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亭，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
肖寒看着哭成淚人的長亭，想要幫她擦眼淚都來不及。
第一次看她哭的如此兇，似是要將這輩子的眼淚都快出來。
“我知道……我當然知道，是你一直以來都不知道。是你認識我快三年了，你都不知道我是誰！我是從哪兒來的，又爲何會出現在你面前！！我不是這一世的酈長亭！我帶着兩世的記憶重生，我來報仇的！
上一世，我做了太多荒唐事，雖然有錢碧瑤陷害的成分，但是到了最後，我也是自暴自棄，破罐子破摔。我就是這樣一個酈長亭，被人玩弄，被人坡拋棄，然後……然後在十六歲的時候離開這個世界……就這樣……”
說到最後，有種所有力氣都被掏空的感覺。
終究，這一天還是來了。
終要到來的。
“肖寒，我不是外面看的那麼堅強，更加不是一個單純的女人，我……”
長亭坐在那裡，看着對面的人，一點點模糊起來。
眼淚自始至終就沒停過。
如果在成親前不說出這個秘密，她無法繼續面對癡心一片的肖寒。
“你不說話，是不是害怕了？是不是……”
“別哭了，長亭，你知不知道，我現在除了說別哭了三個字，已經不知道該說什麼。我的確震驚，也生氣。但都不是因爲你的隱瞞。你能說出來，便是徹底的放下了過去，願意對我坦誠。我是生氣，上一世欺凌你的那些人！還有北天齊！你若早說的話，他現在早就消失在這世上了！！”
肖寒深呼吸一口，需要極大的毅力才能壓制住心頭憤怒。
北天齊？！長亭上一世的未婚夫婿？！
好！很好！稍後他就親手了結了北天齊！！
“真的是我不好！肖寒！我現在才說！我很自私，我的過去也那麼狼狽不堪！其實，不是你不適合我，而是我的過去配不上你！”長亭說着，捂着臉，哭泣的如無助的孩童。
似是即將失去此生最信賴的人，是任何心儀之物都無法換取的。
“可是……如果不是重生一世，我又不會遇上你，也不會有重新選擇的機會，我感謝上蒼，給我這一次機會，所以，我更加不能隱瞞你，傷害你，只有和盤托出事實……”
“所以，你現在是對我全權坦誠了嗎？”肖寒輕嘆口氣，定定的看着她。
“嗯。”她無力的點點頭。
兩行清淚倏忽滑下，卻是一瞬流入他心底的感覺。
“長亭，你當我肖寒是什麼人了？你告訴我這些，我只會更加在意你，心疼你，想要爲你付出更多。我們之間，永遠都不可能分開！我和你，不管你承不承認，就是一個整體。有你酈長亭在，我纔是一個完整的肖寒。而你，此生此世，休想從我身邊離開了！”
肖寒握着她的手，一字一頓。
這一刻的堅定是一生一世最寶貴的承諾。
他也震驚，也迷惑，也擔憂，有朝一日，不知是魂魄還是其他的她，會突然消失不見了。
這一刻，作爲男人，他也很想痛哭一場。
但是，在面對哭成淚人的長亭，他能做的就是在此刻成爲他堅實的依靠，不能在她最需要安慰的時候落一滴眼淚。
無路如何，都要忍着。
“我知道你會這麼說，我也知道你不會放棄我，可我就是忍不住，還是會說那些喪氣話。只因爲，你對我太重要，重要到我寧可逃避去面對這份沉重！可我今天在看到嫁衣的一刻，任何秘密都隱藏不了了。
我之前，不想成親，不是因爲你不好，而是因爲我自己的緣故。我對自己沒有信心，我不知自己能在這裡多久，經歷過上一世的種種背叛，我不敢去面對你說的一生一世，我也不想聽到地久天長這些字眼。
說什麼生生世世，曾經連骨肉親情都是殺了我的一把利劍，更何況無親無故的感情了！對不起……對不起，現在才說！我以爲說出來我很輕鬆，可我現在比之前還要難過。沒說之前，只要我守住這個秘密，我們就能恩愛攜手此生。可我說出來，突然發現自己是這麼脆弱無助。又給你添麻煩了肖寒……一直以來都是如此。我能做的始終很少，對不起……”
她知道，肖寒最不想從她口中聽到對不起三個字。
可是，知道和做到，卻是兩回事。
這一晚，對肖寒來說，猶如從雲端到深海的巨大反差。
一顆心，爲她起落，爲她心疼。
