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個月後,赤水匆匆出城,往她當初布法陣的位置奔去。
在這半個月裡,她已經買到了一個偏僻的小院,也將傳送陣設置完畢。只是因爲法陣的事,她心裡有些不安。
沒想到她進城不足半個月,就聽說,靈臺上正道聯盟的強者已經離開了。
她耐着性子又等了三天,確定消息屬實後,這纔出了城。
這一路上,她都小心翼翼,更是施了血影術,改頭換面,神識也比平時放大了近一倍,花了比平時多三分之二的時間,纔到達了目的地。
赤水舉目一望,方圓數裡內已經成爲平地,當時她看到那些倒下的高壯樹木,此時都已化歸泥土,新長出衆多野花野草,遮掩了原來打鬥的痕跡,倒像一座難得看見的大花園。
春風徐徐,那些花草輕輕搖曳,一浪接着一浪,似在歡迎赤水的到來。
迎着微風,赤水緊繃的心也不由放鬆下來。
她確定周圍無人存在後,方抽出一縷神識,往她佈陣石的位置探去。
神識從那裡泥土中的空隙,一路往下鑽。
咦?
赤水輕呼出聲,眼裡帶着一絲疑惑,又有些震驚,再度抽出幾縷神識,往其他幾方陣石位置探去。
沒有
都沒有
那她以前布的那些陣石都去哪了?
她來之前就有心理準備,那個魔物在傷勢恢復後,必會破掉她的法陣逃出去,因而當她探到此地的兩個法陣已經被毀時,並不吃驚。
可現在的關鍵是,那些陣石全都不見了。
難道,被正道聯盟的人挖走了?
想到這個可能,她的心一下又緊繃起來。要知道,裡面那個防禦法陣其實是半圓玉簡裡的法陣,雖然看着普通,可她明查暗訪了數十年,也沒有看到相同的法陣,因而她從未拿出來賣過,若是因此引來覬覦半圓玉簡的強者……
她忍不住打了個寒顫,想到殘影師傅家族的下場,再想到那個祈連扶蒼,雖然這些年她打聽到的消息有限,也不敢明目張膽地查他的下落,可祈連家族卻是一問便知,簡直如雷貫耳,它和東陵家族是仙族中排名並列第一的煉陣世家。
她不信邪地將其它地方挨個找了個遍,真是一塊陣石的碎片都沒有找到,她一下覺得全身發軟,若不是有靈力支撐,她可能會直接落至地上。
她隨即又想到了天一閣,若陣石真是被正道聯盟挖走,他們又從破裂的陣石中發現了什麼蛛絲馬跡,第一個查到的絕對是天一閣。
雖然她知道天一閣和正道聯盟有些不對付,可並不表示天一閣就會爲了她和正道聯盟扛上,赤水想到最有可能的情況,就是正道聯盟付出一定的籌碼,將她的信息買到手。
這是必然的。
活了那麼多年,如果還不明白這一點,可算是白活了。
如果天一閣沒有換,那麼最大的可能是正道聯盟付出的籌碼沒有超過她給天一閣帶來的利益。
赤水緩緩地吁了口氣,恢復了一點精神,幸好她去天一閣前,都加持了血影術,料想就算正道聯盟要查,短時間內,也查不到她的頭上。
更何況她在煉陣師聯盟裡考覈時,煉陣技術也才堪堪達到了三品。
雖然三品和二品只相差一品,可其中的差距,就好比分神期強者和化虛期強者實力的差距,完全不在一個層次上。
就算真有人懷疑她,也得拿出證據,空口指控,也得她承認才行。
她想罷,暗自警醒自己,以後絕不能再犯類似的錯誤,留下任何把柄。
她又在原地停留了片刻,直接往聽鳳嶺的方向遁去。
七十餘年的時間,爲了渡劫,相關的東西她早就準備好了,她只要一步步加強丹火淬鍊本體的強度,相信雷劫到來之時,用本體接下第一道雷,應該不成問題。
想到此,她的速度加快了幾分,又因爲熟路,似乎沒過多久,她就已經到了聽鳳嶺外。
她停住,望着她洞府的方向,考慮着是否再試一次心遁術,看是否能直接遁至洞府內。
這些天,對於心遁術的法訣,她也參悟出一些心得,只是還未實驗過,是否真有效果還未知。
她正猶豫時,忽地探到一個藍衣人影衝入了她的神識範圍內。
她凝神望去,頓時大怒,立即祭出混金鉤珠,就往那個人影衝射而去。
那個藍衣人影立即察覺到了赤水的動作,滯了一下,停在了原處。
赤水怒髮衝冠,也不管對方修爲比她高出不知多少,一看到那個藍衣人影后,就催動混金鉤珠,往那人的方向一揮。
混金鉤珠“哧溜——”一聲,就往那人飆去,速度極快,攻勢兇猛。
那個藍衣人影挑了下眉,手輕輕一揚,不知怎麼一帶,混金鉤珠就被改變了方向,從他身邊擦了過去。
那個藍衣人影,正是穹目。
他看着混金鉤珠上面寒光林立的尖刺,嘖嘖道:“好久沒見,你就用這個來招待我?”
