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水問明天,“你也知道他?”
明天看了前面正關注着棋局的素和向紫一眼,道:“你可還記得血煞盟找上你之事?”
赤水本就有懷疑,此時極快反應過來,“真是他?”兩千萬靈石,買她一條命,東陵正易真看得起她。
明天看到赤水眼中隱現的利芒,心裡默默爲東陵正易默哀。她本身對東陵正易並沒有什麼看法,也談不上不屑,在他們這些高位者看來,東陵正易奪了一個下界修士的建城令,並非什麼大不了的事情,只是東陵正易做事未做乾淨,讓小師妹僥倖活了下來,現在歸入素和家族,素和家族自然不會坐視不管。
素和家族之所以一直未動東陵家族,不過是想要將其留給小師妹自己解決,偏偏東陵正易也是狠絕,居然找上了血煞盟。
敢惹素和家族庇護的人,自然就要有被毀滅的覺悟。
“血煞盟的事情,你不用擔心。”明天肯定道。
赤水聞言,目光微動,看了素和向紫一眼,素和向紫也曾提過,讓她不用再操心此事,她承了此情,若是不問根由,又豈不讓別人寒心?
她眼帶疑問望向明天,顯然明天是知道內幕的。
明天明白,卻只搖頭,赤水不放棄直看着她。
半響,明天終於放棄,向她傳音道:“你知道東陵正易用兩千萬靈石,買了你的命吧?”
赤水點頭。
明天又道:“師傅動用了家族的寶庫,用兩億靈石又將你的命買了回來。”
“兩億?”赤水倒抽了口冷氣,雖說她自己的命是無價的,但素和家族真願意花兩億靈石在她身上,她仍是覺得不可思議。
要知道兩億靈石,就算是全力培養十個她這樣修爲的下界修士都足夠了,更何況靈石好還,這人情債,她又當如何償還?
赤水想到前世看的那些劇中,因爲恩情而助紂爲虐的人,她現在也能理解他們的心情,實則是情非得己,就比如她,因爲此事她已是和素和家族綁在一條大船上,無法獨善其身,若她執意撇開他們的關係,不說別人如何看待,恐怕都過不了她自己那關。
赤水腦仁疼,又不能表露出來,只是射向東陵正易的視線變得銳利異常,如若實質。
如此明顯的視線,已是化虛後期大圓滿境界的東陵正易,又怎能察覺不到?幾乎是在赤水目光落在他身上的同時,他已是轉過頭來。
兩人目光對上,如若兩道電流對擊,火星四濺。
東陵正易眼中殺機流露,赤水冷哼一聲,毫不示弱地瞪回去,同樣殺氣騰騰,惹得周圍的修士頻頻注目。
明天扯了扯赤水的衣袖,“小師妹。”
赤水轉回頭來,惡狠狠地問明天,“這棋局,我可以與他對陣嗎?”
明天頓時有些哭笑不得。
素和向紫聽到動靜回頭斥道:“這是正邪之爭,關乎正道的興衰,豈可意氣用事?”
赤水低頭,略有些不甘道:“悟星以爲,修爲及不上他,但在棋盤上,悟星卻未必會輸給他。”她前世因爲某部動漫的影響,專門去學了一陣的圍棋,只不過她前世資質普通,又未經過系統的學習,再加上沒有下棋對手,不久就失去了興趣。
但她看過某些定式和經典棋譜,經過她的強化記憶,早已熟記於心,她就不信這樣還贏不了他。
“胡鬧!”素和向紫道,看着赤水的頭旋微微搖頭,道:“且不說你棋力比不比得過對方,就說這棋局,你真以爲這棋局上就只比棋力嗎?”
赤水錶情一變,望向中央,就見之前看到的那位仙族修士正想落子,但那顆白棋在空中晃晃悠悠,似乎受到了什麼干擾,竟是數息都未能落下去,而那位仙族修士整個身體都在微微顫抖,連呼吸都不由加重。
赤水這才知道賭命的真正含義,暗笑自己之前的想法太過天真,修士最爲信任和依仗的就是自己的實力,若非是實力的比拼,他們又怎會願意,因爲那看不清高低的棋力而賭上自己的命?
