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俘虜的孫天鷹,被怒不可遏的米勒一刀給劈死。
曾經不可一世的青幫在戰鬥伊始,便土崩瓦解,潰敗的比上廁所的時間還要短。
這是誰的過錯呢,孫天鷹一箇中年男人,竟會犯下這麼低級的錯誤,最終導致衆叛親離,這一切除了他自身的愚蠢和傲慢之外,就只能用冥冥中的天意來解釋了。
“但你們不要以爲,這就是青幫的全部實力。”張說憂心忡忡的說:“青幫真正有能力的大哥,是孫天鷹的父親孫正濤。這個人雖然年近不惑,早就隱退,但他的號召力和自身的實力依然不容小覷。孫正濤振臂一呼,只怕整個上海有頭有臉的人物都會站出來幫他翻盤,你們的實力再強,也不可能敵得過整個上海的黑道。”
林天飛低下了頭,他從來不是一個狂妄的人,儘管自己這邊是一個極其強大的戰略聯盟,但想要在上海的地盤迎戰對方衆志成城的攻勢,依然很艱難,甚至可以說,毫無勝算。
“孫正濤畢竟老了。”凌超羣放下了手中的雪茄,微笑着說道:“我想,我可以去拜會一下老前輩。”
“不行,這太危險。”林天飛搖了搖頭:“兵來將擋,水來土掩,既然來了上海,就舍了命陪他玩一場,血流成河也在所不惜,你不能親身犯險。”
凌超羣哈哈一笑:“你把事情想得太複雜了。”
“我們殺了他唯一的一個兒子!”林天飛不容拒絕的喝道。
“有件事,你恐怕並不知道。”凌超羣看了看四周,低聲道:“其實孫天鷹並不是孫正濤的親生兒子。”
“什麼?”所有的人聽了這話,都忍不住驚呼失聲。
“這件事,只有老一輩的人才知道,我也是聽一位隱居在馬來西亞的老前輩講的。”凌超羣喝了口水,壓低聲音,講述了數十年前一樁不爲人質的往事。
當年國民黨兵敗,退到臺灣,在孤島建立政權,與大陸隔海相望。但仍有一部分人,數量極其龐大的一部分士兵,被拋棄了。其中的大多數,選擇加入了新政府,不管怎麼樣,活着纔是第一位的。他們以後的遭遇,不在本文的討論範疇,也就不需要再冒着河蟹的危險講了。其中也有一些人,是寧死也不願意投降的。他們脫下了軍裝,混跡在江湖之中,隱姓埋名,好多人在清理***的時候被揪了出來,又有好多人在**的時候被拉了出來,該處理的處理,該殺的殺。儘管有人覺得他們的遭遇很可憐,但俗話說的好,勝者爲王,敗者爲寇,既然出來做事,敗了就得死,這是再簡單不過的道理。你要是覺得後果不能承受,當初幹什麼要出來呢。沒有道理只有你一個人風光倒永遠的,出來混,遲早都是要還的,死就死了,別他媽的那麼多廢話。
但當時年紀輕輕的孫正濤,卻很好的躲過了連續幾次的圍剿撲殺,安安穩穩的在上海當了個小市民,直到改革開放,各種各樣狗屁的思想一股腦的涌入到中國,資本市場開始擡頭起勢,孫正濤敏銳的感覺到時代變革的波瀾,立刻投身進社會主義事業之中。只不過,他投身的不是社會主義經濟,而是社會主義黑道,靠着年輕時異人傳授的功夫,當兵時練出來的一身本事,孫正濤在上海迅速的打出了一片天下,大有一統上海灘的架勢。但上海畢竟是中國有限的幾個大都市之一,藏龍臥虎,在那個還沒有徹底市場化商業化的時代,真正的能人也還沒有滅絕,出類拔萃的傢伙太多了,最終只做到了讓上海黑道重新洗牌,卻沒有完成一統上海灘腳踏黃浦江的壯舉。
也就是在這個時候,孫正濤英雄難過美人關,愛上了一個女人。這個女人非同小可,乃是昔年一位悍將的孫女,能雙手打槍,百發百中,更兼生的俏麗迷人,身材玲瓏有致,落落大方,一下子便將孫正濤的心給勾了去。
那女人也不知道犯了什麼毛病,竟然對孫正濤的追求來者不覺,並且發生了無數次的關係。孫正濤心中大喜過望,正想着將女人迎娶過門,他纔將這個想法給女人說了說,女人就淚流滿面,痛不欲生。
