鄧瑜珊發現肖樂這些天變得有些古怪,他變得煩躁易怒,心情總是起伏不定,時好時壞,這讓她不明究裡,一個人哭了好幾次。
家宴的事情因爲鄧宥哲出差而作罷,但這本就是給肖樂設下的一個時限,現在問題已經基本定了下來,吃不吃這頓飯便無所謂了。
只有鄧瑜珊一個人爲這件事擔心了很久,當家宴取消後,她反而又變得若有所失。
安瀾花卉這邊,左安安開始把CEO的事情有意識地移交出去,一部分是交給了市場總監朱思榮,他已經用會稽和甬州兩個分公司的成功轉變證明了他的知識和能力。
而另外一部分工作則是交給了趙凱。
趙凱這一年來也在不斷地學習企業管理的知識,作爲COO的他其實對於安瀾的日常事務都很清楚,只是從來都沒有真正系統地去解決和處理這些日常性的事務,他通過獵頭公司高薪挖來了一名人力資源總監、一名財務總監和一名法務專員,把自己的短板通過這樣的方式堵了起來。
對於員工,左安安的說法是覺得自己在知識上還有很大的不足,決定到斯坦福商學院去充電學習,但老員工和中層管理人員都知道她和肖樂的關係,一股暗流在公司裡涌動着。
有些消息靈通的人士開始傳聞說會有新的大股東進入,甚至有人說出了華海集團的名字。人們變得惶恐起來,但華海集團作爲江海人家喻戶曉的名字,某種程度上也減弱了人們對於動盪的不安。
也有一些不安份的人開始試圖在這個浪潮中獲得利益,趙凱這時候表現出了他的鐵血無情,只要是在這個時候興風作浪試圖把水攪渾的人,都被他堅決地鎮壓了下去。
終於到了簽署股權轉讓協議的時候,鄧瑜珊作爲受讓人卻沒有出現,她甚至都不知道自己理論上已經成了肖樂最重要的合夥人之一,只是由何芳菲和一名律師作爲她的代表,簡單地出席了儀式,並且替她蓋了簽字章。
“什麼時候走?”她微笑着問道。
其實她個人對於左安安並沒有什麼意見,這個女孩的經歷甚至讓她有些佩服,有些同情,但天枰的另一端是自己的女兒,她沒有別的選擇。
“後天。”左安安說道。
“那邊都聯繫好了嗎?”
“都辦好了。”左安安點點頭說道。
她並沒有真的動用華海集團的關係,而是通過德泰工貿聯繫了斯坦福商學院,這時候早已經過了正常的入學時間,但在美國,資本的力量反而比在華夏更加有用。
“那就祝你一路順風,學業有成了。”何芳菲和她握了握手,隨後又禮節性地擁抱了一下。
“不要怪我,當你也成爲母親,你就會懂了。”她低聲地在左安安耳邊說道。
左安安什麼話也沒有說。
肖樂坐在臺上,像是一個提線木偶,這幾天他嘗試着與左安安再做一次交流,但除了工作上的交接之外,她沒有和他談任何私人的事情。
他們之間的關係,像是真的就到此爲止了。
記者開始提問,對於曾經廣受關注的安瀾花卉的重大股權變更,不可能完全遮掩過去,也沒有遮掩的必要。
但能夠進場的記者都是專門打過招呼的,而且何芳菲還作爲股權受讓方的一名代表
在臺下坐着,她的面子在江海新聞界還是很有用的。
問題都無關痛癢,場面甚至輕鬆得像是一場事先排演過的路演活動。
借這個機會,左安安再一次把充電這個理由拿了出來。
“趙凱先生,接下來將由你作爲CEO來主持安瀾花卉的日常事務,你有沒有什麼要宣佈的呢?”
這個問題趙凱早有準備,他把安瀾在拓東市宜安縣和淮陰市魚臺縣的開發計劃在這個時候放了出來,記者們紛紛埋頭記錄,就像是一羣認真聽老師講課的小學生。
賓主俱歡。
主持人準備宣佈股權轉讓儀式結束,這時候,不知道是不是覺得作爲公司最大股東和發起人的肖樂一直都沒有說話,一名年輕的記者突然問出了一個問題:“肖樂先生,安瀾花卉是你和左安安女士共同創立的,請問你會怎麼評價左安安女士的離開呢?”
肖樂楞住了,這個問題完全是由這名記者隨口提出的,之前並沒有通過氣,自然也沒有準備答案。
他愣愣地坐在那裡,氣氛突然就變得尷尬了。
“這是哪家單位的記者?”何芳菲冷漠地問道。“把她的名字記下來。”
“沒有左安安就沒有安瀾花卉,這是毋庸置疑的事情。”肖樂這時候突然開口了。“安瀾花卉中的安字,就是從她的名字而來的,我想任何一個安瀾花卉的成員都會永遠記住這一點。”
“她對安瀾花卉的貢獻我沒有辦法用語言來形容,對於她的離開我個人感到很惋惜,也很難過。”臺下何芳菲的臉色有些難看了。“但我沒有辦法改變她的決定,也沒有辦法改變既成事實,我只能對她說,謝謝……對不起。”
左安安的表情有些繃不住了,這讓很多人都看在了眼裡。
似乎有隱情啊?
