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怪顧欣慈震驚到心痛,面前的小蓮,幾天前還是一張略帶嬰兒肥的小圓臉,現時明顯變瘦,下巴也尖了,但最讓她鎮驚的就是小蓮那一頭秀髮,以前又稠又密摸起來像綢緞,現在參差不齊被剪的像狗啃的。
這可是古代,女人對頭髮珍視的程度,不亞於生命!
她一直將小蓮當親妹子疼的,猛然看到好端端的一個人突然變的這樣狼狽,哪還能保持平靜!
因而,看清她一身狼狽無誤後,顧欣慈一臉怒容的一步跨上前,痛心地連聲追問原因。
誰知,“姐姐,你別問了,頭髮是我自己剪的……”沒想到她都急成這樣了,小蓮卻在呆了一瞬後,流着淚連連搖頭,竟啥也不肯說。
而見她這樣,顧欣慈本只有的七分怒火當即上升成十分,臉更是沉的能滴水,大聲道,“小蓮,你是不是當我是傻子,你有病啊將自己搞成這樣!我也不跟你多說廢話,若你認我這個姐姐呢,你就跟我實話實說!放心,不管出什麼事或遇到什麼難題,我都會想盡一切法子,跟你共同解決。
但是呢,若是你內心就當我是個平常人,平時跟我好呢只是面子情,得,那算我自作多情,絕對什麼也不問扭頭就走!小蓮,我的話應該說的很清楚,該怎麼做你自己掂量!”
顧欣慈是真急了,因而說話像刀子似的,一點餘地也沒給小蓮留。但其實也不能怪顧欣慈說話這麼直白,
人跟人之間的緣份往往就是這麼奇怪,像她跟謝母,在她嫁給謝景瀾前,兩人本來連認識都不曾,可謝母就是一門心的看她顧欣慈不順眼,因而事事找茬,哪怕她有意討好都不行。
當然,她對謝母感覺其實也一樣。將近半個月接觸下來,從來都沒跟對方生出過半點親近感,哪怕她是謝景瀾的親孃。
可她跟小蓮,卻是另一番情形,在她第一眼看到這個女孩子時,就覺得她柔善可親,極閤眼緣,因而發自內心想將她當妹子待,而她也是這麼做的。
說起來,這些日子,顧欣慈已跟小蓮見過好幾面,而這還是託了謝景瀾的光。顧欣慈計算過日子,連着今日起謝景瀾離家求學已是第十三日了。嗯,沒錯,本來該是十日一休的,謝景瀾卻沒回家。
而在謝景瀾離家的這段時日裡,本來她一直被謝母拘在謝家做雜活兒,誰知就在謝景瀾離家第三天,那時她正跟謝青芙在一起劈柴,突然謝母來找謝青芙了,說是要陪她去縣城看眼睛,並言說這是謝景瀾特意交待給她的,誰知謝青芙百般推託不肯。
而當時,別管顧欣慈她本人跟謝母有多大矛盾,對謝青芙她完全是當親人看的,這麼說吧,她再疼小蓮,也無法跟謝青芙比。
因而那天她極爲難得地跟謝母形成統一戰線,極力遊說謝青芙繼續醫治眼睛,並在謝青芙固執不肯時,她不惜撒嬌、流淚、哀求,各番手段連番上演,最後甚至答應謝青芙,只要她願意繼續看診,她以後會改變脾氣盡量不跟謝家人發生衝突,更會尊敬謝母。
應該是這番話打動了謝青芙,她終於同意繼續看眼了。還好,謝母雖對她顧欣慈極看不上眼,但對謝青芙這個小姑子卻是一片真心,在顧欣慈提出跟謝青芙一起去後,一口就答應了。
巧的是,謝青芙看眼睛的醫館距離林老大夫的瘍醫館最多二十米距離,給謝青芙看眼的那位大夫用的是燻蒸法,治療一次治少花費一個半時辰,因而就在這小半天時間內,她便去林老大夫那裡幫忙,一來二去就跟小蓮感情加深。