原來女人得了不治之症,只有半個月的生命。女人還告訴他,其實早就有了他的親生骨肉,只是不想給他添麻煩,一直寄養在朋友家裡。孫正濤當時沉浸在巨大的悲痛之中,也沒有感到懷疑,想當然的就相信了。女人果然在半個月之後猝死在牀上。傷心欲死的孫正濤將孩子接到了自己家裡,百般疼愛,並帶着他出席了各種大場面,希望能夠讓孩子出人頭地,完成女人最後的心願。
可惜的是,一樁悲壯的動人的戀歌,最終變成了讓孫正濤心灰意冷隱退江湖的糗事。經過多方面的打聽,孫正濤驚訝的知道,女人在和他交往的同時,還和幾十個男人保持着不正當的關係。這也就意味着,這個孩子不僅可能不是他的,而且很可能連親生父親是誰都無從探究。
暴怒的孫正濤將那些男人的名字一一打聽清楚,用了一個月的時間,把他們全部都人間蒸發。他自然也沒有放過那個欺騙了他感情的女人,不僅千方百計查到了她的家人,盡數殺死,更挖出棺材,將屍體碎屍萬段。
至於那個兒子,已經跟上流社會打成一片的孫天鷹,他實在是無能爲力。如果把他拉下來活着殺死,就等於向全世界宣佈了自己的醜事。而眼睜睜看着這個野種在眼前晃來晃去,同樣是他不能接受的噩夢。
孫天鷹一氣之下,直接把幫派扔給了孫天鷹,願意幹成什麼樣就幹成什麼樣,沒事少來煩老子,滾的越遠越好。
孫正濤對孫天鷹的冷淡和疏遠,讓孫天鷹感到很難受,他並不知道自己的複雜身世,只是覺得老爹怎麼可以這樣對待兒子的。於是,父子間的隔閡越來越大,甚至到了見面都不說一句話的程度。
孫天鷹因爲父親的冷漠,推人及己,對兒子格外的寵溺,這也直接造成了他兩個寶貝兒子百無一用,成了更加扶不起來的阿斗。
“你們說,孫正濤會不會爲了這麼一個兒子,跟我玩了老命的血拼?我聽說,孫正濤後來續絃娶了一位夫人,長相不敢說多好,也就是清秀,但爲人很正經,對愛忠誠,儘管是老夫少妻,卻從來沒有做過對不起孫正濤的事,並給他生了一個兒子,名字記不得了,你們幾個,誰記得?”
凌超羣想了半天,沒有想起來,便問身邊的人,一個戴着眼鏡看起來斯斯文文的青年沒有片刻的猶豫,答道:“孫悔。”
“老頭最後還是後悔了啊。”米勒唏噓嘆道。
“他後悔的是當初爲什麼有眼無珠會愛上一個婊,子。活着後悔爲什麼沒有在有生之年把那個婊,子給殺了!”斯文人咬牙切齒的說。
“你發的什麼瘋,不讓你說話,老實站着。”凌超羣對衆人介紹道:“這是我的秘書,王雷,綽號王霹靂。”
米勒哈哈一笑:“伯父,你一大老爺們,怎麼找個男人當秘書?”
“因爲他有才華。”凌超羣笑嘻嘻的說:“米勒啊,女人呢,如果你想要她活得好,就不要委派給她重要的職務,因爲這會給她帶來災難,尤其是幹我們這一行的,挑秘書,要忠誠,要才具,漂亮妞有個鳥用,沒事的時候摸一摸過過手癮?真是,不要跟着電視上的白癡們學習啊。”
“得,我以後也找個男秘書。”米勒苦着臉說道。
“那位仁兄的屁股肯定要保不住了。”歐陽婷忍不住說道。
衆人鬨堂大笑,米勒在她屁股上用力打了一下:“婷姐,沒點規矩,不要亂講話。”
幾人均知這王蕾肯定也有被女人欺騙的經歷,纔會對孫正濤的前妻如此憤懣,不忍把事情擺明,便呵呵一樂帶了過去。
王雷自知失語,不再多話,默默地站在了一邊。
“孫正濤現在滿腦子都是給他自己的兒子鋪路,怎麼可能爲了一個不知道爹是誰的野種和我們大肆火拼。”凌超羣淡淡的說道:“這件事,其實很容易談,但表面工作一定要做足,給夠老頭臺階下,不然爲了面子他也不可能善罷甘休。不僅我要去,飛哥,米勒,包括小渣,咱們四個人一起去給他賠罪。”
米勒冷冷的說:“給他賠罪?哼哼!”
