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城市的進步和文明,其實也體現在“欺生”與否上頭。
因了柳俊說普通話,豪哥欺他是外地人還則罷了,這人一看就知道不是什麼素質很高的傢伙,有了幾個錢,花天酒地,不可一世,隨時都想顯擺一下,典型的暴發戶嘴臉。不過連一貫講究“和氣生財”的生意人也這個德行,卻真是有點出乎柳俊意料之外。
“外地人又怎麼樣呢?”
柳俊索性抱起胳膊,淡淡問道。
第一次到洪州市,還是大年初十,陪女朋友逛個街,就碰到這種事情,柳俊也確實有些生氣。倒要看看他們欺生要欺到什麼地步!
“我這衣服不賣了,你出多少錢都不賣!”
老闆娘火氣很旺,聲音很大。
柳俊頓時將臉一沉,冷冷道:“錢,我給你擱這裡了!發票你現在可以不開,但是你別後悔!”
“我後悔?你以爲你是誰啊?你爸爸是稅務局長還是區長?”
老闆娘怒氣衝衝了,瞧她那個樣子,好似柳俊不是她的顧客而是仇人。
嚴菲很奇怪,烏亮的大眼睛一眨一眨的,不明白爲什麼好好買件衣服也要吵架,聽老闆娘如此“質問”,就很老實地對老闆娘說道:“他爸爸不是稅務局長,也不是區長,是省長!”
柳俊不由苦笑了一下。
自然,他不會理解嚴菲是要“仗勢欺人”,這嬌憨丫頭只是實話實說。再說,他老子確實是j省省長,也不是什麼丟臉的事,說了也就說了。
老闆娘先是嚇了一跳,隨即露出不信的神色。她在這裡做生意,見過的最大的官就是工商局的副局長,不過見了柳俊和嚴菲的氣度,卻也明白這兩個外地佬只怕當真有些來頭。能夠隨隨便便從口袋裡掏出兩千元的人,不能小覷。她剛纔只是貪圖豪哥多出的兩百塊錢,剛巧柳俊又要她開發票,就找了這個由頭想將柳俊他們打發走,好將衣服高價賣給豪哥。聽了嚴菲的話,儘自不信,也冷靜了下來。
萬一是真的呢?
老闆娘不由渾身輕輕抖了一下。
省長!
對她來說,那是傳說中的人物,實在太遙遠了,沒法子想象!
“哈哈哈……”
豪哥卻狂笑起來,像是聽到了天大的笑話。
“小姑娘,你可真會開玩笑……他爸爸是省長?省長的公子會來這種地方買衣服?早就到香港到美國去買衣服了!”
柳俊不禁笑了笑,輕輕搖搖頭。
單憑這句話,也知道豪哥不是個人物,就是個暴發戶罷了。這種人,真不值得跟他計較。只是今天好好陪嚴菲逛個街,本來心情甚佳,不料卻遇上這種人,端的掃興!
“好了,老闆娘,既然你堅持不開發票,那麼你先開個收據吧!”
柳俊不想在這裡多所糾纏,大沒意思的事情,當下就讓了一步,望着老闆娘說道。
老闆娘還是有點不甘心。在九三年,能夠多賺兩百塊,對於她這樣做服裝生意的老闆來說,當然也要算一筆“小小的橫財”。誰有錢不賺啊!
只是做生意有做生意的規則,若柳俊不是外地口音,而是本地人,老闆娘就不會是這個態度,她還要反過來給豪哥做解釋,將衣服好好賣給柳俊。
不然的話,人家或許惹不起豪哥,只怕就未必惹不起你一個賣服裝的老闆。
“媽的,老子出三千塊!”
眼見老闆娘猶豫不決,豪哥火將上來,將手頭的一萬元“拍在”桌子上。
柳俊微微皺起眉頭。
對於豪哥這種暴發戶的心態,因爲缺乏相關的經歷,柳俊還真缺乏深層的認識。他們往往會爲了一些莫名其妙的所謂“面子”而做出許多莫名其妙的事情來。
譬如這件衣服吧,老闆娘喊價兩千二,正常情況下,是一定可以談價的,真正成交的價格,不會超過一千五百塊,甚至還會更低。不是豪哥莫名其妙的插一竿子,柳俊確實會跟老闆娘談談價,按照一個合理的價格成交。他有錢歸有錢,也不會到處亂砸。
砸錢也要有意義的。
這個就是柳俊的心態。
但豪哥顯然不這麼認爲,就是和他較上勁了,一傢伙開出了三千元的“天價”。
“我們也出三千好了!”
嚴菲也有些生氣起來。她不大懂得人情世故,但也覺得豪哥很不講道理。而且自己確實很喜歡這件衣服,做服裝設計的人,有時也要從別人的設計上找靈感。所謂“天下文章一大抄”,講的就是這個意思了。
現在有人跟她“競價”,那就“應戰”好了。
反正她有錢!
“不是這樣子的!”
柳俊對嚴菲笑着搖搖頭,摸了摸她的腦袋,眼裡愛憐橫溢。
嚴菲就報以一個會心的微笑。
“老闆娘,你不會連收據都不開了吧?”
