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一切停當,外面學生也都散去,辦公室裡恢復了安靜,景校長看看錶,對其中的一個老師說:
“陳老師,發語文試卷吧,開始考試了,時間120分鐘,時間一到,準時收卷。”
陳老師站起來,拿出一個牛皮紙袋子,從裡面抽出兩張語文試卷來。
這些試卷都是老師連夜加班,刻出蠟紙,印出來的。陳老師是認真的人,爲了選好題,儘可能地考得全面,考出學生的真實水平來,他接到校長派的差使後,差不多加了半晚上的班呢。
不過他在加班的時候,卻相當地有成就感。長慶中學一開學就出了這樣的兩個奇人,他爲自己能夠參與到這歷史性的一刻中而感到自豪。因爲對自己行爲的認識相當深刻和長遠,他便在刻蠟紙的時候非常用心,用尖利的鐵筆往蠟紙上寫字的時候,他用他漂亮的楷書,一筆一畫一絲不苟地寫着。
整張試卷刻好後,陳老師將試卷印了出來,拿在的上左看右看,連連點頭,因爲那字兒寫得實在是好極了!陳老師的楷書號稱長慶中學的第一,現在這張試卷拿出去讓人看了,沒有人會有什麼異議的。陳老師有這個自信。
陳老師有一種預感,他刻的這張試卷,應該會被學校保管起來的。想到這裡,當他把試卷發給喬蓮藕和喬慕然的時候,他還激動地輕輕說了一句:
“加油,好好考!陳老師相信你們!”
喬氏兄妹看着他,被他的鼓勵所感動,都狠狠地點了點頭。
陳老師發完試卷,就坐到原來的凳子上去了。旁邊有個書櫃,裡面擺滿了各種各樣的書籍,早上一大早來的時候,景校長就給他們招呼過了。呆會兒監考的時候,閒得無事的話,這書架上的書便可以拿出來看,消磨時間,不然,幹坐在原處,人是很難受的。
陳老師和其他倆老師早就想看校長書架上面的書了,這次機會這麼好,當然不會錯過的,於是。當喬蓮藕和喬慕然開始答卷的時候,他們便開始一人抽了一本書,認真看了起來。
監考?用得着這麼多人監考嗎?連上校長的話。共有五個人呢。考生才兩個而已,這場戲考得,比得上那封建社會裡皇帝的殿試了呢。倆孩子這麼小,能受得了嗎?受不了,他們會正常地發揮出來水平嗎?所以。爲了倆孩子能最大限度地發揮出自己的正常水平來,他們心照不宣地開始選擇埋頭看書,倒不是讓倆孩子相互抄試卷,而是這樣對孩子的壓力可能會好些。
再說,就是讓他們抄,他們哪裡抄得着呢?考試的那辦公桌,其實是一張小型的會議桌。平常中層幹部們和景校長就在這裡開會,研究學校發展方方面面的事情。一個會議桌,再怎麼小型。也不會小到只有飯桌那麼大吧。
三位老師有書看了。剩下剛纔那冒雜音的男生。坐在那裡動都不敢亂動。生怕動了會影響人家兄妹倆考試,如果影響了的話,那他豈不是成了千古罪人?並且。身邊坐着的就是老師,站着的是校長,他稍一動,人家就看看他,讓他如坐鍼氈,哎,看來以後不能亂說話了。槍打出頭鳥,說得一點都沒錯,如果當時不是自己冒了那麼幾句格外的話出來,何至於被是校長抓住,讓自己坐這兒當監考老師?
平常只覺得那些監考的老師風光異常,輕鬆異常,哪知道自己坐這兒一感受,才知道不是那麼一回事呢。
不過話說回來,既然已經被抓來了,那也是一次難得的體驗機會,堅持下去,等考完試,出去給同學講的時候,那他才叫英雄呢!
有了這樣的心理墊底,他漸漸調整好了心態,穩穩地坐着,看着兄妹倆埋頭奮筆疾書。
喬蓮藕將試卷拿到手上以後,先是將全部的試卷粗看了一遍,心裡得出一個初步的結論:這題出得不錯,知識點豐富,有層次,既有簡單的,又有稍難的。如果用心做,得個九十幾分是沒有問題的。
粗看完試卷,喬蓮藕便沉下心來,認真做起試卷來。
看到這試卷上陳老師寫的字,是那麼漂亮,那麼絹秀,第一個字的每一筆都是那麼規範美觀,喬蓮藕便覺得不好意思胡亂地寫了。既然出試卷的老師這麼重視,那自己也得重視才行。
喬蓮藕略略想了想,決定今天的試卷用自己擅長的隸書來寫。
如果也寫楷書,那便分別不大。如果用隸書來寫,兩種字體便都各有特色,而且特色鮮明,你襯得我秀美無比,我襯得你敦厚舒展,各有其妙,人們欣賞起來的時候,也會有多個欣賞點。
打寫主意,喬蓮藕笑笑,落筆寫下了自己的名字。蠶頭雁尾,一波三折,藏頭露尾,有板有演。
做了幾題,看了一下對面有哥哥知慕然,他的神情十分專注,根本不爲任何聲響所動。他的字雖然沒有喬蓮藕寫的好,但也是極工整的,答出來的試卷,也是可卷可點。喬蓮藕經常說他,你如果用心練的話,明明可以寫得更好,但爲什麼就是不像我一樣的刻苦練習呢?