凌超羣耐心的說:“孫正濤也是道上的老前輩了,給他陪個罪,也不辱沒了你。”
米勒想了想,只好長長的嘆了口氣,點了點頭。
歐陽婷恨恨的說:“老闆,就這麼算了,盧比在這場戰鬥中死於非命,張碩投降了,可以放他一馬,但孫老頭沒有,我們就應該殺光他的全家,把他碎屍萬段,給盧比報仇!”
雖然一直以來鍾愛強森的強壯身軀,對盧比的示愛不理不睬,但三人乃是配合多年的老搭檔,盧比的死就好像砍掉了她一隻手一樣,深仇大恨,說什麼也不肯就這麼算了。何況還是要米勒去低頭賠罪,世上卻對沒有這種狗屁道理,大不了一死兩瞪眼,哪個怕了哪個!
米勒沉吟了一下,道:“盧比哥的死,我也很難過,但凡事應該大局爲重。婷姐,算了吧。”
歐陽婷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緩緩的說:“少主,你真讓我失望。我一直以爲你年紀雖然小,卻是個真正的男子漢,現在看來,我錯了。”說完,頭也不回的走出了會議室。
強森連忙說道:“少主,各位老大,婷姐就是這麼個脾氣,你們多多包涵。”一轉身,急急忙忙追了出去。
米勒一隻手託着腮,另一隻手點燃了放在嘴裡的煙,長長的吐出一口白色的煙霧,他的眼角有一點點的溼潤,難道長大了,就一定要學着成熟麼。爲了所謂的大局,這五年的可以做到了對自己人的死無動於衷,卑躬屈膝去和仇人賠禮道歉。這就是,出來混必須要經歷的階段麼。
“那就這麼定了。”凌超羣也是無可奈何,他本來想過去勸他兩句,但隔着幾十歲,畢竟有着不小的代溝,自己說什麼,他也未必聽得進去。
歐陽婷大步流星的走,眼淚忍不住就奪眶而出。
強森匆忙的抓住她的肩膀,柔聲道:“別難過了,出來混,遲早都有這麼一天,盧比只不過比我們早走了這麼一會罷了。”
“我要報仇,你跟不跟我去?”歐陽婷死死的盯着強森的眼睛,倔強的說道。
“婷,少主說的沒錯,應該以大局爲重。”
“去,還是不去?”
強森看着她幾乎要滴出來的眼淚,鋼鐵一樣的心,忽然一陣刺痛。
這是,無數次在死亡線上爬過來後,唯一一次新會感覺到痛。
“婷,無論你走到哪裡,我都會陪你。”強森展演一笑,露出潔白的牙齒:“但只有我們兩個人,跟調查組無關,跟少主無關。公歸公,私歸私,你肯答應,我就陪你一起去,大不了一條命扔在那裡,沒什麼好怕的。”
“強森。”歐陽婷輕撫着他棱角分明的臉,柔聲道:“愛上我,會後悔麼?”