素和向紫見赤水已然明白,便不再管她。
赤水錶情恢復平靜,不再看東陵正易,認真關注棋局。
就見中央,那仙族修士面色脹紅,周身的靈氣微微波動,似有要崩泄之感,而立於尊者絕旁邊的那位魔修,則顯得氣定神閒,兩相比對,高低立見。
因爲二位都是歸一大能,赤水並不能完全看透他們的比拼,她只是能全然感應到棋盤上空的空氣,已是如繃緊的琴絃,稍有不對就可能全然崩潰。
她看了看那仙族棋士,略帶絲擔憂地道:“棋局賭命,輸者就必須喪命嗎?”就算真能有機會得到星官仙君的寶藏,她仍是認爲這樣不值得。
明天聞言,答道:“不是的,小師妹,所以贏者生,輸者死,是大局,但並非一定,小師妹別忘了,還有平局。”
她目光移向那位仙族棋士,“若是平局,則雙雙被傳送出府。”
“那寶藏呢?”
“誰知道呢!”明天無所謂地道:“數十萬年來,也沒有修士能得到那寶藏,誰知道是真是假。”
赤水看了看滿場神色肅穆的修士,忽地覺得有些無語,如果不是真,那這些滿場的大能者都是傻瓜嗎?明天這話,簡直是動搖軍心啊!
果然,素和向紫轉頭橫了她一眼。
明天乖覺了。
赤水見此,便解圍問道:“若是這樣,修士平局的情況多嗎?”
明天壓低聲音道:“怎麼會?除非實力相當,不然少有棋局會出現平局這種情況。”
赤水忽然之間覺得這種情況有些荒謬,就爲了那不知是真是假的寶藏,這些人都不將自己的性命當一回事嗎?
她忽又想到,當初在索龍嶺遇到素和向紫的情況,索龍嶺的試煉,對於那些修士來說,不也一樣殘酷嗎?
索龍嶺是因爲通天寶庫的鑰匙,這裡是因爲星官仙君的寶藏,兩者有何差別?
就算沒有這些,正邪兩道就不爭了嗎?
恐怕不是。仙道求索,只有遇難而上,通過一個又一個的試煉,淬鍊提升自己,才能攀上頂峰,才能求得大道,相比之下,這個賭局又算得上什麼,今生的命輸掉,還有來世,只要靈魂不滅……
赤水想罷,心清目明,“這棋局的規則是什麼?”
明天簡單解說道:“正邪兩道輪流派出修士,先上場挑戰的修士執黑,迎接挑戰的修士執白,無貼目,以佔地多者爲勝。”
赤水聽之,略加思索,覺得這規則倒也還算公平。先上場挑戰的修士,失去了選擇對手的權利,執黑卻能先佔得優勢,而後上場者則與之相反。
明天道:“小師妹剛突破至化虛期,形勢較爲不利,師姐雖相信小師妹的實力,但還是後上場,選擇於己有利的對手,纔是穩妥之策。”
赤水點頭贊同,就算明天不說,以她的性格,她也會這樣選擇。
她心下一定,就見場中一顆黑子直入棋盤,穩穩落在棋面上,那位仙族修士全身一顫,似遭重擊,一口鮮血噴出,灑在棋角上,豔若紅花,又殘酷地宣示着生命力的流逝。
尊者絕眉宇間盡是得意,而正道聯盟這面,大多修士的面色都不太好看。
赤水掃過棋面,棋局已是中盤,對方剛纔那一子,恰好落在白子的命脈之上,撲殺了三顆白子,白子想要再贏,難矣!
她晃眼見那仙族棋士面色如紙,身體搖搖欲墜,卻硬挺着不肯倒下,心裡不由有些發澀,生命的厚重和珍貴,在此棋局面前就猶如一個笑話。
她轉目望向周圍,或許正因爲知道有來世,所以這些人才會更加肆無忌憚地揮霍着自己的生命,並神色冷漠地看着一個生命的消逝。
忽然之間,赤水心裡涌起一陣失望,夾雜着滾滾怒氣,卻無從發泄。
她並非聖母,沒有那麼多悲天憫人之心,修士所說所做,均是自己的選擇,自然也要承擔選擇的後果,她也是如此,沒有人能例外。
她真正氣憤的是,這些人對自己生命的輕慢!
