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南角。
蒼藤蔽檐,竹樹翠鬱。
魚來小池綠,鳥去木更幽。
陳巖坐在號舍中,身姿如鬆,看向明遠樓。
轟隆隆,
下一刻,三道光華自樓中升起,一道正大光明,纏纏綿綿,一道氣血沖霄,森森冷冷,一道漫天神唱,幽幽深深。
白黑赤,三色光華流轉,叮叮噹噹的聲音,絡繹不絕。
“這是學政、統領、神靈,”
陳巖用觀氣之術感應着明遠樓上空的氣機變化,暗自道,“學政爲主,統領和神靈爲輔,真是很有意思。”
“三個考官到場,院試要開始了吧。”
叮叮叮,
果不其然,這個時候,明遠樓上的學政敲響編鐘,一年一度的院試開始。
“嗯,”
陳巖很快拿到考題,打開一看,瞭然在心。
“是經義,”
陳巖先看第一卷,正是經義。
經義者,就是從聖賢書上抽出一段,然後讓你默寫下面的句子,不用理解,只考記憶力和書法。
這個題目,會者不難,難者不會。
陳巖原本打得底子就好,加上衝關開闢識海後,思維活躍,記憶力大增,早將考試指定的聖賢之書背的滾瓜爛熟。
只是簡單掃了一眼,陳巖就心中有數,略一沉吟,提筆就寫,瘦金小字,風骨爽然,如行雲流水,連綿成線。
根本不用思考,筆下如有神,寫完一頁翻一頁,原本應該兩個時辰的經義小卷,不到一個時辰就已經完成。
陳巖隨手把寫好的經義小卷放到一邊,用鎮石壓住,然後翻閱第二卷,是詩詞。
大燕王朝雖然重經義,述聖賢道理,但詩詞依然是大熱,最顯才氣。
不要說是院試,就是殿試上,都會有詩詞考卷。
“詩詞,”
陳巖笑了笑,他前世中不知道翻過多少詩詞鑑賞,隨便寫一首,就能鶴立雞羣。
“嗯?”
正在此時,陳巖神情一動,他突然察覺到,一種若有若無的念頭從號舍中掃過,有香火的味道。
“這是神靈巡視,”
陳巖馬上反應過來,識海中的魂魄一動不動,神靈巡視,是防止有的考生攜帶小抄等作弊手段。
“這神靈真是強大,”
陳巖目光轉動,要知道,整個貢院中的考生不下八千之數,而明遠樓上的神靈能夠分念監督,全部囊括在內,神力之浩瀚,超乎想象。
定了定神,陳巖一邊磨墨,一邊看着詩詞要求,心中思索,該抄襲那一首詩詞,要高人一等,但也不能太過驚世駭俗。
“村舍,梅村,”
陳巖各種念頭若浮光掠影,驀地目光一亮,道,“有了。”
枳籬茅舍掩蒼苔,乞竹分花手自栽。不好詣人貪客過,慣遲作答愛書來。
閒窗聽雨攤詩卷,獨樹看雲上嘯臺。桑落酒香盧桔美,釣肥斜系草堂開。
“這首梅村正佳,”
陳巖滿意地點點頭,小詩如畫,清秀優美,恬適自然,記憶深刻,特別是配上涓涓如清流般的書法,更是相得益彰。
“第三卷,”
把小詩收好,陳巖翻到最後一卷,是個簡單的小策論。
所謂小策論,就是給你一個題目,然後自由發揮,當然,不能違背聖賢道理。
“唔,”
陳巖用手指敲着石案,發出咄咄的聲音,他的這一世底子打的很牢固,又有前世的聖賢道理,兩者結合,寫出一篇令人耳目一新的文章,並不困難。
“要拿案首,這篇小策論至關重要。”
陳巖想了想,先提筆在稿紙上寫了一篇,然後對照心中所學,進行修改增減,讓整篇文章出彩而不出奇,明理而不晦澀,合乎中庸,堂堂正正。
修改完之後,陳巖又低聲誦讀一遍,保證朗朗上口,再檢查一遍沒有犯諱的字和詞語,全部確認無誤後,準備正式謄寫。
靜靜地磨着細墨,嗅着淡淡的香氣,陳巖眸子深深,將全部雜念剔除,保持靈臺空明,片塵不染。
用了整整一刻鐘將細墨研好,陳巖擡手取過毛筆,沾滿濃墨,開始在考卷上筆走龍蛇,揮毫潑墨。
“君子之德風,”
陳巖坐直身子,手握毛筆,心神空靈,只聽到筆尖和紙張的沙沙之聲,一段又一段優美而富有道理的段落出現在紙上,由少到多。
全神貫注,不見他物,陳巖筆下的文字好似又有了新的變化,在剛健雄渾之間,多了三分婉轉端莊,好似陰陽交泰,讓字體變得更加賞心悅目。
沙沙沙,
陳巖進入到一種玄妙的意境,字由心生,筆下暈光,金輝浮空之間,筋骨儼然。
“咦,”
樓上的靈慧夫人神念覆蓋之下,察覺到其中的氣機變化,她捋了捋垂下的青絲,喃喃道,“想不到童生之中,竟然還有人有這樣雄健的書法風格,光是這暈開靈光的大字,就能競爭前三了。”
“是誰呢?”
靈慧夫人美眸一動,可是礙於規矩,沒法直接查看該考生的名姓,只能記下對方的舍號,道“天字三十六。”
“嗯,”
王統領坐在梨花木大椅上,雙手平放在扶手上,在他的感應當中,八千號舍上空浮現出明光,有的如燈苗,有的如拳頭,有的如火炬,大小不一,亮度不同。
再仔細看,有十幾道明光盈空,狀若虹橋,若有若無的白氣化形,此起彼伏。
“金臺府果然是文運鼎盛,”
王統領暗自點頭,只看這文氣異象,幾乎比得上舉人位格。
“不知道以後會不會解元之選,”
王統領閉上眼,不再多看,反正他是武官,要和文人保持一定的距離。
“如斯興盛啊,”
三名監考官中,崔學政最是高興,他作爲整個雲州的科舉教育的負責人,有學生能夠出類拔萃,當然很欣慰。
“這都是後備力量啊。”
崔學政大袖一擺,站起身來,推開小窗,滿滿的都是喜悅,每次能夠主持考試,見到有人成材,總有一種後繼有人的欣喜。
“咦,這麼早就有人交卷了?”
崔學政目光一轉,正好看到有人從號舍走出,大袖飄飄,從容鎮定,在府兵的引導下,到後面廣場等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