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話一出,周圍的三個人全都面色驟變,連呼吸都不禁凝滯。
“怎麼了?我有說了什麼驚世駭俗的話語,讓你們竟然露出驚爲天人的表情?”
素珍將視線淡淡地投在他們臉上,對他們的面部表情似明白,卻也懵懂。
“的確是驚世駭俗,夫人。您可知,您剛剛放狠話流露而出的眼神,簡直和王爺如出一轍。雖然在力度上沒有多麼強大,但我可以肯定,那就是王爺才懂得的氣場精髓……”
如槿喃喃自語,腳下的步子情不自禁地向後退去,神情之中流露出一抹怯意。
她素來知道夫人不是良善之輩,行事作風也是雷厲風行。若是決定解決,下手必定狠辣決絕,絕不會心慈手軟。
但或許是夫人許久未曾露出如此的神情,面容之間皆以親和爲上,令她漸漸對她還有這一面的事實忘懷不已,以至於如今突然如此,叫她如何能輕易接受?
“呵,是麼?你這番話語而出,令我都分不清是褒還是貶。”
素珍微微一笑,眼梢微微流轉,而後看到身旁默然不語的鳳清塵,眼色微微一沉。片刻沉吟之後,便看向如槿和徐閔,徑自說道:
“阿槿,徐管家,我突然想起,府中的地窖裡還鎮着一些我新制出來的槐花蜜,勞你們二人叫人搬過來,我要帶新鋪子裡。”
“是,夫人。”
二人立即正色應道,隨即點頭去辦。期間如槿露出了一抹疑色,但很快就參透了期間要義,雖然面有不快,但還是加快了腳步,不多時,二人便進了府中忙活去了。
微風襲來,掠過馬車檐下用紅線拴着的玉鈴。素珍撫開額前吹散的髮絲,而後看向一旁略顯暗淡的紅影,微微眯眼,而後說道:
“是不是有什麼話要同我說?現在就說吧。”
“知我者,阿珍也。”
鳳清塵將身子略略倚在車轅上,神情之中搖搖欲墜的僞裝立即破裂,眼底的暗色隨着低低的笑意擴散開來。
“我不知道你有話對我說,剛剛我只是試探你一下,確實我心中的猜測。很顯然,我得到了我想要的答案。”
素珍看向蔚藍的天際,聲音因爲這份仰視而變了聲調,但卻並不影響那份清晰:
“但我並不準備聽你說,因爲我覺得,我的話更有聆聽的價值。所以接下來,你要聽好。”
素珍將視線放平,而後投向鳳清塵,語氣沉沉:
“你如此萎靡,行事話語也沒有了以往的豪放不羈,只能證明你心裡有鬼這個事實。寒毒之症到達一定程度,切忌情緒起伏,憂思過剩,而他突然間出現如此的症狀,想必和你們剛剛的對話有着密不可分的聯繫。”
“阿珍,我……”
鳳清塵突然想開口說話,但卻被素珍揮手阻止,啓動的雙脣重新闔上,眼眸之中閃着無盡的悔恨之色。
“我剛剛已經對你明言過,讓你聽我說就好。因爲你此刻心中充滿的那些愧疚自責,根本沒有說出來的意義,因爲他們毫無用處,不是嗎?
事情已經到了這一步,過去亦無法再回去。我們唯一能改變的,便是未來和結局。更何況,還有最重要的一點,那便是我一人之力終究有限,你是必須要無條件協助於我的。”
素珍說到這裡,投在鳳清塵面容上的眸光成功捕捉到他神色間的微微顫慄,嘴角不禁涌起一抹笑意。
想不到素來不知愁滋味的鳳二爺竟也有這麼一日,光是想想卻也是趣事一件。
其實以桑孺所訴說的事實,她很容易便可以想到剛剛他們二人密談的內容必定與此有關。雖不知內容如何,但意見發生分歧自是必然。
她不想去深想,因爲這個話題甚是沉重。尤其以阿墨的角度去考慮,更加令人難以接受。
“阿珍,此事確實是我欠妥,明知他那個性子,卻仍要拗着他的性子來。可我真的,真的……”
鳳清塵淡聲說道,眼皮不禁闔上,藏在紅袖之中的手指不禁合攏,徑自成拳。
他與阿墨已經共事多年,彼此性情早已摸透,磨合甚深,所以纔會保持如今的默契,令彼此只會助力而非負荷。
可他剛剛做了什麼?完全是任意妄爲?而且還同他提起了鳳府遭受聖上刁難之事。要知道,皇上因爲他與阿墨的過從甚密已經不止一次敲打過他的相爺父親,而他那擁有一顆耿耿忠心的父親自然會對聖上許下重重諾言。只怕爲了鳳家興盛,他被放棄的機率已經是十有八九了。
雖爲嫡子,卻爲次子,而且還棄仕而從商,行事高調。多年來,他的離經叛道早已讓父親焦頭爛額,看到他之後也就只是長吁短嘆。而家中大哥事事皆妥當,同他形成鮮明對比,若無意外,這鳳家幾年之內便可被他接手。
相府之中,從來都只能有一個嫡系的繼承人,若再有一個,就算不與爭搶也是眼中釘,需要連根拔去。
大哥看守家業順理成章,而他看守住自己這條命,亦是足夠。而若是沒有阿墨,只怕他早就命喪黃泉了。
所以他又如何會憂慮那鳳家?就算是天塌地陷,他亦會跟隨於他,不離不棄。說起來,那樣的話無非是爲了激將他一番,見他被壓榨氣不過所說的憤懣之語罷了。
但顯然,阿墨他卻當真了。認爲是自己拖累於他,纔會成了現在這番情狀。竟然還要阿珍一介女流出面挽救這一局面,只怕他醒來,真的會將自己劈成兩段。
“阿清,我真沒想到,你竟是如此囉嗦的人。若你還說這些有的沒的,不聽我的話好生調整你的負面情緒,那你現在就和阿槿他們一起搬東西去,別在我眼前了。”
素珍眼中閃過一抹不耐煩,徑自在他胸口狠狠擂了一拳。正欲收回拳頭,卻被他徑自握住手腕。
她低叫一聲,眸光不禁閃過一抹訝色,但是很快便恢復如常。
“怎麼?想還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