赤水雙眼冒火,二話不說,再度驅起混金鉤珠,又往對方砸去。
“喂,喂——”穹目邊躲邊叫,“你火氣怎地那麼大,吃雷珠了?”
赤水看對方那樣,分明就是故意作戲給她看,她更是氣怒,混金鉤珠毫不留情,只顧往對方砸。
穹目見赤水滿臉脹紅,直瞪着她,眼裡飛出的刀子,似是恨不得將他們碎屍萬段,他無奈了,乾脆也不躲,就任那個刺球重重砸在他身上,被他的防禦罩一下彈開,復又重重砸來。
赤水連砸了十多下,眼睛終於恢復一點清明,往對方一瞟,竟然發現自已看不透對方的修爲,不由吃驚道:“你又突破了?”
她記得,她剛突破到分神期時,也就是小飛昇之前,這傢伙明明纔是分神後期的修爲,她還未渡動,他就已經是化虛強者了。
這速度,也太驚悚了點吧?
穹目挑眉,一個這還用問的表情飛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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赤水頓時被氣了個半死,粗聲道:“你來這裡做什麼?”
穹目往那個刺球瞥了一眼,“你不先將這個收起來?”
赤水恨不得將混金鉤珠塞進對方的嘴裡,無奈形勢比人強,憤憤將之收回,警惕道:“三個要求我都已經幫你做完,再不欠你了,你還來幹嘛?”
穹目懶洋洋說出一個讓赤水差點氣吐血的答案,“你釀的靈酒,我還未喝到。”
意思就是說,他是來喝靈酒的。
赤水直直瞪着他,還記得當初,在新的島嶼上,這個傢伙找上門來後,以第三個要求爲由,就一直賴在她的身邊,還特開明的將第三個要求的獎勵提前發給了她。
那本機關術書如此珍貴,害她一直對第三個要求提心吊膽,心怕因此而丟了性命,不知愁白了多少根頭髮,而這個傢伙明明知道她在想什麼,硬是沒有吱過一聲。
就在他們在草地上閒聊的那個夜晚,赤水習慣性地將五指伸向星空,想着如果得悟大道,突破飛昇,真能破碎此片星空麼?
她當時任思緒紛飛,忽地想到前世那個世界,人類所創造出的武器別說毀滅自己賴以生存的星球,便是衝出這星空,探尋宇宙的無窮奧秘,也既將成行。
可那又怎麼樣?人類仍是人類,仍然面臨着來自自然、敵人、疾病,衰老、死亡等各方面的威脅,沒有人能逃得掉。
原來,人類的發展早已走上了一條邪路。
就算他們造出了最厲害的武器,掌控了最強大的力量,他們個體的實力,卻是太弱了,修真界所謂的破碎虛空,虛空之門將永遠不會向那樣一羣人敞開。
她當時似有所悟,想到一路跌跌撞撞走至現在的自己,原來,只有自己強大,纔是她唯一的出路。
不管她的法陣煉得多麼出色,小白的實力如何優秀強大,她的朋友如何神通廣大,翠煙宗如何發展壯大,她以前一直認爲,這些都是她實力的重要組成部分之一。
可這時,她卻突地醒悟,原來這些都僅是輔助而已,若她真的過度依賴於此,和那些只知道藉助外力,而不謀求自身進步的人,有什麼區別?
