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第一次收錢的是連蔓兒,但是這次,張氏卻跟來了。在王掌櫃看來,連蔓兒幾個畢竟還都是孩子,錢應該是大人收着的。
“把錢給我就行了。”連蔓兒沒客氣。
“這錢是孩子們自己賺的零花。”張氏也笑道。
王掌櫃就將錢遞給連蔓兒。依照上次的例,四吊整錢換成了四兩銀子,其餘三串錢,是二百五十文。連蔓兒將錢接過來小心地收好,一擡頭,正看見王幼恆對她笑。
剛纔她要錢的時候顯得太急迫了?不會,她將自己的情緒控制的很好的。嗯,也許不管怎麼樣,這麼多錢由她一個還沒留頭的小姑娘收着,在外人看來都是奇怪的事情吧。連蔓兒可管不了那麼多,這錢她是有用處的,從來沒打算過交到別人手裡。
這次是四兩銀子,加上上次的二兩,就是六兩,已經能買上一畝好地了,稍差些的甚至可以買上兩畝。連蔓兒前世讀過《紅樓夢》,那裡面的劉姥姥就靠兩畝地生活。許多人一輩子也沒有自己的土地,只能靠佃種別人的土地爲生。積少成多,她一定要過上富足的地主生活。
“幼恆哥,你有空沒有?”連蔓兒問王幼恆。
“蔓兒有什麼事?”
“幼恆哥,我們想請你吃飯。”連蔓兒就道。她能賺這些銀子,多虧了王幼恆。六兩整的銀子她不想動,但是這次的二百五十文錢,加上上次花剩下來的二百文錢(另外那九十三文錢,她們當天在鎮上花去了八十二文,剩下的十一文這些天都零碎地花掉了,因此只剩下二百文錢了),就是四百五十文錢。她打算用這個錢,請王幼恆吃飯。
“蔓兒打算請我吃什麼?”王幼恆沒想到連蔓兒要請他吃飯,立刻問了一句。
“嗯,我打算請幼恆哥去掛兩個幌子店裡吃。我知道幼恆哥平時吃的肯定比那好,不過是這是我們的一番心意。若是換了別人,我肯定不敢,也不會請。因爲是幼恆哥,我纔敢請的。”連蔓兒道。
上以次在鎮裡,她們幾個用了三十七文錢,就在掛了一個幌子的陳記包子鋪吃的飽飽的。四百五十文錢,雖然進不了大酒樓,不過也能進掛兩個幌子的小店,體面地吃上一頓。
當然,這個規格對於王幼恆來說,是低了點。但是王幼恆待她們很從不擺架子,親切的像個大哥哥,所以連蔓兒纔有了這樣的提議。
王幼恆笑了,兩隻細長的眼睛亮亮的。
幾個孩子就有些緊張地望着王幼恆,很怕他不答應。
“好,我去。王幼恆道。
連蔓兒鬆了一口氣。亜璺硯卿。
“王小太醫是什麼身份,她們小孩子家不知道輕重,您可千萬別見怪。”張氏忙站起來道。
“四嬸,您這樣說就是見外了。別人請我吃山珍海味,也不如蔓兒請我吃一碗麪,這個情誼珍貴。”王幼恆道。
張氏有些感動,也就不再說什麼了,幾個孩子高興就更不必說了。
大家起身往外走,一邊說要去哪家小店吃,就見一個小夥計急匆匆地走了進來。
“少東家,村上的懷大爺來了。”小夥計向王幼恆道。
正說着,王掌櫃已經陪着一個高個的少年走了進來。那少年身材高挑,面容白皙,鼻樑高挺,與王幼恆的相貌略有些相似,只嘴脣的形狀更豐潤些,目光看人總有些似笑非笑。
“幼恆,”少年向王幼恆招呼,目光一轉看見了張氏和連蔓兒母子幾個人和王幼恆站在一起,“這是……”
“大少爺!”張氏忙向這少年行禮。
這個人連蔓兒認識,是三十里營子王舉人家的大少爺,名字叫做王幼懷,和王幼恆是從堂兄弟,也是表兄弟。因爲王幼恆的母親和王幼懷的母親,是嫡親的姐妹倆,嫁了王家的兩堂兄弟。王幼懷比王幼恆大了兩歲,今年十七歲,也考了個秀才的功名在身上。
“我找你有事商量。”王幼懷對張氏點了點頭,就要拉了王幼恆往屋裡走。
“七哥,有什麼事。我這有客。”王幼恆沒有動。
王幼懷奇怪地看了看王幼恆,又轉過頭來重新打量了連蔓兒幾個一番。
“哦……”王幼懷拉長了聲音哦了一聲,笑了笑,就壓低聲音在王幼恆耳邊說了什麼。
王幼恆的眉頭微微皺了皺。
“請六哥進去坐,我稍後就來。”王幼恆讓王掌櫃領王幼懷先進屋。王家這一輩同祖的兄弟們排行,王幼懷行六,王幼恆則行七。
王幼恆又轉過身來,對着連蔓兒抱歉地道,“家裡有些事,只怕不能和你們一起去了。”
連蔓兒剛纔看到王幼恆的臉色變化,心中猜到可能是什麼大事。況且王幼懷來找他,他也不好拋下王幼懷,就跟她們去吃飯。
“幼恆哥,你去忙你的事吧。這頓飯先記下,我們下次請。”連蔓兒道。
“好,我還怕過了這村就沒這店了,我一定記着。”王幼恆笑道。
大家就都笑了起來。
從王家的濟生堂出來,娘幾個一商量,連守信帶了那麼多農具要修補,至少要半天的時間,她們並不急着過去。既然有時間,就在鎮上逛逛好了。
連蔓兒依舊是每家店鋪都看過去,幾乎每樣東西的價格都被她問到了。
“娘,咱要添置點東西不?”連蔓兒問張氏,又問連枝兒幾個,“姐,哥,小七,你們想要點啥?”
