衆人看着手中的現金支票，再去看看三年的供貨合同，頓時都沉默起來了。
選擇拿支票走人，無疑是收回了貨款。
但是日後就別想和榨油廠做生意了。
三年的供貨合同，一旦榨油廠熬過了這個階段，長做長有，那可是一筆大收入，他們都捨不得啊。
“如今榨油廠的情況，還請小宋總見諒，我小大打小鬧的生意實在可不敢陪你們折騰，我拿支票走人！”半響之後，有人動了，一個四十歲出頭的中年人那這現金支票，直接走人。
他叫黃炳全，縣裡面一個花生供應商。
廠裡面也生產花生油，但是數量不多，所以欠他的款項也不多，只有三萬塊而已，但是他是小本生意，本來就怕這三萬塊拿不回來，現在有機會，他乾脆一點，直接拿着現金走人。
“請！”
宋山面不改色，嘴角微微揚起，臉上淡漠的自信能感染現場的氣氛。
“我也是小本生意，折騰不起，小宋總見諒！”有人帶頭，自然有人動心，又一個人拿着支票走人。
有兩個開了頭，下面人陸陸續續也又動了幾個，但是他們都是小供應商，可合起來也拿走了三十餘萬。
然而宋山好像始終不在意，面上笑容依舊。
“看來這個宋總來頭不小啊！”
“應該是有點本錢，不然他不敢這麼賠！”
“我可聽說了，這個江山糧油可是擊敗了市裡面的安康食品，才取得榨油廠的承包權！”
“……”
底下人被宋山的自信感染，但是沒有幾個人願意離開，可也不太敢籤合同，開始有些竊竊私語的商量起來了。
大豆的供應商，三十出頭的俞偉明擡頭，目光看着宋山，宋山很年輕，讓他有些不踏實，但是就這樣放棄這單生意，又讓他有些不甘心，他開口問：“我想問一下，宋總的江山糧油有信心能盤活這榨油廠嗎？”
“呵呵，俞老闆這句話問得……”宋山唧唧的笑了一下，道：“有點多餘了！”
他淡然的道：“我江山糧油投幾百萬下來，做了這麼多，如果我們沒有這點信心，我們來做什麼，做善財童子嗎？”
衆人聽到這句話，頓時沉默了。
這是事實。
江山糧油不管什麼來來歷，他們承包榨油廠，投入榨油廠的錢可分毫不作假，投幾百萬下來，難道就是來玩的。
“生意難做，我不想損失榨油廠這個生意！”
俞偉明做了一個艱難的決定，打開合同，仔細的看了看，然後在最後的位置簽上了名字：“希望我們俞記糧店和江山糧油合作愉快！”
“俞老闆做了一個明智的決定，我保證，日後你定不會後悔！”
宋山臉上綻開了一抹燦爛的笑容。
這盤子他差點兜不住。
還好，利益還是能讓人有勇氣去相信一個不敢相信的未來。
“俞老闆上百萬都敢壓進去，我也賭一賭，這榨油廠要是能盤活，對我們大家都是好事！”又一個老闆做出了決定。
“這生意丟了怪可惜！”
“姑且信一信，反正榨油廠在這裡，也跑不了！”
這是連鎖的反應，不少人在合同上簽字了。
宋山放鬆下來。
這一關過了。
……
傍晚。
辦公室，現在榨油廠的管理層基本上都在，一雙雙目光看着宋山，有驚異，有敬佩，也有好奇。
宋山癱在沙發上，解開胸口的領帶，煽着風扇。
宋江說的沒錯，這領帶就是勒脖子的玩意，多年不帶了，還真不習慣，要不是今天爲了裝逼一下，他還真不太願意帶這個玩意，還是運動裝舒服。
“小宋總，銀行那邊來電話了，支付了三十七萬！”
秦傑這一刻對宋山的敬仰之情猶如滔滔江河，他可是全程看着，宋山就那麼幾句話就把那些人忽悠住了。
“算是穩住他們了！”
宋山也露出了一抹笑容。
“小宋總，那些現金支票都是真的，如果他們都拿選擇現金支票，你有這麼多現金賠嗎？”廠長耿忠明到現在都有些看不透宋山。
