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再爲家姬
細雪夾着小冰雹落了下來,打的梅瓣嘩嘩往下掉,打的屋脊水缸微微的響。
拔下頭上的束髮銀簪子,程聰不禁得意的想,連老天爺都在幫我。
簪子鑽進門縫,對着門栓一點一點的往旁邊撥動,撥動時的一點輕響也被小冰雹砸到地面的響動掩蓋了起來。
門內,躲在暗處的梅憐寶看着門栓一點點的移開,提着馬桶的手開始抖,小臉比外頭的雪還白。
屏息凝神,一點一點的捱時間。
終於,“咚”的一聲輕響,門栓徹底被打開了,門縫緩緩往左右兩邊開大,一個人影徹底露了出來,躲在高几後頭的梅憐寶只覺自己全身的汗毛都豎了起來。
還不是時候,忍耐。
人影終於全部踏入了屋內,就在這個時候,梅憐寶衝出來,提桶,當頭就潑了上去。
“啊——”
緊接着,小倩、小櫻一拉流蘇,牀帳從天而降如同天網,小倩小櫻就地往外一滾,手臂揮動一裹,便將來不及反應的程聰整個包到了牀帳子裡頭。
梅憐寶興奮的臉都紅了,雙手握住剪刀,對着那鼓起的包就狠狠紮了進去。
一紮一拔,黑暗裡一片濃重的暗色就浮印到了綢布上。
“啊——”
這一聲可謂慘絕人寰,登時把整個梨園都驚動了,各屋都次第亮起了燈火來。
聽着相好的慘叫聲,浮葉慌白了臉,趕忙穿衣往外頭奔。
一剪刀怎麼能解恨,梅憐寶知道時間快來不及了,但她忍不住,不管頭臉,對着在地上劇烈翻滾掙扎的大包就狠狠又紮了一下。
每一次都把剪刀整個扎進去再弄出來。
看着如同小瘋子似的梅憐寶,小倩小櫻駭的咽口水,牀帳包裹的這個賊人肯定殺了姑娘全家了,肯定的。
但是這個人暫時還不能死。
遂,小倩的手靈動的在梅憐寶兩手間一擺一捏一挪,剪刀就到了小倩的手裡,小倩顫着聲嗓道:“姑娘,別髒了你的手,奴婢來。”
小倩“啊”的一聲,一邊喊着“來人啊,有刺客”一邊作勢狠狠的往鼓包上扎,每次都出血,卻每次都避開了程聰的要害部位。
“相公。”浮葉被程聰一聲聲的慘叫嚇的腿軟,慌腳蝦似的爬上廊子,闖進來。
“發生什麼事兒了,啊。”嫵娘提着燈籠緊跟着也來了。
燈火來了,照亮了梅憐寶的屋子,照見了梅憐寶滿手的血污和滿面的眼淚。
浮葉一看被鮮血染透了的大鼓包,登時白眼一翻就暈了過去。
嫵娘也被嚇的眼暈,“這是怎麼了,這是什麼妖怪?”
小倩哇哇大哭道:“有刺客,有刺客,救命啊。”
小櫻也跟着哭,“刺客半夜來撬門,我們、我們和姑娘嚇死了。”
梅憐寶也哭,嗚嗚的去抱嫵娘,“嚇死阿寶了。”
哭聲此起彼伏,真慘啊。
大鼓包裡,程聰出氣少進氣多,氣若游絲的喊,“救命……”
小櫻嚇的去抱嫵孃的腿,不小心踹了大鼓包一腳,那微弱的求救聲戛然而斷。
嫵娘也想哭了,這、這、這要出人命了啊。
藍笙披着袍子赤腳趕過來就看見一屋子娘兒們守着個血糊糊的大鼓包哭,旁邊還有個暈倒的,半響無語。
彎腰,費勁把鼓包裡頭的東西弄出來,藍笙不禁嘖嘖,看這渾身是血的樣兒,這主僕三個可真狠呢,這人不死也得殘廢吧。
嫌棄的撥開這人的頭髮,一看臉,更嘖嘖了,怪不得浮葉暈了,這不是浮葉的姘頭又是哪個。
浮葉的姘頭卻出現在梅憐寶的屋子裡,藍笙冷笑,狠踹了程聰的孽根一下。
該,淫賊!
回身就囑咐伺候自己的小丫頭,“你快去門房裡請長史,咱們梨園進刺客了。”
打個哈欠,藍笙把哭成淚人的梅憐寶拽開,“行了,梳洗一下吧,待會兒長史會帶了臭男人來的。嘖,什麼味兒,你又偷喝琥珀酒了?”
