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寫信

廠裡集資建了一棟樓房,李慧有幸分上了一套,她在夏天已經簡單裝修了,今天剛好搬家。上一世林燕忙前忙後地幫忙,這次李慧沒來得及給她說,林燕也沒記起來。

“唉,是媽媽疏忽。小翔,你把從奶奶家帶回的酥餅先吃些,媽媽去李大媽新家一趟。”

“你去吧。”黃鵬翔已經急不可待地插上了復讀機,林燕鎖好門,匆匆往外走。天一黑,這裡便沒了公交車,坐落在郊區的機械廠和城裡交通就只能靠自己想辦法,林燕以前都是騎自行車,今天看看時間來不及,心裡很着急,回頭看到幾個戴頭盔的摩拉客,她趕緊過去,坐“摩的”進城,在超市裡買了一牀牀罩枕頭和薄被的四件套回來,又提着幾個石榴,匆匆去了李慧的新家。

李慧忙了一天,正坐在客廳休息,聽到有人按門鈴,過來開門一看是林燕,立刻一臉驚喜:“小林你來了?”

“李大姐,你搬家我都沒幫忙。”林燕很歉意。

“進來,進來,沒什麼可搬的。”看到林燕手裡的東西,李慧推辭道,“哎呀,小林,你這是做什麼。”

“李大姐,也是我一片心意,這些年我沒少麻煩你。”林燕真誠地說道。

李慧看到四件套的包裝,知道東西不便宜,死活不肯收,剛好她丈夫王明利回來,似乎很煩兩個女人推推搡搡的,不耐煩地說老婆:“小林都拿來了,你就收下吧,到她搬家時,你買個好的送去不就是了。”

李慧這纔不再推辭。

“李姐,你喜歡紫色碎花的東西,也不知道這個是不是合你意。”在沙發上落座,林燕和李慧寒暄,上一世她很仔細地把李慧家參觀了一遍,心裡豔羨不已,工廠到了明年,生產就難以爲繼,再也沒有集資建房,林燕便沒有這麼好的機會有自己的房子。

“很好,很好!”李慧很高興地點頭說道。

王明利提着二胡出去了,他喜歡這個,每天晚上都去外面廣場上的自樂班拉胡琴。

林燕上一世,爲了生活四處奔忙,後來搬家,和李慧的來往就少了,她依稀記得王明利後來有外遇,和李慧離了婚,並且,還想辦法捲走了家裡全部資產,李慧爲此和他打了好幾年的官司,但這些她記不清,這時也不知該怎麼辦,只是好意提醒李慧:

“大姐,王哥這麼天天出去,你也不擔心啊,男人四十一枝花,王哥不僅看着年輕,風流倜儻的,你可得看緊點。”

“呵呵,都老幫子了,還能出什麼幺蛾子。”李慧不以爲意。

“大姐,你可不能這麼掉以輕心,有句話說,‘男人但凡有三分可取之處,女人就不可以掉以輕心’,王哥個醫生,無論事業還是長相都不錯,你小心別的女人覬覦。”

“哈哈哈”李慧大笑,根本不放在心上,林燕苦惱地閉上嘴巴。

“你還說我呢,你看看你,頭髮這麼長了也不修剪,風塵僕僕的,跟個男人婆一樣,幸好你家偉良是個好人。”李慧平時也是這麼個性子,人很熱情,說話也很直爽,說着無心,聽着有意,林燕覺得自己也有點太不注意形象了。

回到家裡,林燕才把對李慧的擔憂拋開,歷史該是怎樣,大概就會是怎樣吧,自己即使重生,也可能改變不了多少。最後,她覺得,改變不了別人,改變自己還不行嗎?

第二天,林燕去了車間上班,和以往沒什麼區別,一週很快過去,又是週末了,她進了城,在一家品牌美容院辦了貴賓卡,修剪了頭髮,還做了美容護理。這段時間四處奔忙,她臉上的皮膚,讓山風吹地又黑又幹,李慧說過她之後,林燕這纔對着鏡子仔細瞧自己,當她看到一箇中年婦女,臉上皮膚乾燥粗黑,頭髮蓬亂,哪裡還能找到當年黃偉良追求自己時,那個眼神明亮身材窈窕的女大學生的影子?不要說黃偉良,就是自己心裡都有點厭惡。

本來還想買身衣服,林燕想想還是放棄了,她不能讓自己一下子改變太多,工廠的人思想還是比較保守,她這樣做,很容易引起周圍人的猜疑,若是引起什麼閒話,那可就得不償失了。

最後,林燕在棉布市場,訂做了整套牀單被罩,家裡用的已經不行了,兒子睡覺亂踢被子,一不小心,就是一個口子,林燕縫都來不及,再說,也褪色太厲害了,洗完還感覺有些髒污。回到家裡,兒子已經吃過飯了,林燕把新牀單給兒子換好,還把家好好收拾了一下。看到兒子目不轉睛地看着她買來的新書包,林燕忍不住心裡充滿喜悅。

“媽媽,這是我上次看的那個書包啊,那麼貴,你怎麼捨得。”見媽媽真的把書包放到自己懷裡,黃鵬翔確定媽媽不是買來送禮,欣喜萬分,小心翼翼的撫摸着書包上面的米老鼠標誌。

“小翔,媽媽會努力工作,改變咱們家窘迫的經濟狀況,這樣的好東西今後會越來越多的。”林燕自信地說道。

“媽媽,我也會努力,學下本事,將來好好孝順你和爸爸。”兒子眼神堅定地看着林燕,讓她心裡一陣溫暖。

“爸爸什麼時候回來?”兒子想爸爸了,林燕何嘗不是,雖然以前老公在外地上班,但每月還是會回來一次,不像這一次,一走就是幾個月,家裡又沒有電話,兩人都忙得要命,信都才寫了一封,林燕心裡又酸楚起來,她還教訓李慧呢,自己做得也很不好。

黃偉良是流動單位,信寫過去不一定能收到,林燕還是決定試一試,他倆結婚八年多,原來的那份旖旎的情愛已經淡薄,但好好經營,兩人之間相互體貼相互關心的親情,會更加深厚。

“小翔,我們給你爸爸寫封信吧?”

黃鵬翔驚訝地看了媽媽一眼:“我也要嗎?”

“對呀,你不是想爸爸了嗎?”

“好的,我給爸爸說,媽媽給我買了新書包,那個米老鼠的。”他很高興地趴在飯桌上,拿出了鋼筆。

林燕和兒子坐對面,兩人頭頂着頭,開始寫信,好久不拿筆,她剛開始一片茫然,不知道該寫什麼好,幾行問候的話語過後,發現自己竟然有很多話說,從選煤廠到小姑子嫁,還有婆婆的健康,兒子的活潑,她拉拉雜雜寫了七八頁,還有點意猶未盡的感覺。

黃鵬翔呆呆地看着媽媽寫了一頁又一頁,心裡把媽媽崇拜到了極致。林燕擡頭,看到兒子呆呆地看着自己,有點奇怪。

“媽媽,你太厲害了,寫了這麼多,要是我作文能寫這麼長就好了。”

把林燕還說的不好意思了,這才草草結尾,第二天,她帶着兒子去郵局,發了個掛號信,回家時,買了一斤多雞翅根,打算黃燜了,和兒子好好吃一頓。

才拐進宿舍樓大院,就看到二弟耷拉着肩膀坐在樓梯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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