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謝,對不起。”
當李東揹着李青下樓,將李青送進婚車的那一剎那,一路哽咽的李青就說了這五個字。
而聽到這句話,李東彷彿瞬間聽懂了,臉上展露笑容道:“沒有什麼對不起,也不用道謝,我做我該做的。”
李青也沒再說什麼,等姚博和李東寒暄幾句,婚車緩緩向酒店駛去。
他們一走,李東沒急着上車。
在身上摸了一圈,沒有摸到煙,儘管這時候李東很想抽根菸。
不過上次和李程遠說戒菸之後,他身上就不再揣煙了。
摸了個空,李東剛想放棄,不知何時走到旁邊的沈茜,遞過來一包煙笑道:“今天破例一次,拿着吧,待會順便給客人散幾支。”
李東接過煙,抽出一支也沒點燃,拿在鼻子尖聞了聞,接着才笑道:“走吧,去酒店。”
沈茜倒是沒急着走,而是略顯好奇道:“你好像心情很不錯,甚至有些如釋重負感,李青讓你感受到了壓力嗎?”
李東轉頭看向她,半晌才笑道:“女人的第六感都這麼靈嗎?
是有些如釋重負,不是因爲李青。”
“我該繼續問下去嗎?”沈茜輕笑道。
李東邊走邊道:“問不問,其實都是那麼回事。
簡單來說,以前,我很恨他們一家,發自骨子裡的怨恨。
可我大伯離世之後,如同別人說的一般,人死賬消,一了百了,我便不再恨了。
哪怕李南明再廢材,和我何干?
他又不是我爹,又不是我兒子,我還能管他成不成才?
可我這個人,相信冥冥中自有因果。
說起來你可能會笑話,不過我認真的。
我一直覺得,有些事是因果循環的緣故,所以我大伯離去之後,我稍微覺得有那麼一點虧欠他們。
這幾年,我爸一直照顧他們,我都在默認,就是因爲這一點。
現在,送李青出嫁,我大媽讓我背李青下樓,其實剛好滿足了我的願望。
在青陽,有這麼一個說法,背新娘子下樓,腳不沾地,是爲了不帶走孃家的財氣和運氣。
可背新娘子的兄弟,難免有些折損運氣和財氣。
這話,老一輩的人都知道,很多人也都相信。
當然,在年輕人看來,無稽之談罷了。
我不管是不是無稽之談,我願意相信,那它就是存在的。
所以,這次我答應了,我將兩家的一些繩結給解開了。
從此往後,我不再欠誰的。
處得來,那就當親戚處。
處不來,那當陌生人也沒關係。”
李東說着,看向沈茜笑道:“是不是覺得我很迷信?”
沈茜跟着他一道上了車,笑了笑道:“不管迷信也好,科學也好。
總之,你自己開心就行。
你覺得你解開了枷鎖,那就是好事。
我說,今天你怎麼這麼痛快,要知道,那可是8層樓,一般情況下,我以爲你會拒絕的纔對。”
李東笑呵呵道:“我有那麼不給力嗎?
才8層樓而已,就我這身板,80層都沒問題……”
“那好啊,回頭我們結婚,就挑80層樓的。
我們那邊可沒什麼孃家兄弟背新娘的傳統,都是新郎背。
按照你們的習俗,是不能坐電梯的,得腳踏實地,所以……”
沈茜還沒說完,李東就打着哈欠,打岔道:“還真別說,今天有些起早了,我有些困了。
我先眯一會,待會到了地方你喊我。”
沈茜啞然失笑,這傢伙,正經不到三分鐘。
不過李東眯眼之後,她倒也沒再打擾。
盯着李東的面孔看了一會,沈茜其實看出了一點東西,李東愈發的輕鬆自若了。
是的,輕鬆。
在外界看來,此刻的李東應該是焦頭爛額纔對。
他在生意場上,現在的局面其實比之前還要麻煩,還要困難,面對的對手也越來越多。
可實際上,李東並沒有外人想象的那麼在意。
生意上的事,李東看似當成重心,實際上一直都不是核心。
他的壓力,也不僅僅是來源於事業上的,更是他自己心理上的壓力。
可自從沈茜說自己懷孕了,李東的壓力,陡然間彷彿消失了七成,這次送李青出嫁,又消失了一成。
以前,李東是內外交迫,人前看着沒臉沒皮,沒心沒肺,實則他承擔的太多,有種喘不過氣的感覺。
最大的壓力,便是他自己給他自己製造的。
現在,他因爲種種緣故,將這種自我製造的心理壓力,排解了,只剩下最後一小部分。
所以,沈茜看出了他的輕鬆自在。
在這之前,李東雖然事業一帆風順,可沈茜絕對相信,之前的李東沒有現在這麼舒服。
……
李東是很舒服。
心理上的壓力,他現在漸漸在排解,在消除。
外界的壓力,再大,那也是外界的,還壓不到他內心。
可一些心理上的重擔,讓他哪怕入睡,都無法遺忘和釋然。
李程輝去世的時候,李東就一直覺得他是代李程遠夫婦承擔了前世的一切。
不管是不是李東的臆想,李東願意這麼去相信。
哪怕不是,李東也相信是!