就她所知,那些人爲了追求極致的力量和利益,不顧其對環境所造成的危害,使得各種奇異病毒滋長,層出不窮的怪病發病率節節攀升,人類的身體越來越弱……
而她,則將成爲別人追尋大道的踏腳石,粉身碎骨,元神潰散,永遠地消失。
她當時正處於極致的震撼當中,根本不知外界的情況,她只能感知到自己的心,跳得格外的兇悍,那聲音越來越大,幾乎震破了她的耳膜,成爲天地間唯一的存在。
待她好不容易從那個困境中掙脫出來,面臨的就是洶涌撲面而來的靈氣,她對上旁邊穹目有些複雜詭異的眼神,才知自己竟然真的突破了。
後面的一切都很順利,將所有吸引而來的靈力全引導進體內,按功法運轉。
又向感應到情況趕來的鐘英、青媛等人解釋了原因,接下來就交給她們打理,順理成章。
三日後的那天,是她一生中最爲輝煌的時刻。
翠煙宗裡一片沸騰
在新島嶼上的弟子,無論修爲高低,都來給她送行,萬衆矚目,也不過如此。
赤水當時也很激動,驚喜來得太過於突然,她這三天都覺得有些恍惚,她真的突破了嗎?她真的也將同秦炎師叔一樣,踏上七色彩虹,飛昇而去嗎?
如果不是還有穹目那麼個人肉樁子在,她真想掐掐自己的臉,好確定這一切都不是做夢。
還記得當時,她用極抱歉的眼神,遺憾地衝穹目說:“你的第三個要求恐怕我不能幫你完成了。”
當時這個傢伙怎麼反應的來着,哦,他似笑非笑,回了兩個字,“沒事。”
她當時還疑惑於自己突然打破他的計劃,他居然都不生氣,哪裡知道……
時機到時,赤水承載着所有人或羨或妒或尊敬的目光,站在山頂上,看着碧藍高遠的天空,憑空出現一座絢麗璀璨的彩虹橋,光芒萬丈,似是橫跨整個天際,又似已經探入神秘的虛空,將周圍稀疏的雲朵都染上了一層淡淡的光暈。
正當衆人將目光投注在那彩虹上時,一陣若有所無、飄忽空遠的靈音輕輕傳進人們的心田,等仔細聆聽時,又什麼都沒有,待放棄時,又有一絲無意鑽進了耳朵。
赤水看着彩虹的一端伴着這樣的靈音緩緩往她的位置降下,她當時的心情,無法用言語來形容。
她只知道,當她回過神時,那一端,已經降至她的面前,只需要她一個輕躍,就可搭乘而上。
她看向彩虹的盡頭,那將是她前進的方向。
她又回頭,掃過來送行的衆人,當她看到青媛、鍾英、雲晴師傅、五師姐綠茵、燕箏、白婷以及數位閣老,又想到還在蒼洲大陸的秦鈺、燕紋、小妖,齊俊等人,心裡驀地劃過一絲不捨,她就將離開她們,獨自前往一個陌生的世界了嗎?
她爲什麼有些挪不動腳呢?
只要她跨出這一步,這裡的大多數人,她將再沒機會見到了吧?
她正覺傷感,忽地感覺自己胳膊被人強勢一抓,再被一條手臂用力一攬,她根本來不及反抗,就被帶到了彩虹上。
她扭頭便看到這個傢伙極不耐煩的臉,等她好不容易再將頭扭了九十度,往身後看去時,只來得及看到青媛等人仰着頭、瞪着極大的眼、帶着快要掉到地上去的下巴呆呆地望着她,或者說是他們,任彩虹分散所形成的朵朵靈花隨風灑落,完全忘了那靈花可以給她們帶來的好處。
赤水捂着臉。
這是恥辱
這是她生平最大的敗筆
那一眼成了她的永恆,她在經歷了一次如同坐傳送陣的黑暗後,就降臨到了仙族聖島的飛昇臺上。
而這個傢伙,在她陷入黑暗的瞬間,就不知所蹤了。
她之前,一直壓抑着自己,不讓自己回想當時的情景,而這個傢伙,居然還敢來找她,還厚着臉皮要來喝靈酒?
