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下的哈巴羅夫斯克呈現出一派危機過後所特有的寧靜,在通往火車站的僻靜小路上,洛特金步履倉促,作爲契卡俱樂部遠東局的負責人,他自從進入克格勃以後,就從來沒有像今晚這般身心不寧過,從自己隱匿的住所裡出來之後,一路走到這裡,他總覺得自己身後有人跟蹤,可每每回過頭去查看的時候,卻有一無所獲。
“心理作用,也許是心理作用,”緊了緊握着皮包把手的大手,洛特金又一次朝身後看了一眼,那漆黑的夜色籠罩了一切,僻靜的小路上連半點燈光都看不到。
對於現在的洛特金來說,他什麼都不想,就想盡快離開遠東,離開這個處處充滿殺機的地方,莫斯科也好,伏爾加格勒也罷,不管是什麼地方,只要能夠離開這裡,他就會毫不猶豫的趕過去。
這一次俱樂部算是徹底與郭守雲撕破臉了,今天,就在波拉尼諾夫的帶領下,哈巴羅夫斯克內務部警察總局出動上千警力,對俱樂部設在本市的四個聯絡點展開了全面清查,雖然說之前俱樂部就撤出了這四個地方,可他們僅僅能夠躲過警察的偵緝,卻躲不過郭氏集團密佈在遠東各個角落裡的眼線。就這樣,今天一下午,洛特金手下的十二名秘密特工,就被查抄一空,而在這些人中,除了有兩個人被送進監獄之外,剩下地人。全都被遠東幫會的那些小混混亂刀砍死了。
必須將這邊地情況儘快反饋到俱樂部總部那邊去,這是洛特金在逃跑過程中還在計劃的事情。他此前已經通過線人得到了準確的情報,遠東共和國地內務部、安全部、總檢察院等司法強力部門,正準備向莫斯科提交一份申請。將契卡俱樂部的存在公之於衆,同時,遠東的聯邦杜馬議員們,還將在議會會議中提交議案,將契卡俱樂部裁定爲非法組織,進而在聯邦範圍內將這個組織扼殺剿除。現在。在於克里姆林宮打交道的過程中,遠東。準確的說是郭氏集團已經掌握了絕對的主動。最重要地是,郭守雲正在與第一大反對派俄共接觸。面對這樣的局勢,契卡俱樂部要想逃脫厄運幾乎是不可能地。出於保存實力地考慮,洛特金覺得只有兩條路可走。第一,向郭氏集團低頭,第二,暫時性的解散組織,隱匿蹤跡。如果選擇第一條路,那麼毫無疑問,契卡俱樂部方面將會面對一系列地苛刻條件,不誇張的說,經過這麼一場打擊,俱樂部將完全喪失獨立性,成爲郭氏集團地一個附庸。如果選擇第二條路,那麼在組織暫時解散之後,失去彼此間密切聯繫的組織成員,將不得不隨時面對遠東殺手地屠戮,根據洛特金得到的消息,這一次的事件徹底惹惱了素來心狠手辣的莎娜麗娃,這個女人正在召集遠東幫會各地秘密培訓學校的殺手,準備按照由波拉尼諾夫所提供的名單,逐一暗殺俱樂部組織成員。
“咔噠,咔噠,”皮製鞋底踩踏在水泥地面上發出清越可聞的聲音,而這聲音在凝沉的夜幕下愈顯清晰,儘管知道這腳步聲是屬於自己的,可洛特金還是感覺這它聽起來有些恐怖,就好像,就好像
“不行,這樣太被動了,”再次向身後看了一眼,洛特金心下自語,他可以斷定自己身後有跟蹤者,可對方顯然是這方面的高手,以至於從頭到尾自己的處境都那麼被動。作爲一個富有經驗的特工,洛特金不喜歡這種被動的局面,他要扭轉敗局,至少,要把身後的跟蹤者揪出來。
有了這樣的打算,他放慢腳步,一邊裝出一副若無其事的樣子,一邊小心翼翼的查看着四周的地形。這條小路位處偏街,地段相對來說比較僻靜,而在街道的兩側,除了單排的花園苗圃之外,就是兩行參天的白楊樹,以及一棟棟臨街的老建築。
因爲夜色太暗的緣故,洛特金看不清遠處的環境,他所能看到的,僅僅是周圍小區域內的環境,而在這其中,一小段位於圍有欄杆的花圃旁邊的牆壁,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咳”乾咳一聲,洛特金腳下一頓,隨即擰身走到那段牆壁的內角位置,他先是將自己的手包放在旁邊的花圃欄杆上,然後做出一個解腰帶的假動作,緊接着,就在一個晃眼的工夫裡,他腳下猛地一頓,縱身而起,雙手攀上牆脊,就那麼一個漂亮的打翻,整個人已經竄到了牆壁的另一邊。當完成這一套動作之後,洛特金沒有停留,他就着下蹲的姿勢,就地一滾,連續兩個旋轉,整個人已經神不知鬼不覺的藏到了一棵白楊樹的樹幹之後。