因爲只有這樣,他纔會覺得,自己父母可以健康長壽,無病無災,因爲有人代爲受過了。
正因爲如此,他纔會覺得虧欠了李程輝那麼一點點。
今天,算是李東的自我釋然。
有些事,不在於真不真,就在於他想不想去放下,送李青上婚車的一剎那,李東選擇了放下,他和李程輝之間的一切,在今天都徹底煙消雲散了。
所以,李東的確要輕鬆一些。
上車的時候是假寐,等到了酒店,李東卻是真睡着了。
他睡着了,其實沒人喊他。
不過李東自己還是醒了,不是因爲還記着時間,而是車外傳來了細微的談話聲。
當李東睜眼的時候,看到車外不遠處,沈茜和胡小蕊聊天,頓時低下頭,壓低聲音道:“啥時候來的?”
譚勇馬上道:“我們一到胡小姐就在了……”
“聲音小點,她們倆怎麼聊起來了?還有,沒打起來吧?”
譚勇哭笑不得,爲什麼老闆的腦子裡只有打才能解決問題?
沈茜和胡小蕊,好歹也都是名門閨秀,怎麼可能會跟潑婦似的當衆撒潑。
別看胡小蕊喜歡瞎折騰,砸門砸車什麼事都幹過,可那是以前。
現在人家好歹也是公司老總了,哪能真那麼不靠譜。
對老闆的問話,譚勇考慮了一陣才肯定道:“沒打起來,聊的很愉快的樣子,反正聊了有五六分鐘了,都笑的很開心。”
李東教訓道:“你懂什麼,女人笑的越開心,其實越惱火。
算了,跟你說不通,話說回來,我不是沒邀請麼,小蕊怎麼……”
李東沒說下去,胡小蕊真想知道這麼點事,那太簡單了,都用不着過度打聽的。
關鍵不是這個,關鍵在於這丫頭說過幾次,要搶三次花球!
搶到了,李東就得娶她。
其實這是胡小蕊自己的說法,可不知道怎麼的,就被胡小蕊轉嫁到了李東頭上,成了李東的承諾了。
儘管就算她真搶到了三次,李東也不會那麼選擇。
可終究,心裡還是有些彆扭。
就在李東有些撓頭,糾結要不要下車的時候,外面的沈茜走了過來,打開車門笑道:“醒了,醒了就進去吧,別錯過時間了。”
“剛醒,剛醒……”
李東從車上走了出來,看了一眼沈茜,又看了看不遠處的胡小蕊。
原本,他以爲胡小蕊肯定得上前黏糊幾句。
誰知道,這次李東猜錯了。
見他下車,胡小蕊面帶微笑道:“李東醒了,那我們一起上去吧。”
“哦……”
李東還有些分不清狀況,沈茜和胡小蕊卻是沒受他影響,一起朝酒店大廳走去。
她們一走,李東也只好跟上。
結果走了幾步,李東忍不住道:“小蕊,你……”
胡小蕊坦然自若地笑道:“是不是問我怎麼來這了?