而這些人居然將之上升到正邪之爭的高度,更是荒謬無比。
就算修士要勇往直前,但也不是毫無頭腦地橫衝直撞,如果明天在進入靈臺之前先同她說了此事,她必定不會選擇進來。
在她看來,這種毫無意義的拼殺,是很不智的事情,而爲了那尚未能證實是真是假的寶藏,而賭上自己的性命,更是不值的事情。
即不智又不值,她不認爲這樣的賭局有進行的必要。
她甚至開始懷疑,星官仙君設定此局,究竟是何意?
她忽聽周圍傳來幾聲輕嘆,又往棋面掃去,棋盤尚未結束,然那位仙族棋士的生命力已經燃盡,身體一傾,撲面倒在棋盤上,鮮血從口中溢出,在棋面上漫延開,浸染了大片的棋子。
這邊的沉默,與邪道聯盟那邊的歡騰,形成了強烈的對比。
對面勝利的棋士被傳送離開,而倒在棋盤上的棋士,連同那些鮮血都以極快的速度變淡,不過數息就已完全消失,好似從未存在一般,而棋盤上的黑白子,也依序回到棋盒之中,等待下一局棋士開啓。
尊者絕下巴微昂,衝軒轅仙尊道:“這一局由你們先。”
軒轅仙尊氣勢絲毫不弱於對方,聲音渾厚有力,傳遍全場,“這一局誰願上前一戰?”
全場寂靜。
沒有修士立即上前,顯然他們對於之前那位棋士的隕落,並非沒有觸動。
尊者絕眉宇微動,脣角邊帶着一抹笑意,目光漫不經心地掃過正道聯盟這邊的修士,別有深意。
軒轅仙尊面色沉着。
素和向紫見此,欲上前,素和知玉伸手一攔,衝她搖了搖頭,身形一動,已是躍至軒轅仙尊邊上,朗聲道:“晚輩願意。”
明天面色一緊,拉住赤水,赤水也有些緊張,便拍了拍她的手。
對面很快就上來一位修士,仍是魔族,化虛後期修爲。
明天見此,面色稍緩。
赤水目光飄在棋盤上,以素和知玉的實力,已經沒有必要挑選對手,先上場執黑棋反而會更加有利,顯然素和向紫和明天也想到了這一點,而她們師徒三人則不同,若是沒有挑選到合適的對手,極有可能會有生命危險。
棋盤開。
素和知玉執黑先走,棋子起落乾脆,穩穩當當,正道聯盟這邊面色好轉。
當然,那位魔族修士也不弱,白子安然落下。
雙方開局,都還算穩健。
赤水問明天,“五少棋力如何?”
明天道:“這倒不用擔心,五哥思路開闊,棋力極佳,最善於謀定而後動,家族中少有弟子能及。”
赤水自然知道大家族弟子,與外面散修的差別。
他們雖然不是全能人才,但無論哪一項,他們都是能拿得出手的,不會如她這般,幸好此次是下棋,若是遇上她不會的,那就慘了。
她將注意力移向中央。
看得出,軒轅仙尊對於素和知玉的表現也很滿意。
素和知玉立於棋盤上方,身姿挺立如鬆,紋絲不動,然棋盤上卻是風雲變換,你爭我奪好不激烈。
赤水大是驚訝,挑眉望向明天,“這就是師姐口中的‘最善於謀定而後動’?”
