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嬸在寄暢園住的可還好？”謝卿問道，“寄暢園好些年沒人住了，還是你們回來前幾日大伯母命人收拾出來的。”
柳氏是個心細如髮的人，立馬就聽出了她話裡的意思，連忙說道：“寄暢園以前沒人住？”
要說寄暢園這個院子，是以前沒有的，謝三爺上任之後，才擴建的。柳氏眼下很是懷疑李氏的用心，自住到寄暢園，就先檢查了一遍，還有沒有髒東西，雖然這個可能性不大，但是柳氏還是不放心，不過並沒有發現什麼。眼下聽謝卿這麼一提，柳氏的心又泛起疙瘩了。那不成這院子有什麼來歷不成。
謝卿淡笑着說道：“這院子從前是給大伯父的一個姨娘住的，只是後來那姨娘染病去世了，府上的主子都有住的地方，倒也不缺這麼一個院子，因而就空下來了。”
本也不打緊，但是停在柳氏心裡，那就有問題了。姨娘住的院子，就因爲謝三爺是庶子，所以也就配住寄暢園了。更遑論，這姨娘是染病去世的，李氏是想暗示什麼呢。
柳氏眉頭緊皺，半晌不語，謝雅連忙輕輕拉了拉她：“娘，您怎麼了？”
柳氏這纔回過神來，裝作若無其事地笑道：“沒什麼，卿兒，你母親呢？”
正說着，林氏就走了過來：“三弟妹，你來了，快坐啊。”
林氏是嫂子，柳氏連忙起身去迎：“二嫂，我正說起你呢，你就過來了。”
早在柳氏剛進門的時候，謝卿就給靈芝使了眼色，她是個機靈的，連忙請了林氏過來。
“二嫂，這些年可好？前幾日在老夫人院子裡，人太多，就沒來得及問候二嫂。”柳氏對於林氏倒是有幾分恭敬，別的不說，謝二爺從前倒是對謝三爺不錯，這份恩情，他們夫妻還是記着的。
林氏笑着說道：“我都好，有卿兒陪着，我也就知足了。”
謝卿上前扶着林氏坐下，柔聲道：“娘，您怎麼能這麼輕易的知足呢，女兒還要多多努力，好好照顧您呢。”
林氏摸了摸自家女兒的柔荑，笑得溫婉。
謝雅忍不住嘆道：“五妹妹與三嬸的感情真好。”母女倆自然地流露着濃濃的親情，謝雅都覺得自己偶爾與柳氏拌幾句嘴都好不應該啊。
這樣平常的話語，落在柳氏耳中，總是自然地替換承了另外的意思，林氏母女在侯府的日子其實並不好，母女倆相依爲命。
“二嫂有卿兒這樣的孩子，真是讓人羨慕呢。”柳氏笑着說道，心中不禁爲林氏生出憐惜之心，還好林氏還有謝卿這個女兒，要是無兒無女，只怕在侯府中根本活不下去。
林氏年紀比柳氏大不了幾歲，但是林氏明顯比柳氏衰老很多，柳氏這些年在靈州，上頭也沒有婆婆壓着，名正言順的知府夫人，夫君愛重，兒女雙全，倒是養的面色紅潤，比起林氏不知好到哪裡去了。
謝雅打趣兒道：“娘，您這是嫌棄雅兒了。五妹妹，你看看，母親誇你，還不忘嫌棄我。”
柳氏嗔道：“你還別說，你要是有卿兒一半的乖巧懂事就好咯。”
謝雅蓮足一跺，嘟嘴說道：“娘，您平日裡可總是說弟弟要是我一般的乖巧懂事就好了，如今風水輪流轉，倒是埋汰起女兒了。你嫌棄女兒了，不如把五妹妹當做女兒好了。”
“好啊，二嫂，你把卿兒給我當女兒怎麼樣？”柳氏調笑道。
林氏知道她是在開玩笑，抿脣笑道：“好啊，你帶走我的女兒，就把雅兒留下好了。”
柳氏煞有介事地想了想：“那還是算了，雅兒再調皮也是我肚子裡出來的，我要是真不要她，她會哭的。”
“娘……”謝雅害羞地低下了頭，被柳氏這麼一說，腦海中忍不住浮現出，小孩子被大人嚇唬着不要了，哇的一聲就哭了的情景，可不是滑稽好笑嘛，林氏等人都忍不住笑了起來……
柳氏有心與林氏敘話，就尋了個由頭，說是去林氏房中坐坐，兩個小孩子就自己玩去吧。
“二嫂，方纔當着孩子的面，我不便說，我聽說前些日子卿兒好像落水了，沒事吧。”柳氏心裡是個有成算的，林氏雖然是個性子軟弱的人，也不會撒謊，但是若是直接問她和大嫂的關係好不好什麼的，林氏估計也不好意思說出口，那麼就拿謝卿作爲由頭。
林氏只有謝卿這麼一個女兒，戳到痛處，自然就沒什麼不便說的了。
