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都只能算是清秀,卻唯獨那一雙眼睛美的不可方物,尤其是在陽光之下的時候,更是越發顯得流光溢彩一般的美麗。
可他依舊不喜歡她,不僅僅因爲這個孩子是他的恥辱,而是隻要一看到她,他就會覺得自己頭上那頂重重的烏紗帽上在隱隱泛着綠光。
更重要得一點,就是她太傻,傻到有時候他都沒心情再去同她多說幾句。
他一直覺的,這個丫頭即便平白佔着一個嫡女的位分,但等她長大了,以他幾個女兒的容貌,他最喜歡的小女兒瑤華的容貌明顯是最精緻的,而陸錦煙,也必然只是一個陪襯的命,也必然只能成爲自己最心愛的女兒的鋪路石。
而如今,有些事情卻似乎都在潛移默化之中被改變了。
他最喜歡的女兒不再是陸瑤華,所以他在聽到這些荒唐事的時候,他的第一反映是會不會影響到自己府中的聲譽,而非自己小女兒的性命。
只因他頭上的綠光明顯也是因陸瑤華之母方姨娘所起,愈加在腦袋上閃閃發光了。
男人都是記仇的。
思及此,陸淵復又將目光落在陸錦煙身上。
這個少女如今很美,也確實聰明瞭許多。
只是……她六年長在相國寺,誰會教她那些琴棋書畫這種東西?莫非就是來故意博名頭的,是想要丟盡他丞相府的臉面嗎?
陸淵的眼底不由得露出一絲不悅之色。
而皇帝的神色也有些驚訝,但他隨即說道,“紫微郡主有什麼辦法?”
聲音之中隱隱有幾分好笑,畢竟在他看來,那麼多人都無計可施的一局死棋,又怎麼可能讓一個纔剛剛十四歲的少女破解的出來呢?
連城的身子頓了一下,隨後他擡起頭,笑意盈盈的望向陸錦煙,說道,“一直聽說郡主醫術高超,還是帝都有名的才女。”
終究還是來了,他就等着這一刻,等着陸錦煙按耐不住走出來的那一刻。
禹止冶的眸光閃了閃,他先是有些疑惑,最後將目光落在陸錦煙的身上,嘴角勾出一抹似笑非笑的神色。
隨即他的臉上淡淡的露出一絲釋然,他原該知道的,他也原該想的到的,在這大殿之中,除了璇天國的太子和公子,能破解開這棋局的人也不過寥寥兩人而已,無非是他,禹釋庭,只不過他卻忘記了,在這此刻的大殿之中,還有一個心計深沉不比他們幾人差卻半分的少女。
“公子說笑了。”
陸錦煙淡笑着回禮道“略懂幾分醫術,至於帝都有名的才女,臣女才疏學淺,帝都瘋傳的想必那是臣女的二妹妹,丞相府的二小姐,陸瑤華。”
“傳言不可信,在本公子看來,郡主才合該是帝都的第一才女的。”
連城依舊是一臉笑吟吟的模樣,而那眸中卻明顯沒有多餘的感情波動在裡面。
“呵呵。”
知曉連城是故意在給自己拉仇恨值,陸錦煙便乾脆不再言語,她將目光落在那珍瓏棋局上面,她伸手,
捻住一枚棋子,觸手升溫,就給人一種彷彿是白玉一般的觸感。
她的眼中飛快的露出一絲異樣的神采,淡淡的開口道,“珍瓏,瓏諧音籠。顧名思義,精緻的籠子,圍棋,顧名思義似有圍起來等同於籠子之意。故,珍瓏棋局,有精巧,像籠子一樣不可破解之意,所以……”
她挑了挑眉,伸手一枚棋子落下,“我們只需將這堵無聲無息的牆用武器擊碎便好,需知,只要籠子破了,那麼人……自然也就能出來了。”
陸錦煙的話,簡單明瞭,將棋局比作一個籠子,竟然讓人覺得是出奇的合適,隱隱的甚至有人已經點破這一句話,開始在心裡一步步的策劃棋子落下方位了。
陸錦煙微微勾了勾脣角,纖細的指尖捏着一枚棋子,她不慌不忙的落下,瞬間,滿盤棋局已經崩潰了一半,周圍觀看的人甚至能看到一直劃清界限的兩方棋子,陸錦煙那一方已經以一種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的速度一步步的瓦解着棋局上的格式。
連城的眸光微閃,他將杯子輕輕的放在桌上,冷淡的開口道,“先破局,在圍棋,這種把戲在璇天也並非無人用過。”
“是嗎?”