明天僵笑了下,神情更加專注。
剛開局,就能廝殺得如此厲害,看來素和知玉是遇上對手了。
就見棋盤上空,兩股力量開始較勁,也不知那棋子是何種材質所做,居然絲毫沒有變形,只是在上空左右晃動。
忽地魔族那股力量消失,那棋子往棋盤外飛去。
素和知玉反應很快,那棋子繞了一圈後,再度折回來,往棋面上落去。
就在棋子快落至棋面的前一瞬間,旁邊一道光芒隱現,擊在那顆棋子上,棋子清鳴一聲,往後滑落。
素和知玉瞳仁微縮,順勢一動,那顆棋子輕輕一滑,落在原先位置的對角上。
素和知玉心下一鬆,旁邊觀戰的衆人懸高了的心,也終於落回原位。
果然是一刻也不能放鬆啊!赤水感嘆。
那位魔修一計未成,也不怒,一顆白棋飛起。
素和知玉冷哼一聲,整個人飛身上前,直奔白棋而去。
那位魔修自然不會允許,也上前去擋。
二人在空中相遇,數次交手,引得周圍的靈氣頻頻震盪,那位魔修面色陰沉,對準素和知玉就是重力一擊。
洶涌的魔氣從他手中奔出,如天羅地網一般,直將素和知玉包圍。
而素和知玉居然未動,任自己被那魔氣罩住。
那位魔修立覺不對,定睛一看,素和知玉竟然在變淡,分明是個虛影,他立即變色,而真正的素和知玉,此時已是立於那顆白子之上,白子穩穩落入棋盤,雖然未落在白方的棋眼上,卻也斷了他一口氣。
那位魔修上了當,氣怒異常,也不下棋了,祭出法寶,直往素和知玉攻來。
他的法寶是一隻潔白如玉的骨爪,爪子靈活又尖利,看不出是一件魔器,然整隻骨爪卻帶着森森寒氣,猶如大雪驟降,整個空間內的氣溫立即降低。
“小心,是冰原劇毒。”素和向紫提醒道。
周圍修士聞言,均是變色。
素和知玉面色一凜,更是不敢怠慢,身影虛晃,再度運用虛影之術,避開骨爪第一擊。
赤水此時則在回憶冰原劇毒的信息,相傳這是魔族修士提煉出的,一種專門對付仙族修士的劇毒,因爲仙族修士本體最弱,對其的抵抗力最差。
當然,這毒可不只是作用於本體,它最厲害的地方在於,它能通過本體侵害修士的脈絡,進而冰凍修士的靈魂。
那種靈魂被寸寸冰凍,無藥可解的絕望,曾讓無數修士毅然放棄此生,提前羽化轉世。
沒想到那位魔修如此毒辣陰險,衆修士憤怒的同時,也爲素和知玉擔憂。
素和知玉冷笑一聲,手“啪啪啪”一連拍出數張淡黃色的符篆,符篆相連啓動,形成一個大網擋在他面前。
素和知玉手往那位魔修方向一推,大聲清喝,“去!”大網便往那魔修的方向逼近。
那位魔修運氣一擋,很容易就將之擋住。
他迅速驅動骨爪,一擊穿透大網,本以爲這是極容易的事,他卻未曾想到那骨爪卡在大網上,再不能掙脫。
就見那骨爪周圍的部分,大網化作一個淡黃色的人影,將那骨爪緊緊束住,而其餘的大網也相繼轉化成人形,往着那位魔修攻去。
那些人影沒有五官,只隱約能看出人形的輪廓。
就在時,邊上圍觀的修士中突然有人出聲,“是兵降除魔符。”
旁邊另有修士立即呼應道:“有九張,是兵降除魔符陣。”
赤水並未聽說過此符陣,不過想來能用符做陣,是極爲厲害的,她此時已然明白,素和知玉贏了。
因爲此時,素和知玉已是啓動了,她曾見識過的大影殺術。
在雙重夾擊之下,那位魔修若是歸一期修士或還可以保得一命,化虛後期嘛,本體還未完全煉化,只有死路一條。
果然,那位魔修未能掙扎多久,就被素和知玉滅殺。
尊者絕面色難看至極,而正道聯盟這邊卻是揚眉吐氣,得意非凡,與前次不同,素和知玉被傳送離開,而那位魔修,卻是神魂俱滅了。
棋盤上數顆棋子回到棋盒內。
尊者絕隨意一指,“你上。”
那被指的修士面色無任何波動,身形一動,已是瞬移至棋盤邊上。
尊者絕挑釁道:“你們誰上?”
赤水一看,竟然又是一位化虛後期修士,她轉目望向周圍,本來化虛期修士就很少,再加上這種情況,對方要扳回顏面,所派出的修士自然非同一般,因此,大家雖然神色不變,卻也沒有人上前。
軒轅仙尊眉角微擰。
赤水心下厭惡這種場面,一個飛躍上前,“我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