梅憐寶先還哭着呢,聽着藍笙一說,嘿笑,“哪有,人家的尿啦。”
頓時藍笙想揍死梅憐寶的心都有了,尖叫起來,“我沒穿鞋呢,你個缺德的臭丫頭。”
扔了這屋子哭成淚人的娘兒們,下腳無處放,又蹦又跳就往外跑,邊跑邊喊,“小姜,快去弄熱水,我要洗澡,髒死了,髒死了。”
嫵娘也不哭了,捂着鼻子道:“快去把浮葉弄醒。”
小倩抹着眼淚,挪到浮葉身邊,明着喊“你醒醒啊”暗裡使勁一掐。
浮葉一骨碌坐起來,看着躺地上不動彈的程聰就是一聲長哭,“我的相公啊。”
嫵娘臉色不好,推開梅憐寶,一把揪住浮葉的頭髮,猛的一拉,一巴掌扇過去,“小賤人,你給老孃閉嘴。一會兒長史就過來,你敢亂說話,老孃就讓你吃辣椒水沾鞭子。”
梅憐寶打了個冷顫,乖乖的退到一邊,這纔是嫵娘呢,該溫柔的時候溫柔,該放縱的時候放縱,可該狠的時候也從不手軟,可也正因她的狠保住了多少姑娘的命。
“嫵娘、嫵娘,我不敢了,再也不敢了。”浮葉嚇的哭都不敢哭了。
“你當我不知道你和他的事兒,不過是我睜隻眼閉隻眼罷了,能讓你們痛快的時候我都讓你們痛快了,可現在不行了,你和他沒關係,最多就是遵從太子之命,陪過他,他和別的臭男人一樣,都是因獲得賞賜而得到你的身子,再多就沒有了,記住了嗎?”
浮葉點頭,重重的點頭,清淚滾滾而落。
“給我滾回你自己的屋子,閉緊嘴巴,別在我跟前流猴尿,我看的多了,一點都不可憐你,滾。”
浮葉連滾帶爬的消失在屋裡。
“嫵、嫵娘,那我呢?”梅憐寶小心翼翼的問。
嫵娘頓了頓,冷眼打量梅憐寶,“把自己弄乾淨,去藍笙屋裡睡覺,這裡也沒你的事兒了。”
梅憐寶如蒙大赦,帶着倆丫頭也連滾帶爬的跑了。
狠踹了一腳程聰,嫵娘冷笑,“我的姑娘也是隨便沾的,遇到硬茬子了吧,該。”
說罷,又踹了一腳那兩腿之間。
嫵娘整整發鬢,扭腰擺臀,儀態萬千,一伸手,小丫頭們便上來攙扶,“走,咱們門口等長史去。”
院子裡的姑娘們都趴在門縫和窗戶上瞧呢,不一會兒史萬年過來了,嫵娘哭的梨花帶雨迎上去,嘰嘰咕咕的和史萬年聊了幾句,史萬年拍拍嫵孃的肩,憐惜的道:“都交給我。”
嫵娘破涕爲笑,“認識你這麼久,頭一次覺得你真有男子氣概,人家愛死你了。”
史萬年心虛的呵呵,要不是有張總管發話,他哪裡敢這麼拍胸脯保證,輕咳一聲,道:“帶我去看看那刺客,還有氣嗎?”
嫵娘一手絹揮史萬年臉上,“我們一院子的娘兒們,誰有那個膽子呦。”
香風撲鼻,還是那個味兒,史萬年心裡癢癢,卻努力板正臉面,“你回屋裡去吧,李將軍帶着人就等在外頭呢,這事已經不是我能管的了,會上報給太子的。”
嫵娘欠身,忙躲回自己屋去,也趴在門縫裡往外看。
史萬年一看竟是程聰,有點意料之外又覺是在情理之中。
李將軍身爲太子府左監門率怎會不認得太子洗馬程聰,心裡詫異,刺客怎麼會是他?
試了試鼻息,道:“還有氣,先擡走。”
又往四下裡觀察了一番,壓下心裡的疑問,冷冷道:“此事會上報給太子的。”
“是、是。”史萬年拱手,親送了李將軍。
又叫了嫵娘出來,囑咐她關緊梨園的門,這才走了。
門一關,嫵娘就揚聲喊道:“沒事了,都接着睡覺吧,咱們梨園姬最重要的就是臉,好好給我養着,熄燈,睡覺。”
一聲令下,各屋都立即熄了燈,嫵娘滿意的踱步回屋。
又將將過了一個時辰,梨園萬籟俱寂了,梅憐寶那屋裡才走出一個高大的人影,背手在後,理直氣壯,踏着黑,光明正大的開了門,走了出去。
藍笙那屋裡一個小人影悄然出來,悄悄又把門關緊。
落了一身的雪,都要凍僵了,原地跺腳搓手的張順德一看見孟景灝就迎了上去,“我的殿下,您可算出來了。”
冷風吹面,孟景灝這才倒抽一口冷氣,閉緊雙腿,緩了緩才道:“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