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完餐後,鳳智勇告辭而去。他很明白,自己這一回是不速之客,靳有爲並不知道他會過來,肯定有些話沒有對柳俊說。
“怎麼樣,有沒有興趣去做個按摩?就在這裡還是水藍之夜?”
靳公子點起一支菸,隨口問道。照靳有爲的意思,還是去水藍之夜的好。倒不是說秋水酒店的按摩師手法不如水藍之夜的按摩,專業。這地方既然被盯上了,還是小心一點好。
“就地解決吧,省得跑來跑去的。”
柳俊並不在意。劉飛鵬再出幺蛾子,也不敢當真對柳俊本人無禮,a省的執法機關,也不至於如此不分輕重,自找難受。再說柳省長的按摩,一貫正規無比。
“好,就地解決。”
靳公子更加不會在意。原則上,劉飛鵬和柳俊掐得越厲害,他靳公子越安全。在這種關鍵時刻,劉飛鵬絕對不會主動去招惹靳秀實。別看靳秀實已經退下來,影響力可是十分深遠。不但在a省,就算在高層,靳秀實也還是能說得上話的。
兩個人相跟着出門,去了酒店的按摩室。
“嘿嘿,大夥嗅覺還真是蠻敏銳的,都聽到風聲了。”
靳有爲掃了一眼環境,冷笑着說道。靳公子此語,也是意有所指。往曰裡秋水酒店無論哪個部門,均是人滿爲患,很多時候需要預約。現在按摩室卻是空空蕩蕩的,十幾個按摩師三三兩兩聚在一起聊天說話,無所事事。毫無疑問,省裡針對秋水酒店“出手”的消息,很多官員都聽說了。
類似秋水酒店這樣的高檔所在,沒有了官員的消費,生意立即就要跌去一多半。這也是國內特色,鮮明無比!
柳俊淡然一笑,說道:“你能聽到風聲,別人也一樣能聽到。”
“他媽的,這些牆頭草!”
靳有爲忿忿地說道,神情大是不悅。
柳俊笑着搖搖頭,並不接話。
仕途險惡,官員們小心一點,也是對的。倘若走錯了路子,別看前一分鐘還在臺上作報告,威風顯赫,後一分鐘可能就去紀委喝茶了。
柳俊和靳有爲的出現,似乎爲無聊的按摩師們打了一劑強心針,大家都忙不迭地站起身來,熱情接待兩位“大膽”的客人。
柳俊還是老規矩,點了九十八號按摩師。並沒有因爲丁靈上回的胡鬧就換“口味”。
柳省長是個很念舊的人。
靳有爲在秋水酒店也有熟悉的按摩師,儘管不和柳俊那樣一成不變,也不至於每來一次就換一個人。兩人換了按摩服,在柔軟的按摩牀上躺了下來。
按摩師很利索地開始了工作。
“柳俊,你打算怎麼弄?由得他們這麼胡搞嗎?”
靳公子一邊享受按摩師的服務,一邊抽菸,隨口問道。
說起來,靳公子講義氣的名聲可不是白瞎的,很自覺的將柳俊的事當做了自己的事,忍不住要拔刀相助了。
柳俊沒有急着回答,沉默稍頃才說道:“不要緊,先看看再說吧。”
靳有爲很不爽地說道:“再看看?再看看就該騎到你腦袋上拉屎拉尿了。現在是在探路,你沒反應,接下來就會升級。”
應該說,靳有爲這個分析不是沒有道理的。劉飛鵬既然已經開始動手,絕不會走走看看,而是會一鼓作氣,謀求徹底的勝利。既是爲了他自身的權位穩固着想,也是爲了配合大派系的一致動作。
柳俊笑了笑,說道:“升級好嘛。”
“好?”
靳公子頓時滿眼小星星。
近來靳公子發現柳俊越來越“軟弱”了,以往就像個刺蝟,人家都還沒碰到他呢,只是走近幾步,渾身的尖刺就毫不客氣地豎了起來,一副虎視眈眈的樣子。現在倒好,被人打上門了,竟然沒有任何反應。
這還是柳俊嗎?
“靳有爲,如果要檢驗一個人的忠誠,你知道最好的辦法是什麼嗎?”
見靳公子急赤白眼,柳俊又微笑着問了一句。
“是什麼?”
柳俊淡然說道:“就是由你的對手幫你檢驗。”
靳有爲頓時不說話了,雙眉微蹙,似乎在仔細思量柳俊這句話的內涵。
或者,柳俊是對的。在他很得勢的時候,所有的部屬,甚至於中立派人物,均會在他面前竭力討好,想盡辦法靠過來。這些人的內心到底是怎麼想的,無從知曉。一旦失勢,這些人就表現各異了。由對手來檢驗下屬的忠誠,確乎是最佳的辦法。
不過靳公子也有自己的考慮,沉思一陣,說道:“那也得有個先決條件。”
“什麼先決條件?”
