蒲壽庚的死對趙昺觸動也不小,他沒想到其會爲了自己家族的重新崛起而舍掉自己的性命,一個土豪劣紳都有如此境界。而自己身爲一國之君卻還在爲如何保住性命憂心重重,事事都要爲自己留下一條退路,始終不敢真正的放開手腳去做。但蒲壽庚一介唯利是圖的商人,尚知若想成功就必須有人犧牲,甚至是搭上自己的性命,可想想自己卻還不如他呢!
罪魁已死,趙昺下令收網,將已查證屬實的大宋叛官、叛將以及參與泉州血夜的商賈、豪強、包括涉及其中的蕃商全部抓捕,並抄沒家財,根據其罪狀或殺或判。與此同時對蒲府的財產進行清理、造冊,人員甄別分類,誅滅九族,家僮奴僕入官,加大力度搜捕師斯。另外中軍大部轉爲預備隊屯於子城,抓緊休整;調水軍五千入城執行維護治安,警戒城池、搶運物資的任務。
此外,基於事務局對泉州市場物資的情況的調查情況,制定貨物採購清單,利用繳獲的資金收買各種物資,其中以銅鐵、硝磺、絲帛、糧食及藥材、牲畜和農具爲主,兼而收購各種生活用品,以供應瓊州市場,解決人口增加後帶來的物資緊缺,物價上漲的問題。同時強調買賣要公平,不得強買強賣,不過要打擊囤貨惜售,藉機擡高物價的不法商家。
再有就是除將獲罪的人犯及其家眷和俘虜送往瓊州外,還要大規模招募百姓前往,以增加瓊州人口。另着周毅負責徵調工匠,這不僅是趙昺的個人偏愛,也是基於瓊州建設和國防的需要。因而在開出了令人羨慕的待遇外,還暗示其可以使用些手段,反正要用一切方法將人給弄回去,當然最好還是在自願的基礎上。
趙昺如此做也是無奈之舉。先蒙古人雖然可惡,但是對工匠一向十分重視,每攻下一座城池都會將各種工匠強徵,即便是要屠城也會將工匠們挑出來。因而被他們攻下的城池都是百業凋零,尤其是手工業都會大規模的倒退。但是泉州卻是個例外,除了‘和平’交接外,這裡還是全國重要的海貿重地和手工業基地,爲了篡取更大的利益,泉州的工匠得以倖免。
不過也正因爲圈中對外貿易的繁榮,這裡集中了大量行業頂尖的工匠,製作各種產品供應出口,畢竟古人也不傻,就地生產會大大降低產品的成本,從中獲得更高的利潤。而泉州作爲重要的商港,這裡造船業得以興起,自唐朝始便成爲全國的造船基地,生產的福船聞名天下,適合遠洋航行。
而趙昺知道瓊州要穩固必須有一支強大的水軍,且在很長一段時間內不會改變。現在瓊州水軍擁有戰船近千艘,但是其中多是由商船充作,真正的戰船很少。爲此雖經過改裝和改造,卻由於結構所限,仍不能完全滿足作戰所需,只能說是湊合着用。爲了取得戰略上的優勢,必須逐步將這些戰船換裝,那就不僅需要錢,還需要大量熟練的工匠才能做到。
正是從這種需要出,工匠就不是招募了,而是徵募,帶有了強制的色彩。而若是像蒙古人那樣以刀槍相脅,生死相逼,不僅違反了趙昺自己制定的鐵律,同時也有損朝廷剛剛樹立起的形象。但他相信周毅能做好,其長着一張天生駭人的臉,不用說怒,就是笑着都能將人嚇得腿哆嗦。可偏偏其又長着一張抹了蜜的嘴,幾句話就能將人哄得不知道東南西北,有這樣的人才在手,還有什麼問題解決不了的。
現在圍城已經八天,仗也打了三天了,雖然已經布了公告讓百姓躲在家中以免受到波及。家裡富裕的還好些,能夠積存些糧水和柴薪,但是窮人們就慘了,一天不出去幹活兒,一天便揭不開鍋。而這個世界上,窮人永遠比富人多,戒嚴多日那些人家恐怕是度日如年,早就爲如何填飽肚子犯愁了。