她幻想着滿清十大酷刑,眼裡凝出無數冷刀子,恨不得將這個傢伙片成骨頭架子。
她終於明白她當初說不能幫他完成第三個要求時,他那似笑非笑的表情是爲何了,原來,他的第三個要求,就是讓他搭個順風車。
赤水想明白了更是生氣,他要搭順風車他說啊,他說了她能不讓他搭嗎?舉手之勞,她高興還來不及呢,爲毛一定要用那樣的方式啊啊啊
還用那樣讓人誤會的動作,讓青媛等人怎麼想她啊,當初青媛等人發現穹目跟在她身邊時,還問她,那個傢伙是不是她的雙修伴侶,她當時回答得多斬釘截鐵啊
報復那個傢伙一定是聽到了她當時的回答,故意這麼報復她的。
她當時怎麼回答的,好像只說了“不可能”三個字,除了答得快了點,聲音尖銳了點,頭搖得狠了點,真的很平常。
沒想到,那個傢伙的心眼比針還小,竟然選擇了用這樣的方式來報復她。
他狠
想到這個傢伙已經是化虛強者了,她也奈何不了他,只好不甘地收回視線,冷冰冰道:“靈酒沒有了。”
穹目也不在意,順口接道:“沒事,我這裡有。”
赤水鬱悶得快要吐血,一方面她知道那個傢伙能拿出手的東西,必是珍品,另一方面,她又擔心自己珍品沒喝到,就先吐血而亡了。
她倒沒有問出“那你還來找我”這樣的廢話,只是無奈道:“你究竟有什麼事?我可是真不欠你了,你別想再指使我幫你做事。”
穹目眼睛閃了一下,極誠懇道:“沒事,我就是來看看你。”
赤水聞言止不住打了一個寒顫,她連忙往後退了數丈的距離,雙眼疑惑往對方瞥去,“吃錯藥了?”
穹目表情一僵,瞪向赤水,“請你喝靈酒,你不想喝?”
赤水連忙點頭,“喝,要喝。”
他都這樣了,她敢不喝嗎?
穹目對她的態度還算滿意,用施恩的語氣問:“你的洞府在哪?”
赤水只好帶路。
不多時,兩人進入洞府內。穹目極熟練地將洞府內所有的石室看了一圈,當看到赤水設置的傳送陣時,似是隨意地問道:“你這是傳送到哪的?”
赤水正暗自發誓,下次自己開洞府時,一定換一個格局,聽到此問,下意識答道:“就在臨水城。”
她答完,才覺不對,往對方看去,就見他手一揮,一個約有近十斤量的酒罈子出現,往她飛來。
她連忙接住,再看時,就對上他極是莫名的笑容。
那個傢伙脣微張,動了幾下,赤水從他的口形,剛猜出是“我走了”三個字,就見傳送陣數道靈光一閃,他的身影快速消失。
赤水怔了數息,才反應過來,那傳送陣她在設置時,特意做了兩塊陣鑰,一塊就放在上面沒有取下,連靈石都一塊不缺,沒想到,卻是方便了這個傢伙。
她正後悔不跌時,忽地感覺到一股極其強大的神識掃過這片區域,竟是能夠穿透她佈置在外的法陣,掃過她的石室內。
她當即就被釘在原地,絲毫不敢動彈。
那股神識將她從頭掃到腳,就似將她的每個細胞都探查了一遍,這還不夠,又從腳掃到頭,如此反覆。
赤水連氣都不敢喘一下,心怕惹怒了這位高人,心裡將穹目那斯暴打了八百回,不用說,這一定又是他引來的禍端。
她說他怎麼那麼好心,還說來看看她,請她喝靈酒,混蛋
她發誓,她要是因此送了命,就是做鬼都不會放過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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