果然，林氏神色哀慼，輕嘆一聲：“唉，弟妹，不瞞你說，卿兒那次落水，差一點就沒命了。”林氏想起當時謝卿都已經沒了生息，還有謝卿後來說的她爲何會落水，就忍不住紅了眼眶。
要不是謝卿福大命大，此刻早已經香消玉殞了。當然，林氏不知道的是，真正的謝卿確實是死了，若不是李雲卿重生在謝卿身上，此刻的謝卿人早已經躺在棺材裡了。
“怎麼好端端的就落水了呢？卿兒身邊不是都有丫鬟伺候着的嘛。”柳氏疾道。
林氏咬着脣角，猶疑着沒說話。
柳氏連忙小心翼翼地說道：“二嫂，可是有什麼難言之隱不成？有什麼事你與我說說，看我能不能幫上忙，三爺時常說從前二哥對他極好，可惜二爺走得早，他這個做弟弟的也沒能幫上忙。”
在柳氏這番推心置腹的言辭下，林氏終是沒忍住，“弟妹啊，我的卿兒命苦啊。二爺去了，我沒將她照顧好，這些年她時常被人欺負，我也無能爲力，心裡想着就當是小孩子間的打鬧吧，結果差點讓我的卿兒殞命啊。”
柳氏眼眸微深：“什麼人敢欺負卿兒，她可是侯府的五小姐呢！”
林氏搖了搖頭，無奈地說道：“弟妹也見過大房的幾個姑娘了，茹姐兒還好，到底是長女，又多養在宮裡淑妃娘娘身邊，對卿兒倒是不算差，可是其他人，特別是琦姐兒，就是她將卿兒推下水的，差一點我們母子就天人永隔了。”
說起謝琦，柳氏也是一肚子的氣，前幾日他們剛到侯府，認親的時候，謝琦那副高高在上的樣子又彷彿浮現在她面前。
“大嫂能教出來什麼好的！”柳氏冷聲說道。
說完又覺得這話說的有些過了，這侯府的後院可是李氏在管，連忙將話岔過去，“琦姐兒許是被大嫂慣壞了，好在卿兒沒事。”
林氏點了點頭：“是啊，我都在想要是卿兒除了什麼事，我也不用活了。”一個女人，先是死了丈夫，如果再失去女兒，這一生也沒什麼指望了，還不如死了算了。
柳氏聽着也覺得可憐，連忙勸道：“二嫂，你也別太擔心了，現在卿兒不是沒事嘛。而且卿兒也大了，再過些時候就可以說親了，只要嫁個好人家，好日子還在後頭呢。”
說起這事兒，林氏這才露出一絲笑容來，道：“弟妹你不知道，卿兒是有主意的，我與她提過說親的事情，你猜怎麼着，她說前面的姐姐們都還沒定下呢，她纔不着急呢。”
“依我看吶，卿兒體貼你這個娘，想着多陪陪你呢。”柳氏笑着說道，“卿兒是個好孩子，二嫂，你就放心吧，日後定會找個疼她的夫君。”
林氏嘴角噙着笑，道：“我也是這麼想的，日後卿兒能嫁個真心對她好的就好，說起來雅兒可比卿兒要大一些，她的親事可定下了？”
柳氏搖了搖頭：“我原是想在在靈州給她找個好人家，可是聽三爺的意思，恐怕日後還是要回京的，若是我們回京了，雅兒卻嫁到靈州了，相隔千里，我這心裡頭如何捨得啊。”
謝雅的親事，柳氏也在琢磨，再過幾個月她就及笄了，可以不忙着成親，但是這親事也確實該定下來了。
“說起親事，大房的幾個姑娘都定下了嗎？”柳氏問道，“茹姐兒今年可已經十六了，琦姐兒也快十五了，大夫人都不着急嗎？”
尋常人家，這樣年紀的姑娘，親事早就定了，柳氏篤定李氏心裡肯定有成算了。不過具體是怎麼回事，還是要從林氏這裡打聽打聽。
“我倒是不太清楚。”林氏眉頭微皺，答道，“不過茹姐兒，可能是早有安排吧。淑妃娘娘極其喜歡她，茹姐兒基本上可以說是在淑妃跟前長大的。”
聞言，柳氏瞭然，“原來如此，這麼說的話，恐怕忠勇侯府又要出一位王妃了。”養在淑妃跟前的姑娘，明眼人一看就是淑妃爲兒子趙天毅準備的正室，本來就是表兄妹，謝茹又是侯府的嫡長女，這個王妃也當的。
“我那日瞧着茹姐兒坐在老夫人身邊，位置比大夫人還靠前，端莊大氣，想必這事兒連老夫人也是心中有數的。”柳氏這話說的有些酸，實在是她不喜歡李氏，那副高高在上的樣子，還有當年她剛進門的時候，給他的下馬威，她至今都忘不了。
柳氏不禁咬緊了牙關，她出身沒有李氏好，嫁的夫君也只是個庶子，但是人心都是肉長的，誰不是父母養的，人與人之間基本的尊重總該有吧，可是在李氏神聖，柳氏根本感受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