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妃,白日天氣太熱,穿正裝朝服會不會太厚了?”雪鳶將厚重的紫色太子妃朝服小心翼翼的捧出來,有些遲疑的開口詢問。
杜子衿正在梳妝,聽到雪鳶的話抽空回頭看了一眼,這才輕聲開口,“祭天儀式不比其他,是極其嚴肅莊重的一個儀式,熱也只能熱着了,頂多多備幾套內襯更換。”
“是,奴婢這就去準備。”雪鳶聽了便不再有疑慮。
祭天儀式不比其他,過程極其複雜規矩也極其嚴苛,太子妃算是破了祭天儀式上不準出現女子的先例了。是以,當時候只要太子妃一出現,必然全場所有的眼睛都會盯着她的一舉一動,任何差錯都會被放大拿來抨擊。也難怪,一貫胸有成竹的太子妃這次也如此謹慎,寧可自己遭點罪,也絕不讓別人挑刺。
“太子妃,這品階的朝服這麼厚重,冬天穿還差不多,這個天氣穿的話,才上身估計就要熱出一身汗來了。一整天下來……估計不脫一層皮也得捂出一層痱子。”牧漁給杜子衿梳着頭,聽了她跟雪鳶的對話心直口快的評論。
“沒有你說的那麼誇張。”杜子衿被牧漁的誇張逗笑了,“祭天祈福,其實是一件甚爲嚴肅嚴謹的事情,甚至比一朝天子登基更加隆重,容不得半點差錯。所以今日不管天氣再炎熱,屆時你會發現,到場的每一個文武百官,都是一身厚重莊嚴的朝服,這是不成文的規矩。”
“哦,原來大家都一樣啊。”牧漁似懂非懂的點頭。
“今日還是你跟雪鳶留下,我帶着墨桑墨槐。”杜子衿淡淡的開口安排。“後院那位,看着點,別讓她趁亂警惕鬆懈的時候出什麼岔子。”
“奴婢知道,太子妃放心。”牧漁一聽,隨即壓低聲音謹慎的應着,“眼下她不出院子,也不怕出什麼幺蛾子,就怕她跟雪楓院那位有機會勾搭上。”
牧漁隨口一句,卻不知道在不久的將來一語成箴。
杜子衿心頭快速閃過一絲警戒,還來不及抓住,就聽到外頭在通傳太子來了。
杜子衿站起身,迎了出去,“妾身見過太子。”
太子已經一身太子正裝,中規中矩的打扮,卻掩蓋不了他的俊朗尊貴。他一看杜子衿,還穿着輕便常服,“還有兩刻鐘的時辰就要出發了,來得及嗎?”
“太子放心,不會耽誤時辰的,祭天儀式,茲事體大,妾身明白的,定不會因自己一個人誤會國家大事。”杜子衿直起腰輕聲回答,“等妾身換上朝服,戴上頭面首飾就拾掇好了。”
太子頷首,杜子衿這麼久以來辦事一貫周全,不需要別人操心,聽她這麼說就放心了。“也不急在這一時半會兒,把早飯吃了,別喝太多水。等祭天儀式開始,就會一直持續大半日,中間不能中斷,沒法進食或離場。”
杜子衿頷首,準備等太子一離開就去更衣。
太子卻站着沒動,目光落在杜子衿左手被咬傷的食指上,“傷口怎麼樣了?”
杜子衿手一抖,下意識的想往身後藏起來,“好得差不多了,只是疤痕消不了……”
太子看着杜子衿又恢復最初的抗拒和疏離,想着大約是自己這段時間來在兩個女人之間做的不夠好所致,也沒有深想,“那你準備吧,一會兒我在門外等你。”眼下時機不對,等過一陣子,得空再好好處理三人之間剪不斷理還亂的糾葛。
杜子衿優雅施了一禮,目送太子離開,便匆匆轉身去了屏風後更換衣服。
等到一切準備就緒出門,天還未大亮,太子與杜子衿同乘一輛馬車,先去了皇宮。
到了宮中,杜子衿一路坦然大方的接受四周投注過來的訝然眼神。皇上率文武百官出行鳳凰山之前,還需領着羣臣舉行儀式,而杜子衿就被安排在前排特別顯眼重要的位置,皇上的這一安排又引來無數人的猜測。
不過到了鳳凰山,上了皇覺寺,杜子衿卻並沒有安排在舉行儀式的天王殿,而是被玄清法師安排到了後山的鳳凰樹下。
杜子衿一時也是摸不着頭腦一頭霧水,跟着兩個小和尚一路到了鳳凰樹下。
遠遠看見以鳳凰樹爲中心的周圍場地給紅黃相間的綢緞給圍了起來,玄清住持的師兄玄素法師正端坐在樹下閉目誦經,他的面前擺放着一隻不算大,卻相當罕見古樸的三角鼎,插.着三根長長的老檀香。
兩位小僧停下,雙手合十,並未開口說話。
杜子衿回頭示意墨槐墨桑留在那裡,自己獨自一個人便走了上去。
“太子妃,貧僧恭候多時。”杜子衿剛走近,玄素法師像是算好一般掐準時間,剛好一段經唸完,睜開眼睛跟杜子衿打招呼。
杜子衿剛好停下腳步,聽到玄素招呼,便雙手合十還了一禮,“玄素大師,不知今日父皇是何安排?所有人都去了天王殿,唯獨我……這……”杜子衿指了一下四周還有鳳凰樹,“這一番奇怪佈置,所爲何事?”
“太子妃不急,你且進來,容貧僧跟你說一個故事。”玄素圓圓胖胖的臉一派平和,看着十分親和無害,說出的話帶着讓人不由自主照做的力量。
杜子衿情不自禁的就跨過圍着的黃綢布,那一瞬間大腦一片空白,什麼都沒想,內心出奇的平靜。
上前幾步,杜子衿就在玄素對面的蒲團盤腿坐下,靜靜的等着玄素的下文,並未催促。
玄清看着杜子衿,耐性極佳,即便心有怨恨和困惑,但她依舊能使自己以最快的速度平靜下來,不由的暗暗點頭。
至少,眼前迷途的人還有回頭的機會。
“太子妃可知鳳凰樹的傳說?”玄素開口輕問。
杜子衿微微點頭,“聽說過,鳳凰樹開花,則必有賢人生。”
玄素露出一個溫和的笑容,“其實,這是世人的誤解。鳳凰樹適合常年溫熱的地方氣候,一般像咱們這四季分明的地方的確不宜生長。是以,這皇覺寺後山的這棵鳳凰樹就被視爲異類。尤其是它可以一百年乃至更久維持一種寂然不動的狀態,所有人眼中看着它是一根枯木,但它卻是有生命的,這纔是它與衆不同的地方。所以它就被認定,它的存在,帶着某種宿命。”
“大師的意思,是指鳳凰樹本無意,都是世人強加的?譬如開國皇后,不過是有心之人藉着歌功頌德的機會牽強附會罷了?”杜子衿一時不明白玄清的意思,被他的一番話說的一頭霧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