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真是個難忘的除夕夜,最起碼對於高峰儀來說,是的。
大年初一的早上,白薇薇又跑到醫院食堂去下餃子,端給高峰儀吃的時候,男人不吃。
小眼神瞄着她,別有意味。
“哎呀,你快吃呀,不吃都涼了。”
她殷勤得不得了的樣子。
高峰儀撇了撇一邊正在吃餃子的兒子,“我倆吃完,你要去幹啥?”
白薇薇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腦袋:“嘿嘿,當然是去拜年呀。”
“拜年?給誰拜呀?哪裡來的雞子等着你拜年?”
高峰儀覺得好笑。
白薇薇扯開脣角:“京城的大公雞。”
“白薇薇,你別去騷擾別人秦向前!”
高峰儀鄭重地警告她。
白薇薇嘟囔道:“誰騷擾了?我只是去拜年而已,人家也是背井離鄉的,在這個地方一個人過得容易不?”
“咿呀,幾時這麼體貼了?以前我看你對別人意見蠻大,現在同情起別人來了,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你是有求於人吧?”
她就是想去見潘書峰!
高峰儀心頭不快,她一回深圳就去看過他,現在沒過幾個月又要去看。
“哎呀,現在過節嘛。”
白薇薇央求道。
“大過年的,不看他說不過去。”
高峰儀往後一躺,嘆氣道:“去吧去吧,不讓你去,又要鬧脾氣。”
白薇薇害臊地笑:“我有這麼無理取鬧麼?”
一邊說,一邊把餃子碗往男人旁邊放:“你就自己吃吧,那我還有事,我就先走了哈。”
說完,還沒等男人說話,她拎着藏在牀下面的保溫桶,飛也似的跑出了病房。
留男人在病牀上乾瞪眼,“白薇薇,你欺人太甚!”
“哎呀,你大人有大量,就當沒看見吧。”
女人的背影消失在他的視野。
高峰儀無奈嘆了口氣,她還是不曉得狠氣,啊不,她還是……還是……
他不得不承認,在她心裡,潘書峰的地位也是其他人無法取代的。
只是,她大約不明白,那個男人到底隱瞞了她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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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薇薇一溜煙兒跑到秦向前家,來的時候也沒空着手,先回自己家提了兩盒綠豆糕和一盒綠豆餅。
她打算給秦向前拜年,然後求求他,讓他給自己行個方便,探望一下潘書峰,哪怕不讓自己見,也可以讓把餃子提進去,給自己捎句話。
秦家在四樓,她爬得氣喘吁吁,站在門口喘氣。
“有人嗎?秦師長!”
她擡手敲門。
屋裡忽然傳來一陣慌亂的腳步聲。
她詫異地瞪大眼,又用力敲了敲,“秦師長!”
屋裡面再也沒有傳來任何聲響。
“秦向前,你什麼意思啊!”
白薇薇有點氣憤,大年初一的,拒客不見人也太過分了。
“秦向前,滾過來開門!”
白薇薇心生疑竇,假意怒吼,實則已經趴在門縫上看裡面的動靜,只是她什麼也看不見,只看見黑漆漆一片。
怎麼會黑漆漆一片呢?
她狐疑,這時,一點點氣味兒瀰漫出來,她不禁皺起了眉毛:“什麼味兒啊?”
搞什麼鬼呢?
白薇薇剛一念叨,忽然腦子裡一根弦崩斷了,“煤氣!”
“救命啊!”
“救命啊!”
她轉過身對着對面鄰居家大喊,“救命啊,死人啦!”
煤氣都溢散到門口了,屋裡這得是多濃啊。
屋裡人到底在幹什麼?
白薇薇毛骨悚然,她忽然想起剛剛那一陣腳步聲,絕對不是秦向前的腳步聲。
秦向前是標準的軍步,走路聲音跟高峰儀很像,剛剛那陣細碎的腳步聲,是女人的。
難道,是唐秋月?
她不是精神病發了?要跟秦向前同歸於盡?
想到這裡,白薇薇拼命撞門,隔壁鄰居被她吼出來,也是一名軍官,男人認得她,是元旦晚會上聲音甜津津的,唸了一首小詩的軍嫂。
“咋回事,讓我來!”
男人一腳踹進去,門哐當一下炸開了,屋裡烏煙瘴氣,煤氣泄露得到處都是。
“咳咳!”
白薇薇手揮在鼻間,嗆得說不出話來。
男人趕回自己家裡捏了兩個溼毛巾跑出來,遞一個給白薇薇,“捂上!”
“哦。”
白薇薇接過溼抹布,捂着鼻子,緊張兮兮地盯着屋裡面,差點自己要衝進去了,卻被那個男人一把拉住,“躲開,我來!”
這種事情怎麼能讓女人上。
男人謹慎地摸進去,透過嗆人的濃煙,一點一點摸索。
白薇薇在外面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秦向前,你可千萬不能有事啊,我以前說的話都是反的,反的,我沒想讓你死啊!”
“真的假的?”
忽然,背後冒出來一聲陰森森的問候。
白薇薇整個身形一震,回頭望去,只見秦向前站在她身後,促狹地睨着她。
“你……你……你……”
白薇薇指着他,驚愕莫名。
“咋啦?”
男人比她矮三個臺階,此時正跨上來。
“秦向前,你家裡煤氣泄露啦!”
白薇薇大叫。
秦向前一聽,頓時一愣怔,緊接着就往家裡跑,哦,跑前還不忘將白薇薇臉上的溼毛巾奪走。
白薇薇愣在原地,秦向前不在裡面,那就是唐秋月在裡面,這個女人開煤氣自殺了?
原來她真的精神病了。
白薇薇一直以爲她是裝病想挽留住秦向前,可是誰知道……
沒多久,兩個大男人擡着一個昏迷的女人跑出來,秦向前朝白薇薇吼:“快,去門口借車!”
軍醫院距離軍區大院兒很近,等救護車是完全沒有必要。
倒不如跟值班室的戰士借車。
白薇薇一聽,趕緊往外跑,一邊跑一邊懊惱:“我這倒黴催的,小潘沒看成,倒還救一個惦記着我男人的女人來了。”
越想,她越發來氣,要不是看着秦向前的面子,絕對不會理會唐秋月的死活。
當初她不讓自己見峰儀,在京城咄咄逼人地爲難自己,簡直欺人太甚。
沒多久,唐秋月被送到醫院裡面搶救,經診斷爲煤氣中毒。
白薇薇看搶救室外面的秦向前那張憔悴的臉,心有不忍,只好留下來安慰。
“秦向前,沒事的,你別太往心裡去了。”
秦向前深深地閉上眼,他這到底要揹負多深的罪孽呢?
其實他原本就覺得自己對不起唐秋月,畢竟自己母親和她爭吵,害她失去了一個孩子。
只是後來,被細碎的摩擦給湮滅了,以及她對高峰儀的心思給他帶來的恥辱。
現在,她在鬼門關口上徘徊,他才察覺到自己深深的罪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