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慎之的懷裡收了一個匣子,才隱約感覺到了母親對自己說話時的那種驕傲。
“慎之啊,我仰慕白首輔很久了……”他想起謝老先生,臉上竟然也會露出那種憧憬的神態,“這是我這幾年寫的文章,你看看有沒有機會……讓白首輔給學生指點一二啊,隨便指點兩句然後給我捎回來就行,不方便也沒關係,我最近得了一塊好墨,你幫我送給白首輔就行……。”
京城……白家……凌家……
他垂下眼睛,看着自己纖長的手指
那是一個,他並不清楚的世界。
但是他卻知道,自己從出身以來,一刻都不敢放鬆的原因,只因爲在京城裡,還有一個世界。
白蒹葭抿了一口柳芽茶,微苦的滋味在嘴裡泛開。
她垂目看着茶水裡的柳芽兒,輕柔舒展開的身軀,纖細柔弱的葉子顏色青翠。
柳芽茶這種東西,倒也算是昆雲城這邊的特產了,昆雲城裡柳樹無數,烘製的手法也各有不同。
她今日穿了一身淡青的衫子,上面隱隱約約的有着柳枝的暗紋,細白如玉的手指握着白瓷茶盞,那手指倒是比茶盞更白嫩潤潔幾分。
就聽丫頭道;“公子回來了。”
不一會凌慎之就已經走了進來。
雖然初春乍暖還寒,但是凌慎之一路奔波,又穿着整齊,神色倒是也很好,進門來跟白蒹葭交代了今天去跟謝老先生辭別的事情,倒是有很有條例。
白蒹葭卻臉色輕輕一變,道;“蘇正則?”
凌慎之見她對蘇正則有些興趣,當下便點了點頭,補充道;“我看那蘇師弟氣質不俗,只可惜並沒有機會與其同窗共讀。”
白蒹葭笑了下,道;“能得相見一面,也是緣分了。”
凌慎之點了點頭,若不是今日去跟謝老先生告別,只怕很長時間內都不知道自己有個這樣的師弟。
有些時候有些人,能得一面就已經不錯了。
白蒹葭擺了擺手,又問了凌慎之兩句,凌慎之一一答了,白蒹葭倒是笑了笑,打發了他下去,茶也不喝了,凝眉垂目想着什麼。
蘇正則……
掐指一算,也差不多是這個年歲了,蘇正則這個名字不算多見,年歲也對得上,只是不過爲什麼好端端的會來昆雲城。
昆雲城離平直城雖然說不上天南海北,但是也要走上一個多月了,而平直城那邊有行知書院,雖然閒雲書院名聲也不在行知書院之下,但是當初蘇晚雪既然已經有了一定的名聲,怎麼會好端端的捨近求遠。
還沒等白蒹葭想完,就聽外頭立春說有事情要稟告。
白蒹葭顰眉看着立春,立春便將宋家要嫁女兒的事情說了,說來也就是半個月後的事情。
說起來不但是嫁的急,而且是嫁的有些遠了,以當時白蒹葭所見宋夫人對宋嫣然的寵愛來說,本來不應該是這樣的婚事的。
她想起宋梅氏小心翼翼的表情,心下倒是頓時明白過來了,想到宋嫣然當時張揚的眉目,也不由嘆了口氣。
這個時期,一個女孩子的名聲和未來,都是完全掌握在別人手上,若是謹慎圓滑一些,倒是能圖個心滿意足,但是若是囂張跋扈任性無腦,有人寵着護着的時候倒還能得意幾天,但是若是遇到了硬石頭,就只能跟宋嫣然或者前世的梅欺霜一樣被犧牲了。
不過也只是感嘆了一下,讓立春擬了送禮的單子,便將這事情拋之腦後了,心中卻在猶豫,要不要去打聽一下蘇晚雪和蘇正則爲什麼到了這地方的事情。
衡量片刻,卻最後還是放棄了。
跟她扯上關係,對於蘇晚雪來說,也不是什麼好的。
她想了想,便對立春道;“幫我查查蘇正則。”
雖然不能相見,但是要弄清楚蘇晚雪爲什麼來到昆雲城,還是比較容易的,畢竟立夏那個情報頭子還在昆雲城呢。
立春應了一聲,果然晚上就傳了回來。
這理由倒是看的白蒹葭啼笑皆非了,說起來也不過是意料之外,情理之中。
那蘇晚雪年幼的時候本來就是個美人胚子,否則那裡會被她家人賣入青樓,這幾年過來,白蒹葭粗粗一算,蘇晚雪也是二十來歲,她既然雲英未嫁,二十來歲的女子本來就是最美好的年歲,更何況她不但長得美貌,而且還很聰慧,又一手拉扯蘇正則,名聲也是很好的。
這一個才貌名聲都很不錯的佳人,自然想要娶的人不少,不過蘇晚雪心智堅定,大多都給拒絕了。
不過也總有拒絕不了的。
想要娶她的人,是簡青樹。
簡青樹自從蕭新月失蹤後,性情大變,鬧着不肯娶雲香雪不說,連通房姨娘什麼的都給冷落了。
簡旭爲了這個獨子,也是操透了心,雲家那裡是個肯吃虧的,眼看事情要髒了自家女兒的清譽,便毫不猶豫的將事情宣揚了出去,又將雲香雪體體面面風風光光的嫁了出去。
簡青樹爲了蕭新月也是尋死覓活的,尋常女孩兒家也看不上眼,等過了幾年才漸漸平靜了下來,但是好人家的女兒那裡肯嫁簡青樹這麼一個年近三十的男人,找來找去,便將主意打在了蘇晚雪的身上。
這蘇晚雪說起來,到底是個孤女,她弟弟雖然年少俊才,但是畢竟還小如果能將將蘇晚雪娶進來,那蘇正則日後也是簡青樹的一個臂膀,可以拉車簡青樹兩步。
再說了,城守之子,簡旭覺得,配蘇晚雪那麼一個沒權沒勢的也是綽綽有餘的。
簡旭這個意思一宣揚出去,蘇晚雪平時再有名聲,反而成了拖累。
衆人都覺得,簡青樹以前雖然糊塗了些,但是浪子回頭金不換,家世人品也是不錯的,倒是跟蘇晚雪是很相配的。
但是蘇晚雪本來是個死心眼的人,當年既然立下重誓,認準了事情就不肯回頭,別說簡青樹了,便是比簡青樹出色幾十倍的人她也看不上,雖然年紀輕輕的,但是早已經心如死水看破人世,眼看衆人逼迫,便牙一咬心一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