“酈長亭。看着我。”
不知哭了多久，耳邊響起肖寒認真磁性的聲音。
長亭擦乾眼淚，不再是淚眼模糊的看着他。
“我看着呢……”她小心翼翼的開口。
看着她哭腫的眼睛，肖寒卻是從未有過如此刻一般堅定不移的感覺。
“既然還能正視我，那就聽我說，你今天說的，如果你要我記住我就記在心裡，如果要我忘記，我就當你什麼都沒說過。我會一如既往，甚至更加寵你護你。我不管你是這一世的酈長亭，還是兩世爲人，在我眼裡，酈長亭就是你，你就是酈長亭。無可取代，你也休想從我生命中消失！只要你肯留在我身邊，我相信，上天絕不會讓你離開我身邊！
你看着我，好好看着我！如果你想的話，我是那個可以爲你做任何事，殺任何人的肖寒！在你面前，我不是墨閣閣主，不是任何身份，就只是你的夫君肖寒！一個擁有七情六慾的普通男人！而你，永遠都是我捧在手心，高高在上的最愛。我可以爲你臣服，爲你付出，但是，你都不要再覺得有任何虧欠或是痛苦。
你的坦然接受，就是對我最大的回報。今生亦此生，此生亦往生。生生世世，此生此世，有我，便有寵你無度無邊的肖寒。”
話音落下，深深一吻落在她脣上。
輾轉反覆，深情蘊藏。
長亭忘了自己還說了什麼，只記得那些話說的斷斷續續的，因爲都被肖寒的吻所覆蓋，所包容。
她在他懷裡睡着，夢中，往昔一切不再那麼尖銳刺目，一切都按部就班的進行着。
身邊，始終有微笑鼓勵她的肖寒。
曾經一切痛苦，似是從未發生過，又似是完全結束了。
也許，很快就會徹底結束了。
……
晨曦曙光，衝破薄霧。
散去氤氳，迎來清晨第一縷光暈。
這一夜，對肖寒來說，卻是過的及其漫長。
天快亮的時候，長亭纔將睡着。等她熟睡之後，肖寒悄悄出聲，臨出門前，回頭看了一眼她熟睡的模樣，輕輕推開房門。
院子裡的清冷氣息撲面而來，灌入鼻息之間。
忍了一夜的淚水，這一刻，悄無聲息，潸然落下。
男兒有淚不輕彈，只是未到傷心處。
任由淚水滴滴滑落，肖寒就這麼安靜的站在院中，負手而立。
他也很想將自己關進書房一天一夜不出來，可他又不想長亭醒來之後自己不在身邊。比起長亭的需要來說，他此刻的痛苦又算得了什麼？
原來，一切，竟是如此。
錢碧瑤！
陽拂柳！
北天齊！
不久的將來，一樁樁，一件件，他都會跟她們清算清楚。
冷風吹拂面頰，將淚水吹乾，甚涼的感覺更重。
昨晚一夜傾訴，跌宕起伏，揪扯心扉。他整顆心都是晦暗無邊的，因爲心疼，還要壓抑着，纔是最痛。
一想到，她曾經受過的那些痛苦，就像是鋒利無比的刀片割在他身上的感覺。
長亭的一切，都與他有關。
痛苦過後，卻是欣慰。
她終是肯放下一切戒備，和盤托出心中秘密。
也終是解開了他心下諸多秘密。
爲何她在面對北天齊時，那異乎尋常的嫌惡和仇恨！
也終於解開了她對盡餘歡特殊的感情，原來，上一世，唯一對她好的人就是盡餘歡！
他明白了，終於明白了。盡餘歡對她來說，意味着什麼。
是一個不管到任何時候任何地步，她都不會放棄的人！
他心下的嫉妒和酸澀，如野草般瘋狂蔓延滋長。
上一世，在她生命中的空白，這一世，需要更多努力才能追趕上盡餘歡對她的重要性。
那不是可以用幾句話說清楚的感情。
所以，爭不過，贏不了。
而他，能做的就是儘快解決在他和長亭面前的絆腳石！
讓一切變成他想要看到的那樣。
而今，從他創立墨閣到現在，十二年了，也是時候了。
是時候，迎來他肖寒的另一個嶄新的開始。
一個屬於他和長亭的盛世王朝。
如果不是長亭昨夜的坦白，也許，他還要再等兩三年纔會告訴長亭。
但是現在，他迫切需要成功。
他也有他的秘密在心中。只是，在成功之前，他無法與她分享。
而今，踏出了第一步，就註定了無法回頭。
他亦不後悔，也無回頭的打算。
爲了長亭，提早又如何？
晨曦光芒逐漸明亮，灑在他身上時，已經不是最初的清冽幽然，而是帶着決絕肅殺的氣息。
他知道，自己也要做一會衝冠一怒爲紅顏的事情。
爲了長亭，爲了他們的將來，這一怒，勢在必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