍心,忍不住替嫣然說好話道:“陛下,我看貞敏公主似乎有什麼難言之隱,莫不是公主受了誰的委屈?依我看,公主也別在意,只管有什麼說什麼,有陛下在這,自然是能夠還公主一個公道的。”
福公公一番話說的高明至極,既沒有將自己的立場牽扯進去,又是恰到好處的點名了嫣然的難言之隱,更是在無形之中凸顯了趙宣帝的身份,嫣然心中暗暗的感嘆,怪不得趙宣帝如此的器重於他,果真也不是沒有道理的。
或許是聽着福公公分析的在理,趙宣帝一時半會兒的也沒忘深處想,估摸着他自個也以爲能讓嫣然冷不丁的說不做公主了,那定然是有天大的事情發生了,而自己身爲帝王,若是連這點事都解決不了,那才真正是大笑話了。
乾咳一聲,趙宣帝的語氣緩了緩,道:“福公公說的沒錯,貞敏若是受了委屈儘管只說,有朕給你做主!”
這話一出口,趙宣帝自個兒稍稍的有些懊惱了,這丫頭受的委屈該不就是趙謙差點兒掐死她的事情吧?雖然事情是事實不假,可要是你不說、我不說,這件事沒有人提起,那就相當於蒙上了一層窗戶紙,只要沒人捅破那就各自相安無事。
可要是捅破了……只怕非常棘手啊!
但君
無戲言,自己的話已經說出去了,斷然沒有收回來的道理。手掌一捏,趙宣帝心中也是煩悶不已,現在唯一的希望也只是期望這丫頭的腦袋夠聰明,千萬不要自討沒趣,讓自己沒臉了纔好,不然的話……
若是讓嫣然知道趙宣帝此刻的心裡變化,鐵定是要唾棄到底,都說只許州官放火,不許百姓點燈,如今趙宣帝可不正好是想這麼做?
嫣然當然不可能會那麼傻,現在說起趙謙無異於就是自找苦吃,說不定既得不到好處,還得惹怒趙宣帝,總之是得不償失。
拿着帕子輕輕的按了按眼角,嫣然的動作優雅至極,便是趙宣帝看在眼中都要暗暗感嘆一番,這李長青倒是會養女兒,一個大臣之女,渾身上下的氣度倒是比真正的公主都不差,也算是難得了。
哽咽了幾聲,估摸着氣氛營造的差不多了,嫣然這才咬着嘴脣輕輕的說道:“我……我這公主的名分原本就是因爲要和親,太后才賜下來的,如今五公主以一己的幸福成全了天朝和番邦兩族的佳話,我不用去和親了,這公主的名分若是還在身上,只怕會惹得那些個酸言酸語有損陛下的聖明。”
嫣然原本就長了一張無辜至極的臉,此刻再配上斷斷續續的語句和豆大的淚珠,登時變成了一劑軟化劑,成功的讓趙宣帝的怒氣去了一半下去。
的確,嫣然說的在理,公主的身份原本就是因爲要和親才封上的,如今不要她遠嫁,於情於理都應該收回纔是。可趙宣帝的心中也有自己的算計,前一段時日,自己的身子不過是感染了風寒稍稍的差上一些,便有不少的官員聯名上書懇求讓他早早的立下傳位聖旨,或者立個太子。
這些個官員自然是爲着國本着想,畢竟,一樣的出身,誰都願意登上天下至高的位置,爲此,骨肉相殘、血雨腥風的事情都是有的,而現在的國本本就不是十分穩固,且邊境又有匈奴人連連的挑釁,若是在內亂的時候匈奴人趁虛而入,那不是要壞了祖宗幾百年的基業嗎?
再者說了,趙宣帝的子嗣不多,而四位皇子中,除了六皇子尚且年幼,其餘的皇子都已經成年,如今脾氣秉性也能看出個大概,現在立儲也是情理之中。
可趙宣帝與別人不同,他心中想的是自個兒千秋萬世的做皇帝,傳不傳位子的,那簡直就是在咒他早死,趙宣帝不願,且一旦有大臣提及此事他就大發雷霆,諸位大臣也是無可奈何,不敢再提。
從那之後,趙宣帝的心裡就有了個疙瘩,大臣們讓他早早的立儲是盼着他早死,自己死了對他們有什麼好處?只怕便是他們推崇的人登基了,他們才能得到好處吧?
這麼一想,趙宣帝更惱怒了,好哇,感情是自己的皇子容不下自己,想盼着他早死自己做皇帝呢,而仔細的一想,趙宣帝的疑心是越來越大,尤其是對三皇子趙炫,簡直是越看越不順眼。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