陸錦煙微微一笑,她不慌不忙的落子,說道,“用過了啊……不過,你可能沒有看清楚我的佈局,我,和他們不一樣。”
“是嗎。”
連城眉心微蹙,雖然語氣還是那麼的淡然,但是這次他的嘴角明顯是帶了一絲疑惑的探究之意。
陸錦煙擡起頭,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陸錦煙特意甚至瞥了一眼連城,連城的容色清秀,看起來依舊是一副十分淡然自若的模樣。
她眸中露出一絲冷淡的神色,連帶着嘴角的笑容也冷冽了下來。
她落子果斷,絲毫不多加顧忌,讓在場觀看之人都不由得在心底暗暗替這個看起來就是不怕天高地厚的小姑娘捏了一把汗。
皇帝望着陸錦煙,他的眼神中難得的閃過一絲和顏悅色,連帶着太后,都覺得此刻的陸錦煙看起來莫名的順眼了許多。
炎陵國的國威,在此刻算是全握在她的手中了,位居四國第一的炎陵國,怎能容忍璇天國如此明目張膽的挑釁?
韶元公主使勁的握了握拳頭,她退出人羣,惡狠狠的罵道,“不就是下一盤棋嗎?!真當只有她陸錦煙一個人會啊,得意什麼,若是讓本公主來,我未必會比不過她!”
“……”
她身後的小丫鬟則是識趣的閉緊嘴巴。
雖然她在心底忍不住吐槽,拜託,那盤棋局可是連十幾位皇子都解不開的迷局,你確定……一個成日裡只會撒嬌討寵的公主能替炎陵掰回這一局面子?
連她一個小丫鬟都能看明白的事情,堂堂的一國公主卻是怎麼也想不到,果真,被嫉妒矇蔽了雙眼的人是可怕的。
殿內氣氛漸入高潮,衆人觀看緊張之際甚至有人的額頭上隱隱沁出了汗珠,而當事人,那個清秀美麗的少女卻依舊是一副氣定神閒的模樣。
太后凝眸看着陸錦煙,她的眼中不由得閃過一絲複雜。
這樣的少女,又怎可能會是一個池中物,將她賜婚給禹釋庭,真的不是一個錯誤的決定?
衆人各自心懷鬼胎,這些目光都盡數落入禹釋庭的眼中,他卻只是微微的笑着,一雙如黑曜石一般的眼眸凝視着陸錦煙,眸中深處是一片化不開的溫柔。
目光太過熾熱,讓陸錦煙都忍不住用餘光瞥了他一眼,她挑了挑眉,隨即亦是微笑起來。
最幸福的,無非是在你我二人對視的時候,短暫的停頓之後,就能夠在下一秒相視而笑。
連城看着這一切,目光裡有着探究之意,但也僅僅只是探究,看起來臉上並無一絲一毫的驚訝之意,這讓人不由得覺得他是從一開始就在等着陸錦煙出來的。
他也意外過,只是天生的教養讓他從不曾真正的在面色上表現出來。
而陸錦煙的動作,優雅,從容,就彷彿讓他見到了一位不染纖塵的仙子,事實上,從第一面見到陸錦煙,連城就有一種淡淡的,說不清的錯覺,他總覺得,他彷彿在哪裡見過她,他的夢中有一個映像,那個少女滿身是血,一個男人在戰火中棄她而去的場景。
太揪心的場景,讓連城一度不願意將夢中的人影和麪前的優雅從容的少女重合起來。
陸錦煙不是那種會爲別人輕易悲傷的人,更遑論是一個男人。
他倒了一杯酒,然後往自己的嘴裡灌。
事實上,連城拿出珍瓏棋局的原因也確實不僅僅只是爲了挖苦炎陵,給炎陵一個下馬威看的,還有一大部分他甚至沒有告訴赫連飛霜,他其實更多的只是因爲陸錦煙,想看看她的模樣。
或許是心之所然,他彷彿從一開始就是知道,知道她一定會在關鍵時刻站出來。
他更想知道,這個少女是否真的聰明到了如此地步,竟能夠吸引的自己也在不知不覺中爲她心動,是……心動嗎?
赫連她甚至飛霜說是心動,因爲自己看着陸錦煙的時候,神色同赫連飛霜看着自己的妹妹連小顏的時候是一模一樣的。
可他卻是打心底裡覺得,他對於陸錦煙只是僅僅源於欣賞。
欣賞這個少女的冷靜,欣賞這個少女的果敢。
是什麼時候開始關注她呢?似乎是從赫連飛霜第一次遇到陸錦煙的時候,而在同時他與陸錦煙的交集也漸漸開始加深。
到底是爲什麼呢?
連城一直感到很疑惑,這個少女,不漂亮,不溫柔,甚至還沒有自己在璇天國的時候身旁任何一個伺候的宮女那樣的嬌豔可人。
似乎從一開始就是錯的。
僅僅只是因爲不解,僅僅只是因爲起了興趣,所以他就想要無限的去挖掘少女內心最深處的秘密,以至於挖掘到最後,連赫連飛霜都開始打趣自己。
他忍不住伸出手,十指輕輕的放在自己的胸口。
他原以爲他的心對於女人已經結了一層無法融化的冰。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