藏在樹幹後面,洛特金長長地吸一口氣,然後將整個後背緊緊的貼在樹幹上,小心翼翼的探頭朝那條僻靜的小路上看去。
夜色仍舊是那麼地深沉。沒有半點亮光地小路上。根本看不到什麼人影。可作爲一個經驗豐富地特工。洛特金知道這只是表象。從常理上推斷。那個跟蹤者此刻應該就潛身在某個不容易被人發覺地地方。現在大家就是比耐心。無論是誰先出現。都會立刻被對方察覺到。
時間在一點點地流逝。在長達數分鐘地對峙過程中。洛特金始終沒有察覺到半點動靜。
“難道是錯覺?”帶着這樣一種疑問。他從樹後面探出頭來。朝小路左右兩方窺探了幾眼。
“不好!”就在這個時候。洛特金心頭劇顫。他直到這個時候才發現。自己剛剛放在花圃護欄上地手包竟然不見了。
“你想躲過我地眼睛嗎?”還沒等到他進一步去查看情況呢。一個清脆但卻冷漠異常地聲音從背後響起。緊接着。洛特金就覺得脖子一涼。同時。一個鐵器與軟骨摩擦地“絲絲”聲傳來。那種痛苦地窒息感覺。在一瞬間便籠罩了他地全身。
神秘地女殺手顯然是不打算讓洛特金立刻就死。因此。她沒有割斷對方地頸部動脈。而是僅僅割開了他地氣管。
看着躺在地上劇烈抽搐,喉嚨裡因窒息感而發出“赫赫”嘶鳴的洛特金,女殺手緩緩蹲下身子,先是伸手在他紫漲的臉上拍了拍,這才冷漠的說道:“莎娜麗娃夫人讓我問候你。”
一句話說完,女人重新站起身,不緊不慢的邁動着步子,緩緩地隱沒在漆黑的夜色中。
洛特金的死,意味着契卡俱樂部耗盡心力在哈巴羅夫斯克建立起來的分部組織被徹底摧毀了,而身爲決策者的郭守雲,自然不會對這樣的結果感到滿意,他不僅要哈巴羅夫斯克清剿契卡俱樂部的力量,還要在全遠東的範圍內,將這個俱樂部的殘留力量連根拔除。要對付一個在隱蔽戰線上活動的組織,最好的辦法自然是出動另一個更加隱蔽的組織,因此,這件事情的直接負責人,就成了收手已久的莎娜麗娃,而直接出手殺人的,則是遠東幫會在各個特工學校裡精挑細選出來的“殺人工具”。
既然要在遠東進一步鞏固自己的勢力,既然打算進一步窺伺權力,那麼一個人就不能擔心樹敵,當然,更不能對自己的敵人心懷憐憫,在現階段,郭守雲的打算只有一個,那就是在全遠東範圍內,徹底掃清那些對自己不夠忠心的傢伙。
除掉了席賈霍夫,幹掉了小丑般的薩科連科,再清剿掉契卡俱樂部埋在遠東的一枚枚暗雷,郭守雲才稍稍覺得安心了一點——也不知爲什麼,隨着自己地位的進一步提升,威望的進一步升高,郭守雲不僅沒有感覺到多少安全感,反倒覺得自己的安全更加難以得到保障了,在內心深處,他甚至覺得但凡是在遠東掌握着權力的人,全都不可信任
一名大將、三名中將、六名少將被清除;五名杜馬議員離奇死亡,六名部長級官員引咎辭職,二十餘名共和國議會議員落馬;內務部、安全部、邊防軍系統人事大調整在短短不到一個月的時間裡,郭守雲隱居幕後,在全遠東範圍內搞了一次徹底的大掃除。
到六月初,沉默已久的北遠集團終於做出了反應,六月四號,北遠總裁劉海濤前往哈巴羅夫斯克,試圖重新修補與郭氏集團的貿易關係,進而,重啓雙邊合作。面對這件事,郭守雲的態度很平靜,他在自己的別墅裡盛情款待了劉海濤這位從南邊過來的朋友,同時呢,還專門邀請他看了一場電影——《甲方乙方》,在雙方長達四個小時的會面時間裡,郭守雲表現得相當熱情,但就是絕口不提重啓合作的問題,最後,在這場會面行將結束的時候,他對劉海濤說了一句他前世從電影中剽竊來的話:“我本將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溝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