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顆顆眼珠子順着楊小娥臉頰滾落,滴在嘴角上,老倌身上,她泣不成聲,“振國,你,你咋了嘛……”
老天爺,這到底咋回事啊!
“小娥,走……”張振國剛講出一個走字,就見爹扛着鐵鍬,像一頭被激怒的獅子衝進來了。
楊小娥顧不得扒拉老倌,爬起來就滿屋子的躲,也不曉得老公公這是生哪門子鬼火,高舉着鐵鍬砸下來,桌子和椅子給砸得砰砰作響。
楊小娥嚇得尖聲驚叫,抱着腦袋跑出房屋門,老公公高舉着鐵鍬追出來,嘴裡罵聲不堪,“遭天譴的,我打死你個遭天譴的!”
“爹,砸死她,砸死她!”張振江擱邊上看戲,拍手鼓勁助威呢。
張紅軍胃癌晚期,最近大病發作,這不,早上還被小兒給氣得吐血呢,追着楊小娥三四分鐘戰鬥力也逐漸弱下來。
楊小娥得意飽肚子喘息,試圖往裡屋跑了看看老關啥情況,可老公公高舉着鐵鍬攔着,她也看出老公公今天是拿自己當殺人兇手看待,所以不敢擅自跑。
騎車子一路狂奔到村子,又是剛剛生過娃娃菜滿月的婆娘,楊小娥再年輕身體也扛不住這般折騰啊,這會是又驚又累,滿頭亮晶晶的汗珠子。
她不知道,就在二樓房屋,有個人正透過敞開的窗戶貓腰悄咪咪往下邊看熱鬧。
董玉慧撇了撇嘴,眼底盡是得意,多管閒事的就是活該被鐵鍬砸,最好能砸出一個血窟窿來!
對楊小娥,董玉慧心底積怨了好久的鬼火,最不能容忍的便是昨天。
也不曉得是張家人種子硬氣,還是自個肚子爭氣,自打嫁進張家董玉慧就受盡老公公和老倌的折磨虐打,一心往外跑。
怎料這肚子沒倆月就懷上了,這更了不得,老公公和老倌直接不讓她出門半步,別提流產這事了。
其實這大門敞開,董玉慧還是能在院子裡走動的,做飯這些活兒也包攬,可家裡那條大狼狗聽話啊,被老公公教唆見着自己就咬,還真是,快跟人高的威風稟稟大狼狗,見着董玉慧就張開血盆大口汪汪狂叫,董玉慧倒不擔心狗會吃掉自己,不過身上傷疤免不了落下。
這女人家世不好,沒啥學歷,能嫁個好人家圖得可不就是美麗的臉蛋了嗎?
董玉慧自然不敢亂來。
一天天窩火過日子,終於十多天前張振江打她太兇猛,被鄰居王大娘出手搭救送去鄉鎮衛生院看病,後面張振國接到消息過來探望,董玉慧耍小心眼跟着他回縣城租房子住。
暗想只要脫離張家父子看管,就好把娃娃弄流產,董玉慧打的鬼主意,可上天像是故意跟她作對似得,蹦蹦跳跳故意虐待肚裡的娃娃,可就是沒有流產的徵兆。
昨日董玉慧擱家裡牀上跳到牀下,來回七八次,感覺到肚子有些不舒坦,可高興壞了,口袋裡揣着在張傢俬自偷藏的百來塊錢和生活洗漱用品,便喜滋滋上醫院準備聽從醫生吩咐流產。
可哪知,醫生檢查後只道娃娃沒啥大事,沒得流產跡象,當時的董玉慧,當真像掉進了冰窖裡,從心頂涼到了腳尖!
醫生督促不需住院,回家休息即可,董玉慧一臉絕望走出檢查室,卻擱走廊裡聽到一六十歲的大娘對着兒子罵罵咧咧,恍然一聽,兒媳婦生了三娃娃都是閨女,這胎懷了六個月讓黑診所給看,得知也是閨女,重男輕女的老大娘不樂意了,逼着兒子必須把娃娃給打掉。
可醫院打胎是有規定的,也得有開介紹信證明信啥的,不是你說打就能打,不然董玉慧能等至今嗎?
兒子也拿這話反駁老大娘,董玉慧聽到,老大娘提到一些打胎的藥物,說街上有賣的,也可以上山挖採,洗乾淨擱鍋裡熬了喝就成。
怕自個聽岔了,董玉慧眼瞅着老大娘上廁所,也碎步跟上去,以爲裡面沒人,就擱老大娘問了打胎藥具體名字。
哪個曉得,董玉慧出了廁所發現口袋裡沒了五塊錢,暗想估摸掉茅坑邊上了,又拐回去尋,結果看到周嬸子頓廁所門口的綠化帶胖掐腰嘔吐。
董玉慧好歹也是做生意的,雖稱不上有顆七竅玲瓏心,可也想到了話被周嬸子聽着了,心裡忐忑不安。
回供銷社出租房,董玉慧便四處打探墮胎的中草藥,沒多久張振國便來了,沉着臉說要去部隊了沒人照顧,得把她送回建設村張家。
董玉慧可不信,必定是周嬸子對楊小娥傳話,怕惹麻煩事楊小娥才喊張振國把自己攆回村子,那樣打胎或怎樣都跟她兩口子無關。
董玉慧自然拿回去會被虐打的事情,跟張振國求饒,可哭了又哭,人家除了對媳婦心軟,對旁人那真是軟硬不吃。
不僅如此,還自己找房東,說房子就住到今天往後都不租。
太狠了。
沒法,董玉慧只能被迫跟隨張振國回建設村,這心裡不甘,就想了各種各樣對付兩口子的計謀,總之,他們不讓自己好過,他們也別想好過了!
院子裡的張紅軍,歇了兩分鐘不到,就高舉鐵鍬又往楊小娥撲過去,“媽了個逼的,今天不打死你個毒心腸的!我就不姓張!”
張紅軍眼神兇悍,一鐵鍬揮過來,腦海中想到老倌癱瘓而精神恍惚的楊小娥,猛然被嚇得尖叫一聲,好在鐵鍬擦着自己手臂砸下去,砰的一聲落在地上,濺起一圈灰土。
這還不算,張紅軍像是厲鬼附身一樣,高舉起鐵鍬,氣場全開地朝楊小娥又撲,“打死你個毒心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