宋江倒是一眼就看透了，是一個愚厚而勤懇的青年，而且好學，很多東西容易學上手，培養幾年，是一個不錯的苗子，但是宋山，他始終看不明白。
“我哪有這麼多錢啊！”
宋山說的很直接：“支票是真的，但是一起兌換，九成九會跳票！”
“你可真敢賭！”
趙永年倒吸一口冷氣：“跳票就是造假，這可是要坐牢了！”
“我就賭他們不會拿支票走人！”宋山道：“結果我賭錢贏了！”
“萬一呢？”耿忠明尋根問底：“你怎麼辦？”
“最壞的結果無非就是出師未捷身先死！”
宋山聳聳肩。
“我還真以爲你有足夠的錢去賠給他們，沒想到你只是唱一出空城計，倒是把我嚇得一身冷汗！”副廠長於木說道。
“我們兄弟的錢都投入江山糧油公司裡面，現在我們的賬目上有多少錢，鍾阿姨最清楚！”宋山笑了笑。
“公司註冊資金二百萬，後來小宋總以私人入賬一百萬，算是拆借，總共是三百萬資本，縣府那邊，我和他們商量了，八十二萬分三期付款……”鍾阿姨開口。
“等等，能分三期付款？”宋山眸光微微一亮，打斷了鍾阿姨的說話，他一直以爲，政府的錢都是一次性付清了，他還以爲公司賬目上已經少了八十二萬，才把一百萬以拆借的名義放在公司賬戶上。
“小宋總，不管是和誰做生意，都不可能一次付清的，我早就H縣府那邊談過了，第一期給三十萬，第二期三個月之後付款，二十萬，第三期，那就是年底之前全部付清！”
鍾阿姨解析說道。
“好事，你繼續吧！”宋山笑嘻嘻的道，他很不是很熟悉做生意的套路：“我也想知道我能動用多少錢？”
“現在支付出去了，除了縣府的三十萬之外，還有臨時工的工資，十萬一千二，加上這一次的三十七萬，也就是我們已經支出七十七萬多！”
鍾阿姨說道：“我們賬目上還剩下二百餘萬！”
“另外！”秦傑補充：“因爲我們解決了外債的問題，我們財務重組，目前在榨油廠的賬目上，我們能挪出五十萬左右！”
欠着一屁股債，賬目上自然是不可能有一分錢的。
但是現在債務已經壓下來，反而給了財務科重組財務的機會，現在廠裡面很多東西都能盤活過來算錢。
“這麼說，我們目前能支配的錢，還有將近三百萬？”
宋山眸光有些湛亮。
“可現在我們倉庫的存貨賣不出去，這些錢耗不了多久，一旦外界看我們沒動靜，很快就會失去信心，那些人會重新上門逼債！”耿忠明陰沉的說道：“現在首當其衝的任務，是不是恢復銷售！”
“銷售的事情不急！”
宋山絲毫不擔心：“譚科長，銷售科全面停止下來，對外宣稱，廠房整修，一個月之內，不售一滴油！”
“什麼？”
衆人聞言，頓時有些急了。
“這樣怎麼行？”耿忠明老廠長第一個反對。
“事情就這樣決定了！”
宋山站起來，道：“今天就到這裡，明天開始整頓廠房，你們做好最壞的準備，我的標準是很嚴格的，我不會無緣無故辭退人，但是我也不養不幹活的人，讓我找到茬，直接開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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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
工人們有些緊張，老闆親自視察廠房的事情已經傳開了，現在榨油廠的情況本來就不明朗，要是讓老闆看了撤資那就真的沒救了。
“這是我們大豆加工廠房！”於木帶着宋山宋江兄弟，走到了一個廠房裡面，介紹的說道。