這事兒謝青芙也知情,但她只以爲顧欣慈是跟小蓮偶然相識的,也沒當回事兒,相反覺得顧欣慈能認識一個年齡相當的朋友,挺爲她高興的。
就這樣,每隔兩日顧欣慈都會跟林老大夫,以及小蓮祖孫倆共同呆上半天,加上他們之間是合作關係,幾乎是無話不談。
小蓮也的確是個熱心腸的孩子,每次見了顧欣慈都發自內心地高興,姐姐長姐姐短圍着她說笑,還變着法兒的給她做好吃的。
人非草木孰能無情,何況顧欣慈一開始就對小蓮心存好感,兩人遂直接以姐妹相稱。
顧欣慈這人一向護短,因而今日突然看到,兩天前還總是一派天真爛漫,笑不離口的小蓮,一頭烏亮的秀髮被剪的亂七八糟亂草一樣,豈能不急,因而才放下狠話。
“姐姐,你別生我氣,我說……我說還不行嗎,姐姐千萬別不理我……是這回事兒……”
還好,顧欣慈黑着一張臉時還挺能唬人的,被她的恫嚇之辭一嚇,小蓮當即將事情的經過一五一十地給顧欣慈說了一遍。
“姐姐,這頭髮真是我剪的,但我是無奈之下才這樣做的,姐姐前些日子已聽我說過了,我爹孃是我九歲那年,去山上採草藥,遭猛獸襲擊雙雙辭世的,從那時起我就跟我爺爺相依爲命,但我爹孃,打小給我訂下一門娃娃親。
那人,是我一個遠房表哥,算是我外祖母那邊的親戚,本來聽到我爹孃去世的消息,他們家就對這親事有了不滿之意。
偏巧我們兩家的媒人,是我一個表姨,當時是她出面安撫男方家說,我爺爺如今就剩下我一個親人,以後爺爺的醫館肯定留給我,應該是聽了這番話,他家纔沒再提退親的事。
誰知,一年半前,我突然生了滿臉的面瘡,我未婚夫知道後特意跑來看,當時他臉色就不太好,我曾偷聽到他跟爺爺的談話,他質問爺爺既是開的瘍醫館,爲何連親孫女的面瘡都治不好。
我爺爺當時並不知他是何用意,便實言面瘡向來最不易見起色,嚴重的話甚至五年、十幾年都好不了。應該是聽了爺爺的話,他臉色更難看了,但轉個頭卻提出想向我爺爺借銀二十兩,說他要去省城考院試,家裡錢不湊手。
可是瘍醫館雖是我家祖傳下來的手藝,因療效向來不好,每個月最多也就賺幾百錢。加上當時救我爹孃花費了不少,手中並無存銀。
聽到我爺爺的話,那人沉着一張臉就走了。
隔天他家裡就來了人,說要跟我退親。當時我爺爺雖然氣得心口疼,可是深爲明白,強扭的瓜不甜的道理,當即一口應下了!退親時,我表姨媽因是媒人,也跟着一起來了,由她做見證,說好從此後男婚女嫁兩不相干……”
小蓮,在說起這些往事時,明顯是觸動了心事,突然雙手將臉一捂,嗚嗚地再度哭出了聲,淚水順着手指縫留下了一大片,不消片刻就打溼了她胸前的衣襟。
“小蓮,哭頂什麼用,這人明顯是一個見錢眼開的渣男,這親退的挺好的啊,若換做我會敲鑼打鼓替自己慶祝的。
我說,你可別是因爲突然想起這件事,傷心之餘就跟自己過不去。如果這樣姐姐可會笑你的,也會看不起你。”顧欣慈皺眉道。
但其實呢,她當然能想到小蓮絕不是因爲這些往事自我糟踐,這樣說也不過是爲了緩和一下小蓮的情緒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