柳俊扭頭對老闆娘說道。
“我不是不開收據,我是不賣了!”
老闆娘徹底將“省長”拋到了腦後,眼睛裡只剩下花花綠綠的百元大鈔。八百元的價差,足夠她“忘記”做生意的規則了。今天只做這一單生意,都夠她賺的了。最關鍵的一點,她也和豪哥一樣,不大相信會在這裡碰到省長的公子。所以下定決心不賣了。
“好吧,那我們也出三千!”
柳俊不想再糾纏,更加不可能在這裡和人家理論他是不是省長的公子,當即從口袋裡又掏出一把鈔票,數了八張給她。
“開票吧!”
老闆娘頓時笑開了花,喜滋滋的數了鈔票,然後開了一張收據。
豪哥卻氣歪了嘴巴。他實在也沒料到,對方竟然也是一名“豪客”,幾百塊千把塊錢,並不怎麼放在眼裡。
“豪哥,我要這件衣服嘛……”
濃妝女子又在一旁煽風點火,眼睛直往嚴菲身上瞟。她明顯感到豪哥一進店門,眼睛就一直在嚴菲身上打轉,女人家的“醋勁”,立即莫名其妙地發作起來。
類似她這種準“職業”女子,思想空虛得緊,正是唯恐天下不亂的性格。
“媽的,老子出一萬!”
豪哥氣衝斗牛,吼道!
“唰”的一聲,豪哥將那一摞鈔票甩到了老闆娘的面前。
這個時候,不但原來在店子裡挑衣服的客人一齊瞪大了眼睛,就是後面陸陸續續過來圍觀的閒人們也都“譁”地叫出聲來。看着豪哥的眼神,充滿了豔羨和敬畏。
這個可真是有錢的主啊!
爲了一件衣服,砸下去一萬元。
柳俊拿了收據,理都不想再理他,拉起嚴菲的手,徑直往店外走去。
這一回,老闆娘沒有再阻攔他們。她很清楚地知道,豪哥現在正處於極度“亢奮”之中,行爲已經超出了“理智”的範疇,就算柳俊真肯將衣服讓出來,這一萬元她也未必當真能拿得到手。
瞧豪哥囂張跋扈的模樣,不是好相與的,她真收了這一萬元,後患無窮。
豪哥只是囂張顯擺,可不是白癡!
誰會當真花一萬元買一件真正價值不過幾百元的衣服?
“豪哥,算了,你要真喜歡這衣服,我下次給你再進一件回來,好不?”
老闆娘反過來做豪哥的工作。
豪哥平白無故的讓她多賺了八百塊,要算是她的福星了。
“去你媽的!”
豪哥就是“爭強好勝”,哪裡真肯爲一件衣服花一萬元了?眼見柳俊和嚴菲離開,立即對老闆娘口出惡言。
老闆娘嚇得脖子一縮,再不敢吭聲。
“喂,小子,你給我站住!”
豪哥衝着柳俊直嚷嚷。
柳俊如何肯理會?只當作沒聽見。
不料豪哥不知死活,竟然疾走幾步上前來拉扯他。
只聽得“咔嚓”一聲,接下來就是豪哥殺豬般的嚎叫,卻原來他的手腕已經落入了柳俊手中,一擰一抖,右腕已然脫臼!
“你,你怎麼打人啊你……”
濃妝女子叫喊起來,卻不敢上前一步。
柳俊冷冷的掃了她一眼,嚇得她趕緊閉上了嘴巴。
“豪哥,你的手腕只是脫臼,你找一個懂的人給你接上就沒問題了。不過,我要奉勸你一句,有錢也不能太囂張,不然會很糟糕的。”
柳俊淡淡對豪哥說道。
“這個人很討厭,不要理他了,我們走吧。”
嚴菲秀眉微蹙,大爲不滿,對柳俊說道。嚴菲自幼修養極好,從不和人爭執生氣,她說某人“很討厭”,那就是對此人不滿到了極點。
豪哥頓時怔住了。
他刻意與柳俊鬥氣,拼命擺闊,其實不是爲了身邊的濃妝女子,而是想要引起嚴菲的注意。根據他的經驗,往往只要他大把大把的鈔票砸出來,再冷漠的女孩子立馬就會改顏相向。不料嚴菲竟然給了“很討厭”的評價。
這猶罷了。
嚴菲看他的眼神,不但充滿厭惡,還充滿不屑,一時之間讓他忘記了手腕上的劇痛,感到羞愧難當。待得豪哥清醒過來,柳俊早拉着嚴菲的手走遠了。
“豪哥,豪哥……你沒事吧?”
濃妝女子嚇壞了,緊着叫喊道。
“你媽的x,嚎喪啊……”
豪哥擡手就給了濃妝女子一個耳光,當然,右手不方便,用的左手。豪哥身子骨虛得緊,又是左手,這個巴掌打得倒是不重。
“走,跟我去派出所。媽的,老子還真就不信了,治不了他個外地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