“你要能保證,檢驗過後還有使用他們的能耐。”
柳俊就笑了,索姓閉上眼睛,專心致志享受按摩師溫柔的手法,不再搭理靳有爲了。
又玩深沉!
靳有爲不由狠狠腹誹了幾句。不過腹誹之後,靳公子倒也安心不少。貌似認識柳俊這麼長時間,此人還從未打過沒把握之仗。
……靳有爲的推測是有道理的,果然很快,劉飛鵬的進攻就升級了。
天氣越來越熱,辦公室裡儘管開了空調,柳省長偶爾望向窗外,還是能夠感受到那火熱的氣浪,似乎隨時準備透窗而入,好好炙烤一下柳省長的皮膚和筋骨。
這麼熱的天氣,柳俊就沒有安排太多下鄉的行程。不管怎麼說,就算柳省長不畏辛勞,也要爲底下的幹部羣衆着想,搞得勞師動衆的,不大好。
柯啓帆輕輕推門走了進來,手裡拿着一疊資料,神色很是凝重,似乎還有幾分焦慮。
這個比較罕見。柯啓帆儘管年輕,也已過了而立之年,跟着柳俊有四年時間了,早已經歷練得沉穩異常,一般的情形,極難讓他在臉上表現出憂慮之意。
柳俊便徵詢地望着他。
柯啓帆快步走到辦公桌前,說道:“省長,這裡有幾封舉報信,舉報安豐市長王淦!”
說着,柯啓帆便輕輕將手裡的資料擺放在柳俊面前。
柳俊的雙眉微微一蹙,並沒有急着去閱看那些資料,輕聲問道:“具體是什麼內容?”
“經濟問題和作風問題。多數是以前的……舉報信上說,王淦和洪天敬搭班子那段時間,和幾個建築商來往很密切,安豐市好幾處路橋工程和基建工程,都是王淦親筆簽字,交給那幾個建築商承建的,很少經過公開招標的艹作方式。唯一的一次公開招標,還有內幕交易。我簡單統計了一下,五封舉報信,一共例舉了十二個具體的實例,涉及舉報的總金額接近四百萬;另外,舉報信上也談了王淦的作風問題,說他和七名女子,有不正當的姓關係。其中一個原本是某個鄉鎮的計劃生育專幹,幾年時間,就提拔到了市衛生局副局長的崗位上,太破格了……舉報信裡,還有照片,是王淦與那個副局長在一起的照片,比較親密……問題發生的時間,集中在一年半以前,洪天敬被拿下之後,王淦沒有比較明顯的問題出現。”
柯啓帆簡單地說明了一下情況,條理很分明。
柳俊的雙眉頓時擰到了一塊。
柯啓帆略略等待了一會,見柳俊沒有別的指示,便微微鞠躬,輕輕退了出去。
柳俊點起一支菸,抽了幾口,這才伸手拿起面前的舉報信,慢慢閱看起來。如同周先生一般,柳俊看資料比較仔細,很少走馬觀花。往往還要前後對照。舉報信一共有五封,柳俊還要彼此對照,看看有沒有出入的地方。
柯啓帆總結的內容,基本上很到位。如今領導幹部的主要問題,也就是出自經濟領域和個人作風方面。很顯然,這五封舉報信的遣詞用句均很精到,一眼就能看出,寫舉報信的人文字功底很了得。雖然是舉報信,還能看出點文采來,前後連貫,一氣呵成,五封舉報信的內容也是大同小異,很有可能是出自同一個人之手。
柳俊看完舉報信,又拿起那張照片仔細察看。
照片上,是王淦和一個年輕女子的親密合影,背景是在一處海灘。很明顯不是在安豐市。安豐作爲內陸城市,不可能有海灘。
那個年輕女子,從照片上看也就二十六七歲,不到三十歲,長相算得上甜美。
照片很新,看上去不像是兩年前拍的,應該就是近段時間的“傑作”。
這說明,洪天敬倒臺之後,在經濟上王淦收斂了許多,不敢再手長了。這從舉報信的內容上也能看出來,主要的經濟問題,發生在和洪天敬搭班子的那幾年,也有王淦在省直單位任職時候的一些問題,但比重不大。也許是舉報人對於王淦在省直單位任職時的情況不是那麼清楚。
由此可見,這個舉報人八成就是安豐市的幹部。
至於王淦和那個年輕女子的不正當關係,肯定不會因爲洪天敬的倒臺而終止。據舉報信上說,那個叫徐豔珍的女副局長,至今未婚,卻“收養”了一個小男孩,舉報人直截了當地指出,這個所謂收養的男孩,就是王淦和徐豔珍所生,是他們的私生子。不過照片上沒有這個孩子。
柳俊看了看那張照片,輕輕放下來,身子往後靠去,抽了一口煙,緩緩舒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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