大豆要經過加工，然後才能壓榨出油。
“我們是用什麼辦法來榨油？”宋山突然問道。
“浸出法！”
趙永年回答：“採用溶劑油將油脂原料經過充分浸泡後進行高溫提取，經過“六脫”工藝（即脫脂、脫膠、脫水、脫色、脫臭、脫酸）加工而成，最大的特點是出油率高、生產成本低！”
他作爲技術科科長，這方面最熟悉：“這種制油工藝是從五五年開始纔出現在華國，而西北這個地區比較落後，七幾年纔開始引入這種工藝制油，但是這樣制油在浸出的過程之中，會有殘留，不注意的話導致油質不好！”
“但是我聽說，玉都大豆油在整個雍市來說，都是優質的食用油！”
宋山眯眼。
“因爲我們採用了比較先進的過濾機，這可是老廠長九三年的時候引進的機器！”
趙永年帶着宋山一行人，沿着管道進入另外一個廠房，道：“這是過濾廠房，製造出來大豆油，都會經過這些過濾機器，出來的食用油比較鮮明！”
“不僅僅如此吧！”
宋山搖搖頭：“玉都大豆油遠近馳名，可不僅僅這點優勢。”
“的確！”趙永年笑着說道：“制油的工藝有一整套，大豆加工，軋坯，然後入浸料，存料箱，封閉攪籠，浸出器，濃混合油……我們在其中還加了幾道，比如大豆的加工，這裡只有我們玉都榨油廠纔有了特別工藝，不同別的加工，出來的大豆會更加富有油脂，另外在浸出方面，我們技術科也改良了工藝，這工藝纔是很多人想要的東西，製造出來的大豆油不能說完全沒有殘留，但是保證不足千分之五，而且保留一定的豆香味！”
“好了，這些你繼續說下去，我也頭疼！”
宋山搖搖頭。
宋江如同一個勤奮的學生，還在旁邊做筆記，他這個老總做的還真如同一個秘書了，不過也不怪他，趕鴨子上架，第一次做老總，什麼都不懂，只能用心去學，去記。
“現在我說幾點！”
宋山巡視後，有了主意，開始對着衆人說：“第一，安全，油始終是危險品，廠房必須保證絕對的安全，我剛纔居然看到一個角落有菸頭，這讓我感到不可思議，在廠房裡面抽菸，是想要大家一起死嗎！”
“這是我的過錯！”
於木承認錯誤：“日後我會加緊這方面的監督！”
“不是監督，而是加強這方面的防範，培養這種意識！”宋山道：“油廠不是其他地方，一次過錯，都會讓我們萬劫不復，我就在廠規裡面說一點，但凡發現在工廠裡面有人抽菸，立刻開出，沒有任何情面可說！”
“是！”
“另外，滅火器要準備齊全，緊急撤離通道，防火標誌都要標出來，整個廠房防火沒有一點點的表現，我甚至都不敢在這裡呆！”
“這點我來安排！”廠長耿忠明說。
“第二點！”
宋山繼續：“是衛生！”
他頓了頓，說道：“我們不是挖石油的，我們是做食用油的，衛生是第一講究，從現在開始，三日不開工，爲期三日，廠房大掃除，三日之後，我會親自檢查廠房的衛生，看到一點灰塵，全部扣工資！”
“還有，兩邊的牆壁要重刷，我不希望看到一道破破爛爛的牆壁，廠房的確有些老化，我也暫時沒有足夠的資金去休整，但是衛生不能差！”
“最後就是個人衛生！”
宋山在整個廠子領導面前強調：“從現在開始，進出廠房的工人，必須講究個人衛生，不達標不準上工，還有，所有人配口罩，一線直接接觸食用油的，配衛生服，帶手套！”
“安全是我們的原則！”
“衛生是我們的第一要素！”
“這是一點都不能出錯的！”
宋山的話說的斬釘截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