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燕遲接到電話很平靜,彷彿一切都在他預料之內。
“金家這一次會失敗,還有一個更主要的原因在金家老爺子身上。”他說。
那頭,燕希立刻迫不及待詢問,“什麼原因?”
“金老爺子等不起了。他今年已經七十多歲,爲了算計我們燕家,他已經花了十多年的時間。這次的機會如果沒把握住,他擔心自己沒有命繼續等下去。”
如果不是因爲金仲誠心急了些,這次兩家的爭鬥最後結果究竟是怎麼樣,誰都不敢說。
商場上的戰爭,輸贏往往也只在一線。
這次燕家用遠低於市場的價格,重新收回了被金家收購的那些股份,更是藉由金家之手,把散落在市場的散股全部集中在一塊,重新握在了手裡。
燕淮在燕氏的威望跟凝聚力比起以往更勝一籌。
至此,燕家在京城第一家族的位置再也無法撼動,聲名更加顯赫。
京中各豪門世家難望項背。
而惠城這邊,在惠城曾經叱吒風雲多年的宋氏集團,在七月的股東例會上,正式宣佈集團易主。
宋淳生成了集團前董事長。
讓他掉下那個高臺的不是別人,正是他的兒子,宋子禹。
本來宋淳生跟唐老之間手中各握有的股權,尚且相差2%。
如果不出意外,宋淳生就能依舊坐在董事長的位置上,而唐老則依舊只能頂着集團第二大股東的名頭。
只是誰也沒想到,會議上,宋月涼竟然額外拿出了2%的股權,擁護唐老上位。
那份股權轉讓書上,轉讓的甲方赫然寫着“白婷婷”三個字。
看到這個名字的時候,宋子禹面如死灰,癱坐在椅子上一動不動。
整個會議室裡都是宋淳生髮狂的咆哮聲。
集團股權百分制,宋月涼那邊多出2%,也就意味着宋淳生手裡少了2%。
唐老坐上那個位置無可厚非。
加上宋氏集團內部各大小股東,對宋淳生父子倆早就堆積不滿。
是以,對唐老上位宋淳生下臺,股東們竟然沒有一個人提出反對意見。
全票通過。
會議結束後,宋子禹在宋氏集團大門口攔住了宋月涼即將離開的車。
七月的太陽很大,下午三四點的陽光,能刺得人眼前花白,炙烤在皮膚上片刻就能讓皮膚髮紅,兇猛得像是要把人體內的水氣蒸發掉一樣。
這樣的烈日灼曬下,宋子禹臉色卻白如金紙。
“宋月涼,”他站在車前,蒼白的問,“白婷婷的股份是怎麼回事。”
“她的股份不是你給的嗎?怎麼宋少反而來問我?”
“我問的是,她爲什麼會把股份轉讓給你!”
宋月涼眸色薄涼寡淡,靜靜凝視宋子與片刻。
“其實宋少心裡已經有答案了,不是嗎?一開始白婷婷就是我的人。只是沒想到宋少會這麼情真意切,2%的股份說送就送。”
“宋子禹,今天起,你我之間的恩怨算了了。”宋月涼收回視線,發動車子,“從今往後,獨木橋陽關道,各走各的路。”
盛夏的天,孩童的臉,說變就變。
前一刻還豔陽高照,下一瞬就烏雲滾滾。
豆大的雨滴傾盆往下倒。
宋子禹在雨中走得很緩,一步一踉。
從今天起,他們宋家跟宋月涼的恩怨終於徹底了結了。
豪門宋家,也徹底倒下了。
惠城很大,茫茫雨霧裡,到處是急匆匆的車輛行人。
氣派建築櫛比而建,宋子禹環目四掃,竟找不到自己能容身的地方。
奇異的,這一刻,除了家族敗落的失意痛苦之外,他對宋月涼,竟然沒有以往的怨恨。
陰私事情做多了,真的會遭報應。
宋家如今就是遭了報應。
多年前,宋月涼的處境,比現在的他尚且不如。
宋子禹在雨中仰天大笑。
灼熱眼淚混在雨水中,悄無痕跡。
天色入夜。
宋子禹渾身溼透,站在一處破敗小區門房前。
敲門,門應聲而開。
女子清麗臉龐出現在門後,室內暖黃燈光在她身周氤氳一圈,給人以柔和親近之感。
似乎料到他會來,不等他說話,女子先開了口,“我是孤兒,小時候被父母丟棄,在福利院長大。四年前被朋友騙到娛樂場所陪酒,差點受辱的時候,是宋月涼救了我,把我贖了出來,還給我安排了住處跟工作,改變了我的命運。”
“我一直想報恩,知道她跟宋家對擂之後,我把目標定在了你身上,調查了你的喜好跟行蹤,故意勾引的你。”
“我做的這些,宋月涼之前不知情。”
“事情你現在知道了,要打要罵隨你,但是我不後悔,你宋家欠她的太多了。”
宋子禹臉色蒼白,深深看着那張烙在自己心上的臉。
他是真的喜歡她。
爲了讓她安心,甚至不惜在家族企業岌岌可危的當口,依舊贈了她一份股權。
雙手將一顆心捧出去,結果卻是被人摔得稀巴爛。
“我只問一句話。”他開口,嗓音乾澀沙啞,“你對我有沒有哪怕一刻,動心過?”
女子沉默半晌,在宋子禹自嘲輕笑,一步步往後退去時,再次開口,“我重新找了份工作,月薪三百,除去三十房租,剩下的過日子足夠。”
“只是沒辦法奢侈,一日三餐,粗茶淡飯。”
“宋子禹,要一塊過日子嗎?”
宋子禹後退的腳步倏然頓住,表情怔愣。
“我說過,你有錢沒錢,在我眼裡,都是宋子禹。”
是。
這句話她早就說過。
她背叛了他。
……可是,卻爲他的心,拂了塵。
半月後。
宋月涼踩着上班時間點走進辦公室。
意外的看到了她以爲不會再出現在這裡的人。
青年褪下了以往慣穿的西裝,簡簡單單的襯衣黑褲,臉上還有憔悴的痕跡,但是精神頭卻很足。
等她在辦公桌坐下,青年把手裡整理好的文件放到她面前,“這是馬山遊樂園新傳過來的資料,再有兩個月時間,遊樂園的建設就能竣工,最後一份文件是我寫的企劃案,針對遊樂園後續開放的幾點建議,懇請宋總過目,給點指導意見。”
宋月涼沒看資料,瞧着面前突然跟換了個人似的宋子禹,“不是說了橋歸橋路歸路,我們的恩怨已經了了。”
“上次賭約有一項約定,我得爲宋總無償工作十年,宋總想毀約?”
宋月涼嘴角微微抽搐了下。
一時間竟然拿不準宋子禹葫蘆裡在賣什麼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