當然趙昺不會放過這收買人心,樹立自己仁義形象的機會。進城後尋找皇親的事情進展不大,但是城中被害勤王士子和遇難官兵家屬的的事情卻比較順利,比較軍中還有許多親歷者仍在。因此在厚恤他們家屬的同時,他已下旨在城中各個貧民聚集區設立食品放點,賑濟被戰爭波及的百姓。
可現在是整日戒嚴,商鋪全部歇業,想買都沒處買去。另外城中不能種菜、採樵,再過幾天不論啥人家除非拆屋燒傢俱,否則連白飯都吃不上了,只能吃生米充飢了。因此解除日間戒嚴,恢復商業,允許物資進城也成了當前需要儘快解決的問題,否則二十多萬人鬧起來可不是小事兒。
不過現在城外的戰事正急,南城外又是大海,西城面臨晉江,因此若獲得物資只能在晉江上架設浮橋,溝通與對岸晉江縣的聯繫,從而解決補給問題,這樣也便於控制人員的進出。有敵來犯只要拆除浮橋便能將敵隔離在對岸,從而保證泉州的安全。
當然開城也面臨着躲在城中的敵人趁機逃出城去的風險,尤其是接觸戒嚴後那些殺手便有了更大的活動空間,威脅到陛下的安全。因而此議遭到衆人的反對,但趙昺卻很淡定,他的理由很簡單,那些躲藏起來的敵人,其若是不動,你是很難現的。可他們若是想借機逃出城去,那就可能正撞在網上。而自己有這麼多人日夜保護,只要深居淺出想害自己也並不容易。
既然有軟的一手,當然也要有硬的一手。此時城中戰事已經結束,賊酋紛紛授,但並不表明那些大商豪強就已經臣服,且他們中許多都是蒲壽庚的追隨者和同情者,甚至是利益共同體。現在強敵在側,蒲壽庚身死,難保他們不會擔心被清算鋌而走險,再度上演‘血夜’的那一幕,要知道他們家中也是都豢養着看家護院的私兵,集合起來也是一股不可小覷的力量。
爲了防範於未然,也是爲了震懾不安定分子。趙昺決定在大搜捕之後,立刻公開處決一批,並將蒲壽庚、田真子及夏璟在衙城舊址曝屍三日,同時將抓獲的俘虜及家眷都押送出城,消除不穩定因素。與此同時要加大力度搜查師斯及其家人的下落,絕不能讓蒲家這個屠殺宗子的劊子手逃脫懲罰……
計議完畢已是子時,衆人遵照旨意連夜調兵進城,全城大搜,並趕在天亮前將人犯押送出城,同時着手清點抄沒的髒銀。天亮後,布公告宣佈解除晝間戒嚴,每日卯時至酉時,商家可以恢復營業,居民可以上街活動,同時卯時開西門,酉時關閉,允許城中人出城採樵,購買物品,也允許城外的人進城交易。酉時過全城恢復戒嚴,禁止一切人等出門,違反宵禁着處死。
卯時戒嚴解除,人們剛剛出來活動,卻現城中主要街道的牆上都貼滿了佈告。告知城中百姓,賊蒲壽庚以下,僞知府田真子、兵馬使夏璟等僞官皆以授,於通衢曝屍三日。其後又公佈了一批包括嚴伯錄,王與、林純子等獲罪的僞官及通敵分子的罪行,定於午時在江邊斬,有有心人數了數,被定了斬刑的達五百三十人之多。同時又有懸賞令貼出,裡邊包括師斯在內的通緝犯一百餘人,賞金自百貫到千貫不等,皆是參與殺害城中宗子的相關人員。
“臣等參見陛下!”未時剛過,文天祥和高應鬆二人監斬完畢,前來交旨。
“免禮,賜座!”趙昺打了個長長的哈欠,落座道。昨晚他也是一夜未睡,只簽署文告,覈准死刑就忙乎了大半夜,雖然有軍機處一夥人協助處理,但簽字畫押也讓他手腕子都酸了,直到天亮他纔在偏廳中睡了一覺,剛爬起來人就到了。
“陛下,勾決謀逆罪犯林純子以下五百三十四人已全部明正典刑,臣特來交旨!”文天祥起身施禮送上名冊道。
“嗯,很好,兩位愛卿辛苦了!”趙昺點點頭道,“今日這幾百顆人頭落地,唆都那邊立刻便啞了火,這對他們打擊不小啊!”