你是沒邀請我,可作爲商業合作伙伴,你李總的姐姐結婚,我知道了消息,當然得來隨份子才行。”
“哦,哦……”
李東滿腦袋漿糊,只能點頭敷衍,完全不知道狀況。
等到了酒店大廳,看到姚博他們的時候,衆人紛紛上來和李東招呼,李東也沒來得及繼續問了。
胡小蕊也沒和往常一樣繼續糾纏,將準備好的紅包遞給了李青,朝李東點頭笑了笑,就上了樓。
等李東應付完了客人,又和姚博的父母寒暄了一陣,好不容易抽了個空,擠到沈茜跟前道:“什麼情況?”
沈茜疑惑道:“什麼?”
“我是說,你們聊什麼了?
今天的小蕊不太對勁啊,你沒覺得嗎?”
沈茜笑道:“不對勁?哪不對勁了?”
李東有些無語道:“你不覺得,今天她和以前完全不同了嗎?
居然……
怎麼說呢,反正就是特別不對勁,對了,就跟忽然長大了似的……”
沈茜配合道:“是不是覺得她沒來粘着你,不太自在了?
還是覺得,她應該看到你,傻兮兮地傻笑纔對。
又或者蹦蹦跳跳的,跟個沒長大的孩子似的?”
“呃……”李東錯愕了一下,半晌才訕訕道:“好像有這麼點意思吧,你說怎麼變化這麼大?”
沈茜失笑道:“你不會以爲你看到的胡小蕊,就是真實的胡小蕊吧?”
“什麼意思?”
沈茜無語道:“什麼什麼意思,字面上的意思。
她胡小蕊也是含着金鑰匙出身的,比我們家都要好的多。
孫家如日中天的時候,我爸還在鄉下吃灰呢。
她從小什麼都不缺,也受過最高等最優質的教育。
大學畢業後,她是瘋了一段時間,可不代表她一直就這樣。
自從東星成立之後,她就不再是當初你認識的那個胡小蕊了,你的認知一直都停在幾年前。
實際上,那只是她私底下的其中一面罷了。
她是商界的企業家,名氣還算不小的企業家,又是少年天才,龐大集團的接班人,獨立創業的女強人……
她身上有很多名頭,難不成你以爲,她靠裝傻賣瘋,靠賣萌就能管理好東星?
你說她是長不大的孩子,那是你的說法!
她在娛樂圈,現在也有很大的威望,尤其是控制了北方過半的院線市場,哪家娛樂公司不討好她?
你以爲,她對外人是什麼姿態?”
沈茜說了很多,最後見李東目瞪口呆,又笑道:“現在別人以商業上的合作伙伴的身份來參加你親戚的婚禮,你說,不是這姿態還能是什麼?”
“是嗎?”
李東有些傻眼,難不成,其實只有我覺得異常,在別人眼中,反而是正常的?
其實他也知道,胡小蕊有自己的一套經營方式,在外人面前肯定和自己看到的不一樣。
可以前,他一直沒正面接觸過,還真的沒太在意。
今天陡然間受到了這待遇,李東一時間真的有些彆扭。
見他這幅表情,沈茜似笑非笑道:“失落了?”
李東訕訕道:“怎麼會,就是有些沒反應過來。”
“那你慢慢反應好了,接受現實吧。”
李東無語道:“什麼接受現實,說的我有什麼想法似的?
我都有孩子的人了,我能幹這種事嗎?”
“這不是想法不想法的問題。”
沈茜一副專家的姿態,解讀道:“這是男人的一種普遍心理,當一個女人對你百依百順,你就算嘴上說着不在意,實際上心裡不知道怎麼偷着樂呢。
以前呢,胡小蕊就是如此。
現在陡然間,人家不理你了,當成普通合作伙伴對待,你肯定會覺得有些空落落的。
這時候,你肯定很失望,很糾結,甚至還有些後悔纔對……”
她還在說着,李東已經咬牙切齒道:“我說,你還是不是我老婆?
我什麼想法,你用得着一點點分析嗎?
看破不說破,聰明女人就不該提這些,你是不是真的懷孕懷傻了?
你傻了沒事,把我兒子帶傻了,我可跟你沒完!”
沈茜哼了一聲,警告道:“我說這些,只是告訴你,這是簡單的欲擒故縱罷了!
那丫頭,可不是你想象中的傻白甜。
簡單的一招,就把你耍的團團轉,心裡還惦記着這事。
我現在說破了,你就算惦記,也不好意思再提,懂了嗎?”
李東目瞪口呆,特麼的,現在的女人都要成精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