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他鬆了口氣，林微默默嘆了口氣，認真道，“盲目擴大規模沒有好處，現在已經吃緊，萬一哪一個環節出了錯，資金週轉不靈，你們又該怎麼辦？”
質押貸款？
砍掉一些枝節，縮小規模？
那現在的擴大規模又有什麼用？
這個社辦食品廠，成立還不足一年的時間，從鎮子上幾乎像是小作坊規模，後來擴大到市郊，當地部門還特意批了地建廠。
可真的說起來，太年輕了。
“但是現在銷量真的很好。”男人指着財務報表，“您可以看看，銷售量真的不錯。”
現在國家都提倡大力發展經濟，那就放開了手腳去做好了，幹啥這樣束手束腳？
一步一個腳印，穩紮穩打？
那市場的先機不會被人佔了嗎？
他可是聽說了，有幾個地方也要建食品廠生產罐頭！
“看着數字是增加的，但是你們有沒有算過增長百分比？有沒有認真研究過市場？”
林微見他沉默，“建房子的時候，我們還知道把地基打實，怎麼到了廠子發展上就忘了這個道理？”
根基不穩，稍有震盪，倒塌下來也快。
“我們有研究過的。”男人有點不死心，也記着自己來這邊的任務，反駁道，“現在大家生活水平提高了，罐頭很受大家的歡迎，多生產並沒有錯。”
“如果生產過量，東西積壓下來，你們怎麼辦？全場子的人都喝西北風？”
林微有點不耐，直接道，“我的意思是，先打好根基。”
其他慢慢再說。
廠子倒了，就不光光是大家不賺錢的問題了。
其他問題也會接踵而來。
林微不想看到工資發不出來，造成工人血腥求生的場面。
“那您的意思是——”
男人面色嚴肅，看着林微，等她給他答案。
看這樣子，她是不準備再增資了？
“我的意思很明確。”林微也不迂迴地讓別人猜她的意思，“穩紮穩打中求發展，不主張再次擴大規模。”
“您的意思是不會增資了是吧？”
他這語氣有點羞惱，有點生硬，彷彿在質問一般。
林微皺了皺眉，有點介意他的語氣，可見他在唐慎的氣勢下立即收斂，想想也就算了。
這人大概是在廠子裡習慣了這種語氣對人吧？
“目前我不會增資。”她強調道，“因爲我不主張再次擴大規模。”
來人沉默了一會兒，想再問一句“你確定？”，可她身邊那舉着杯子看的男人太嚇人，他終究也沒問出口。
“你既然這樣說了，那我也不多待了。”男人站起身，“告辭。”
說着，不等唐慎和林微說什麼，直接換了鞋子往外走。
那背影充斥着各種抗拒。
林微站起來又坐下，搖搖頭。
這人是食品廠的對外負責人員？也是趁了國家政策的東風，不然這樣的態度怎麼和別人展開合作？
她本來想要幫着這人安排一下食宿的，但看他的樣子，似乎不願意接受。
林微不愛勉強自己，也不想熱臉貼人家冷屁股，隨他去了。
“這畢竟是你投資的廠子，不理會嗎？”唐慎摸了摸她的杯子，見有點涼，直接抽走倒掉，又給她換了一杯，笑道，“這人估計是關係戶。”
看他說話做事，要麼是關係戶，要麼就是有學問卻不知道怎麼靈活變通，相對清高自傲的人。
“我再想想吧。”林微捧着杯子看他，“如果繼續持有股份，那我就跟廠長聯繫一下，聊聊看。如果不打算繼續要了，還是要說一說看法，但可能會語氣委婉一些吧。”
鞭長莫及，她一年半載也不會過去看，那邊要是陽奉陰違，她也是沒辦法。
除非，她這邊有懂行的人，派過去駐守。
算了，不想了，人要作死，誰也攔不住。
說着，站起來往側廳走，笑眯眯地招呼唐慎道，“來剝核桃。”
剛纔就吃了一個山核桃，她還沒品出來味兒呢。
唐慎輕笑一聲，放下手裡的杯子，跟着她坐到沙發上。
“我怎麼聽媽說，你不太喜歡吃核桃呢？”
林微把毯子往腿上一蓋，擡頭看他，眼睛水亮，“那是因爲沒你給我剝啊。”
其實，當然不是因爲這個。
山核桃和大核桃還是有區別的。山核桃大概因爲小小的，吃到嘴裡的果肉也就那麼點兒，所以不會覺得膩。
但是大核桃就不行了，剛開始吃一兩個還好，吃多了總覺得膩。再加上那上面一層褐色的薄膜，實在是懶得弄，吃起來就會有點苦頭。
唐慎瞥她一眼，脣角上揚，無奈搖搖頭。
倆人中間擱了果盤，像是楚河漢界一般，都規規矩矩坐着。
林微時不時地看一眼窗外，看枝頭上掛的雪，地面上落的白。
“哎你說我剛纔是不是不應該置氣？”林微扭頭，從唐慎手裡捏起來剝好的核桃仁，塞了幾粒到他嘴裡，然後自己一顆一顆吃着，“下雪了啊，那個人該怎麼辦？”
“他來，肯定是按照出差來的。”唐慎嚥下嘴裡的核桃肉，又捏了一個核桃去剝，頭也不擡地說道，“有介紹信，有廠子給報銷出差費用，還用怕什麼？”
不過就是路上走着冷一些罷了。
那人看起來挺傲氣，讓他感受感受這邊的寒冷也未嘗不好。
唐慎冷笑。
給錢就是娘？不給就翻臉？
在這裡，行不通！
“說的也是。差點忘記這個了。”林微笑笑，跟他說道，“我跟你講，我以前以爲出差就跟現在一樣，什麼都不用帶，直接給介紹信就行。後來才知道，以前的人出差都是要自己帶被褥的。”
想想，一個人要是從東三省出差到首都，一路揹着被子，也是夠悲催。
“現在是方便了很多。”唐慎點點頭，“我以前……”
說着，他突然頓住，擡頭看她。
林微：“？”
“我以前也聽說過。”唐慎扯扯嘴角，“季局就是那樣出差的。”
以前，不應該是很多人出差都是這樣嗎？
林微眨眨眼，突然明白唐慎爲什麼頓住，張嘴就要笑，卻被唐慎捂住嘴，眼帶威脅地警告道，“這個時候不說話會比較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