“陛下聖明,得知衆多禍伏法,城中百姓也是歡欣鼓舞,盛讚陛下聖德,各行會業已紛紛通知所屬開門營業,進出城的商販也是絡繹不絕!”高應鬆也起身施禮道。
“呵呵,這本是朕之職責,當不起啊!”趙昺清楚自己這一下把城裡的商賈們嚇住了,唯恐成爲下一個,這些話是當不得真的,“下一批名冊也要儘快整理出來,儘快行刑!”
“陛下,按照律法,當處以極刑者當有千人以上,是不是殺戮過重?”文天祥聽了皺皺眉奏道。
“文相,亂世當用重典。此前正是由於我朝對這些人過去驕縱,使得他們坐大,纔敢趁我朝衰落之際肆無忌憚的勾結元廷,屠戮我朝軍民、士子。如今必須要殺幾個予以震懾,讓他們明白背叛朝廷,出賣皇室的下場。”趙昺肅然道。
“陛下所言雖不錯,但臣不敢苟同,那些被處以極刑的商賈中不乏蕃商,他們跨海而來卻身異處,傳了出去定然會說我朝殘暴,不通禮法,因而臣請陛下慎思!”文天祥沉吟片刻奏道。
“文相所奏看似有理,其實大拗!”趙昺言道,“商人逐利無可厚非,但是他們爲了賺取金錢失了本分,不惜參與朝廷紛爭,協助其攻城掠地,屠殺我朝軍民則犯了大罪,也必當以我朝律法論處。此乃是天下之理,絕不能因爲他們是蕃人而寬赦,否則只能重蹈前日覆轍!”
“陛下教訓的是,但殺戮太重總歸不祥……”
“文相不要再言,韃子雖性情兇殘,但也是色厲內荏,只有以血還血將他們打怕了,殺光了,才知我朝並非任人宰割的犬豚,要重振我大漢雄威,復我漢土,與野獸談禮法仁義無異於與虎謀皮,那只有亡國一途!”趙昺正色地道。
“陛下說的好,臣也以爲只有如此才能讓天下百姓知我皇威武,韃子也並非不能戰勝,不久必將紛紛揭竿而起呼應朝廷,共同將韃子逐出中原!”高應鬆拱手施禮道。
“臣慚愧,如今才領會聖意。”文天祥施禮道。
“文相也是一心爲國,也非惡意。但如此也不可妄殺,凡是罪行輕微,心向我朝,又悔過之意的,也可適當寬免,切勿趕盡殺絕!”趙昺知道文天祥的性格,執行力是剛剛的,若是因爲自己這番話,將有些過錯都給宰了,那肯定又得將一批人嚇得死心塌地的跟着韃子幹了。
“陛下教訓,臣謹記在心!”文天祥和高應鬆聽了齊齊施禮道。
“你們做事,朕哪裡有不放心的,不要太過操勞!”兩人保證了,趙昺也放心了。
“陛下辛苦,也需保重身體!”文天祥此刻見小皇帝一臉疲態,也勸道。
“大家都一樣,好在朕年輕,還頂的住!”趙昺笑笑不在意道。
“呵呵,陛下尚且年幼,切不可過度操勞!”文天祥也笑了,這滿朝再沒有比陛下年輕的了。
“嗯?!”趙昺愣了一下,也意識到自己失言了,不好意思地笑着道,“大家都很辛苦,先生現在還在忙於整理公文,朕怎麼能貪閒呢!”
接下來,趙昺又叮囑了文天祥幾句,要他儘快將到手的物資轉送瓊州,最好要在宵禁後悄悄的進行。一則免得引起恐慌,引得一些奸商趁機惜售,擡高物價;二則防止驚動城外的蒙古人,刺激他們加緊攻城。隨後兩人遵旨告退,他想了想,還對些事情不大放心,又叫人召鄭虎臣來一趟議事。而一杯茶還未喝完,蔡完義又前來請求覲見。趙昺嘆口氣準了,可想緩緩神的時間又沒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