喬慕然笑笑,不以爲然:“妹妹,你看到哪條魚兒寫過字?我寫那麼好的字幹嘛?我又不需要你們人世間的那些功名利祿,何必將寶貴的時間都用在那些枯燥的地方上去?你以爲好我,我不一定以爲她,僅此而已。”
一席話說得喬蓮藕連連點頭,直道“超脫超脫”,再也說不出什麼,只得由了他去。
初秋之季,天氣並未全部涼爽下來。隨着時間的推移,氣溫有些升高,那些寄住在樹上的蟬兒便長一聲短一聲地叫喚着,極有韻律。
前面的題一點問題都沒有,喬蓮藕順利地做完了。一看時間,才過了二十多分鐘。這速度,也算是比較正常的速度而已。
打開另一面,看到了作文題目《論文化的保護與發展》,一看要求,叫先把題目補充完整,然後寫一篇不少於八百字的議論文。
喬蓮藕沉思了一會兒,最後決定不寫那些虛頭花腦的東西,今天就寫點現實的題材。不是可以任寫嘛,乾脆就寫家鄉的一些手藝算了。那也算得上是一種民間文化,而且這些文化,隨着時間的消逝,它們有一天也會漸漸被人遺忘的,現在寫了,如果能夠引起人們的注意,那豈不是一件極好的事情?
一個地方,如果固有的文化全部被外來的文化侵佔和同化後,那個地方也就失去了它的靈魂。
喬蓮藕不想讓美麗的家鄉周家壩很快地丟提它的靈魂,她重生後,有一個很大的心願,便是要不遺餘力地保護家鄉的文化遺產,讓它們能夠在若干年後,繼續散發出它奪目溫暖的光芒。
想到這裡,她便開始拿出草稿紙來,在上面簡單地列了一個提綱,將開頭中間結尾的關鍵詞都寫了出來,爲避免遺忘,然後把靈感來了,想到的論據也列舉了些在上面。準備妥當,便開始寫起作文來。
論鄉村文化的保護與發展
“鄉村文化的價值是始終存在的,無論我們的社會處於工業化甚或後工業化階段。那種認爲農業文明必將爲工業文明所取代、鄉村文化在城市化進程中必然被淘汰的簡單線性思維是錯誤和有害的,必須拋棄,與之對應的是,我們必須樹立現代化與鄉村文化和諧共生的思維,必須在推進城市化的實踐中爲鄉村文化留出足夠的空間……”
開了頭,便開始以家鄉周家壩爲例,列舉家鄉有哪些爲人稱道,不應該消失的鄉村文化,比如婦女的繡品,刺繡,民間的音樂,婚俗文化,建築文化……喬蓮藕都從現實實際的情況寫起,分析它們在未來會進行的城市化進程中所面臨的問題,以後如何來很好地保護它們。
因爲是自己熟悉的生活,是自己熱愛的家鄉,加之又是重生,來自於未來,自然對這些分析得頭頭是道,論證充分,論據有說服力,論點十分鮮明,那就是爲了社會發展的多樣化,一定要在進行城市化的過程中,合理保護這些傳承了幾千年的文化精髓……
喬蓮藕完全沉浸在自己開闊的思維裡面去了,她完全忘記了自己現在是一個十幾歲的小姑娘,用一種近乎成人化口吻,將這個問題剖析得透徹而清晰,讓人一看,都覺得再不保護,真的就有些晚了緊迫感覺。
喬蓮藕奮筆疾書,忘記了周圍的一切,忘記了要求只是叫寫八百來字就行了,當滿張試卷的空格都寫完了的時候,她發覺自己只寫了一大半!意思根本沒有表達完整。於是,她擡起頭,問陳老師說:
“陳老師,有添捲紙麼?我這格子不夠。”
陳老師從書海里擡起頭來,茫然地看着喬蓮藕,天啦,我沒聽錯吧,她在問我要添捲紙呢!我的個神,我那格子可是留得綽綽有餘啊,起碼都有一千二百多字的樣子,正常情況下,一般都用不完的,她怎麼寫起這麼厲害?試卷寫完了,還要添捲紙?
難道她爲了湊字數,全部寫的都是流水帳,說的都是口水話嗎?
陳老師站起來,看着校長,他搖搖頭,攤開手,說:
“真沒想到她會寫這麼多,我覺得那格子完全夠了,景校長您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