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更已過,夜晚就過得極快。但因爲寒冬的日出顯現的時辰有些晚,以至於五更到達,天邊仍舊一片黢黑,曙光似乎顯得遙遙無期。
謙王府中,無盡的壓抑之色覆蓋在府中的每一方寸,暗淡頹然的氣息肆意蔓延,令人很難相信這樣的氛圍居然停駐在大年初一的清晨。刺骨的冰冷四處穿梭,直入人心,很快就沒了知覺。
主院之中,燈火通明,亮如白晝。寢臥之外,府中得力的侍從皆守候期間,隨時等待着吩咐。臥室之中,莫管家候立在側,面容低垂。看起來甚是從容不迫,然而他那緊緊交握的雙手卻顫慄不止,從而暴露了他此刻的情緒。
牀榻之上,血跡斑駁,混合着褐色藥汁的色澤,在錦被之上落下極深的痕跡。痕跡尚未乾涸,足以證明一切皆發生於不久之前。
姬墨謙緊閉雙眸,意識幾近渙散,一張臉蒼白如紙,生命跡象越來越衰弱。只見他****的胸膛之上,扎着密密麻麻的金針,分寸相隔,密不透風,令人縱眼望去,竟有些觸目驚心。
“不行。”
一直埋首行鍼的桑禪老先生猛然擡起頭來,而後便去翻看姬墨謙的眼皮,眉目頓時便蹙了起來,而後一邊搖頭一邊說道,手中的動作亦開始收斂起來。
“師父,您說什麼?什麼不行?可是有什麼需求?徒兒這就去辦。”
立於一旁的桑孺立即上前,不敢有絲毫的耽誤。不遠處的鳳清塵亦焦灼地向這邊走來,整個人都顯得有些六神無主。
“什麼不行?自然是躺在這裡的王爺不行了。他本就身子匱乏,如今又嘔血不止,如何還能撐得下去?依老朽的意思,倒不如讓他少受些苦楚,安安靜靜地走完這一遭。”
“桑老先生,你這話從何而起!在下只當沒聽見,不然老先生若是稍不留神便身首異處,在下可是無法伸手援助的。”
莫總管猛然擡頭,眼中厲芒乍現,令一直潛藏在內心之中的尖銳之色浮出水面,令人竟有些悚然聽聞。
“莫總管不必如此。老朽年事已高,只怕就是此刻橫屍亦是不會說什麼的。生死之間,最惦念不下的便是未成之事,但老朽卻是沒有絲毫這方面的遺憾。因爲老朽問心無愧,尤其是面對王爺,更是如此。
老朽已經將所能做的都傾之以盡,再無遺憾。眼下王爺的生死並非取決於老朽,而在於他自己。在這世上,疑難雜症去之極難,但若是病人有着極其頑強的求生意志,令其妥協得以延緩壽命亦不是不可能。
但如今,王爺他心灰意冷,意志全無,只怕就是靈丹妙藥擱置在他面前,他亦是命在旦夕。”
“什麼……”
莫總管只覺天旋地轉,腦中一片渾渾噩噩。無盡的冰冷漫溢在他的四肢百骸之間,令他的面色亦無血色。
“師父,求您救救王爺,徒兒求您了!”
雖然知道桑禪所說的的事實,但桑孺仍舊不能接受。徑自雙膝跪地,大聲懇求,眼中亦泛起些許潮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