一些記者開始興奮了,雖然已經有人打過招呼,但這又不是他們問出來的。
年輕的女記者開始感到有點不安了,但肖樂的話還在繼續:“我會祝福她,但也希望她記得,安瀾花卉會是她永遠的家,只要她願意,這裡永遠都會張開雙臂等她回來。”
主持人急忙出來宣佈記者提問結束,肖樂一直看着左安安,但她卻很快就收拾東西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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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左安安提前讓趙凱轉告肖樂不要去送她,但在左安安離開的那一天,肖樂還是去了機場,人很少,只有劉啓泰、趙凱和孫瀾等寥寥幾人,這讓肖樂感覺到越發的難受。
孫瀾的眼睛紅紅的,顯然是哭過,但左安安卻顯得很淡定。
“肖樂。”她對着肖樂點了點頭。“既然都來了,那就擁抱一下再走吧。”
肖樂於是緊緊地抱住了她,甚至把她舉了起來,就像是要把她身體的所有信息都留下來,刻在腦子裡。
而左安安也完全放鬆了身體,最後一次把自己完全交給了他。
“保重。”肖樂輕聲地在她耳邊說道,同時把一張紙條塞到了她的手心裡。“一個人的時候再看。”
“我走了。”左安安微笑着對他們揮了揮手,轉身快步向安檢口走去。
她的身體挺得很直,但只有站在她前面的那個工作人員看到,她已經滿臉都是淚水。
這樣的事情他見過很多,許多留
學生在離家前都是這樣,只是這個女孩子看起來稍微有點大了。
進入候機廳,她找了一個僻靜的地方坐了下來,猶豫了許久之後才把剛纔肖樂給她的紙條拿了出來。
“我相信我們之間的故事還沒有結束,即使我不能給你一個令人羨慕的婚姻,但我可以給你一輩子也用不完的金錢。把你的錢留好,設法在納斯達克開戶並且做好投資的準備,但是不要輕舉妄動。和我保持聯繫。”
左安安有些失望,這並不是她所期待的東西,但她還是小心地把它對摺,然後放到了自己貼身的包裡。
這是肖樂給她的最後的紀念物,就算只是一張白紙,她也會小心地保存起來。
肖樂看着她消失在那道門裡,心情十分複雜,這是他唯一想到能夠補償給左安安的東西,對於美國的投資機會他知道得不多,只記得蘋果的股票會大漲,Facebook的股票在初期會大漲,比特幣在初期很賺錢,除此之外,能夠讓他記得的就只有壞消息。
但在美國,壞消息也是可以賺錢的,因爲可以在股市上做空。
他記得被列入美國十大股災的納斯達克長達三十一個月的暴跌,記得雷曼兄弟破產和次貸危機,也記得九一一,唯一讓他感到猶豫的是,歷史已經悄然發生了改變,那這些事情還會如期發生嗎?
孫瀾沒有理睬任何人,自己走了。
趙凱問肖樂要不要搭車,因爲他知道肖樂還沒有駕照,肖樂讓他等自己一下,然後走向了劉啓泰。
一段時間沒有見過他了,他像是突然老了一大截。
“劉總。”肖樂對他點了點頭。
劉啓泰也點了點頭,但什麼話都沒有說。
應該說什麼呢?
當初他對肖樂所說的那些話還依稀在耳邊縈繞,事情卻已經變成了現在這個樣子。
對於肖樂來說尤其唏噓,如果不是劉啓泰對他的影響,他或許不會放縱自己,更不會接受鄧瑜珊的愛。只是這種事情真正起作用的是他自己的內心,劉啓泰的話充其量只是讓他找到了一個放縱自己的理由,他不可能把這樣的結果賴到劉啓泰頭上。
他們誰都沒有想到,最終的受害者會是左安安。
想起當時劉啓泰那信心滿滿的話語,現在頗有諷刺意味。
“德泰最近怎麼樣?”肖樂問道。
“貸款又下來了,說是領導記錯了,有問題的那批公司裡沒有德泰,可以放款,作爲補償還給予了我們一些利息上的優惠。”劉啓泰輕輕地搖了搖頭。“這一關過去了,後面應該就會好了。”
肖樂默默地點了點頭,左安安已經離開,對於肖樂和劉啓泰來說,似乎已經沒有什麼可討論和交流的了,於是他和劉啓泰道了別,轉身向趙凱走去。
“從今天開始,調整好心情邁進新生活吧。”趙凱對肖樂說道。“已經傷害了一個人,別傷害另外一個了。好好過日子吧。”
這樣的話聽上去很喪氣,卻很中肯。
肖樂點點頭,閉上了眼睛。
“你有什麼勁爆一點的搖滾嗎?”他問道。
“你說重金屬?我不喜歡那些東西,樂隊的歌只有披頭士。”
“那就選一首他們最激烈的歌曲吧。”肖樂說道。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