“傻瓜。”強森緊緊握住她纖細素白的手,輕聲說道:“人這一輩子,只要下定決心做一件事,就算它是錯的,也不會後悔。因爲一輩子,只有這一次而已。”
“強森。”歐陽婷悽然說道:“真的值得麼?我不是一個好女孩,我不值得你這樣的。”
“你的確不是個好女孩。”強森的眼睛溫柔的像是春天夜空裡德星星:“正巧我也不是個好男人。你值得我去做任何事,包括爲你而死。”
“強森,我愛你。”歐陽婷緊緊地抱住他,低聲說道:“來生,來生不要再遇到我,我只會給你帶來災難。”
夜。
夜幕已深,上海這座不夜城,仍然燈紅酒綠,喧囂勝似青天白日。
戴着面具的一張張臉,在酒精和激烈的音樂前,變得真實。
孫正濤獨自一人坐在電視機前,手裡叼着一根抽了半截的煙,菸頭不知何時熄滅了,他恍若未覺。
孫天鷹身死,張碩反水,青幫徹底覆滅的消息,早就以各種渠道傳進了他的耳朵。孫正濤並不覺得奇怪,他早就知道,以孫天鷹這種性格,一旦招惹上了強勢的人物,再強的隊伍都會被他帶成一堆垃圾。
他也不覺得難過,心裡反而有一絲絲的輕鬆。
這個壓在心頭多少年的負擔,終於被人搬開了,他終於自由了。當初,年少輕狂,迎風銳氣,四面征戰,八面威風,可如今已是白髮蒼蒼的老人。
人生,只有一個五十年,可他卻把這唯一的短暫時光消耗了。
但願,悔兒可以平平安安的度過這一生吧,哪怕平淡的像是一杯白開水,也不要再像他年邁的老爸一樣,不僅一事無成,還傷了一輩子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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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頭。”一個清脆的女人聲音傳進了他的耳朵,他緩緩擡起頭,看到一支黑洞洞的槍口,和一個豐滿美麗的女人。女人的表情冰冷如鐵。
孫正濤乾咳了兩聲,風燭殘年,他的身體虛弱的像是一塊隨風飄搖的柳絮:“你就是調查組的歐陽婷姑娘吧,呵呵,呵呵。”老頭又咳嗽了兩聲:“果然英雄出少年,下面的警衛在你眼裡如同無物啊。”
歐陽婷寒聲道:“少廢話,是時候做個了斷了!”
孫正濤一連串劇烈的咳嗽之後,擡起頭來對她說:“剛纔,有一個白人來刺殺我,很強壯的樣子。殺了他之後,我才知道他就是調查組的強森,真是不好意思啊,一不注意就殺了你的搭檔。我的年紀大了,控制力大不如從前,一不小心,就取了他的性命。”
歐陽婷臉上滑落了一滴淚水,聲音冰冷依舊:“很好,我要你下去跟他說對不起。”
“對不起?”孫正濤覺得很好玩,笑眯眯的說:“小姑娘,對不起這三個字怎麼寫,你可不可以教教我,我就快要九十歲了,一輩子都沒有說過這三個字,呵呵,呵呵。”
“你以後沒有機會說了!”歐陽婷咬了咬牙,手指伸出要摁動扳機,忽然眼前一片黑暗。
一顆子彈精準的打穿了她的頭顱,從左太陽穴打入腦中,穿出右太陽穴。
歐陽婷像是一隻停止了呼吸的天鵝,手槍掉在地面,張開雙臂,仰面朝天,倒在地上,她的眼皮眨了一眨,在生命的最後時刻,她看到了一朵好大好大的桃花,桃花後面,是她幾十年都沒有回去過的家鄉。
“這真的是一條不歸路啊。”孫正濤惋惜的看着歐陽婷的屍體,搖了搖頭:“擡下去,埋了吧。”
黑暗中,一個高大的身影答應了一聲,像個影子一樣走了過來,單手抓起了歐陽婷豐腴的身子。大步往外走。
孫正濤嘆了口氣:“強森,看得出你一定很愛這個男人,所以纔會在我說出那句話的時候心神大亂。好吧,好吧,相愛的人不能在一起,是件很痛苦的事,我結束了你的生命,卻不能讓你孤單。他應該也快要來了,我送他下去陪你,放心吧,快了,快了。”
一個小時之後,孫正濤一動不動的坐在電視機前,身子固然沒有移動過,臉表情都沒有過一絲絲的改變。他已經不願意再讓身體去動一下,他只想隨時隨地安詳的接受死亡黑霧的降臨。
“我是強森。”強森手裡沒有拿武器,空着手走到了孫正濤的面前:“歐陽婷她不懂事,冒犯了你,請你高擡貴手,放她一條生路。如果一定要有人死,我願意鐵帶她,殺了我,放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