“二姐,我還要吃肉包子。”小七答的最快。
“包子肯定讓你吃,看看你還想要別的不?”連蔓兒笑道。
小七就回答不出來了。他一直生活在物質貧乏的環境中,還不習慣花錢,除了有限的吃的,根本就想不出來要什麼東西。
“慢慢看,想到什麼就和我說。”連蔓兒道。她雖然這樣說,卻知道,小七很懂事,絕不會要貴的東西。
母子幾個慢慢走着,就看見前面一家鋪子前圍了好些人。上前一看,原來是一家綢緞莊,將平時所賣布匹餘下的零碎布頭拿出來低價賣,雖然是布頭,卻都是好布,做個帕子,裁個鞋面什麼的都很合適。
“正要給你奶買鞋面。”張氏就走過去挑揀起來。
“咱們是不是該添兩雙襪子了?”連蔓兒突然想起來道,就和連枝兒商量,“姐,咱還該買些細布,做兩件小衣了。”
“蔓兒,布可有些貴。”連枝兒道。
整個錦陽縣,極少種棉花紡線織布的,更沒人養蠶,所有的布匹全是從南面買進的,因此價格比別的東西就要貴一些。
“貴也得買,要不然咱們穿什麼。”連蔓兒道,就和連枝兒也擠進人羣挑揀起來。
連蔓兒一邊挑,一邊在心裡邊合計。首先是白棉細布,這個要多買一些,給家裡每個人至少添一套小衣,再添兩雙襪子。張氏和連枝兒都會裁剪、針線和刺繡,買了布料回去,自家縫就行了。算一算,就先買上十二尺。
哎呦,這些絹子、緞子、綢子可真好看。連蔓兒撿起兩塊緞子看了看,大小正好可以做帕子。
“姐,咱挑幾塊好的做帕子。”連蔓兒對連枝兒道。
連蔓兒就挑了一塊豆綠的和一塊鵝黃的細紗絹子,又挑了塊銀紅的素緞,連枝兒挑了一塊大紅的細紗絹子,一塊寶藍的素緞。連蔓兒想了想,又挑了一塊月白的潞綢,一塊靛青的潞綢,兩塊淡青的潞綢。
“有點多吧,蔓兒。”連枝兒就笑,她也是節儉慣了的,但是看見這些花花綠綠的料子,又禁不住地喜歡,“不過做成帕子肯定好看,我會鎖邊,還能繡花。”
“那一會咱再去買點綵線去。”連蔓兒道。目前她在攢錢的階段,這些並不是必需品,但是沒辦法,她也是女人,沒法抗拒這些誘惑。沒向那些整個的尺頭下手,她已經很忍耐了,那些尺頭可是更漂亮。
這時張氏也挑好了布頭,她挑的是兩大塊石青的緞子,還有兩塊銀紅的緞子。
“娘,你挑這些是做啥的?”連蔓兒問道。
“這兩塊石青的,給你奶做兩雙鞋面,銀紅的這兩塊,小些的給你老姑也做一雙鞋,大的這塊,應該能做個肚兜,你老姑愛這些鮮豔的顏色。”張氏道,“蔓兒,你也挑了這麼些布頭?”
連蔓兒轉了轉眼珠,將張氏方纔挑的幾塊料子遞給掌櫃的,問掌櫃的要多少錢。
“您可真有眼光,石青的這兩塊是刻絲,這還有暗紋的,是咱們店裡最貴的料子,這布頭可就便宜多了,這兩塊只要您六十文錢,這兩塊銀紅的是四十文,總共是一百文錢。”掌櫃的說道。
“娘,你有多少錢?”連蔓兒問張氏。
張氏從懷中取出一個布包,打開來,是小小的一塊銀子。
“這差不多是一錢銀子,上次當了簪子,給你和你奶買藥吃,就剩下這些了。”張氏道。
“娘,你那簪子當了多少錢,我的藥哪用的了那麼多錢,王太醫連診金都沒要。”連蔓兒道。
“簪子當了一兩多銀子,你的藥花了一錢多,你要的那個什麼養榮丸,裡面說是有人蔘,就貴了些。”張氏道。
當初聽張氏當了簪子給她和周氏買藥,連蔓兒沒有太理會,今天還是第一次聽到那錢是怎麼花掉的,頓時氣笑了。
“養榮丸啊,咱莊戶人家一輩子沒聽說過。”連蔓兒氣道。
“你爺以前在縣城裡做大掌櫃,你奶跟着可是享過幾年福的,啥沒吃過沒見過那。”張氏道。
張氏根本就是弄錯了重點。連蔓兒覺得有些肝疼。周氏那次根本就沒病,不過是放刁。她不肯出錢給連蔓兒買藥,聽說張氏要當簪子,就說要吃人蔘養榮丸,這就是欺負張氏和連守信老實孝順啊。
連蔓兒一把從張氏手裡把那小塊銀子奪了過來,緊緊握在自己手裡。張氏太軟弱愚孝,這個錢,她要沒收。
“蔓兒,你這是幹啥?”張氏吃了一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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