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不可能。這絕對不可能。”
要不是令梅故意讓小金在傢俱上留下了拼接的痕跡，修舊如舊。譚粵秋又在傢俱上找到了過去使用過的痕跡，絕對要懷疑令梅花了大價錢搞了套新傢俱給她。
譚粵秋淚光盈然。
“令梅。這讓我怎麼感謝你纔好？”
令梅不悅道：“譚姨，咱倆啥關係？說這話太見外了啊。”她摸着心口，“傷心。”
譚粵秋被她逗得噗嗤一笑。
令梅又道：“修傢俱的大師說了。您這些東西是能進博物館的。再留置個幾十年，千金不換。”
譚粵秋激動之際，突然跑進個裝卸工。
“蕭總，外頭有人找譚女士。”
譚粵秋如今的交際了多了。笑問：“誰啊？”
他打量令梅的同時，令梅也在打量他。
韓旭眨了眼睛，三兩下就吃完了一塊蛋糕，扭頭對他爸道：“爸爸。你和爺爺沒說錯。奶奶這邊好東西真多。”說話着，他突然伸手往譚姨胸前用力一扯，竟然將譚姨的翡翠墜子給扯斷了。
令梅笑道：“譚姨，讓您的家人進屋坐吧。”
譚粵秋臉上的血色一分分的退卻。足下踉蹌，令梅趕緊扶住她。譚粵秋轉手握着令梅的手腕，扶着她一路跌跌撞撞的往外跑。
“韓尊那個薄情寡義的男人，竟然在我回鄉後寫信給鄉政府舉報揭發我——”譚粵秋想起那段不堪的過往，依舊全身繃緊，眼中露出恨意。
“令梅。”譚粵秋怔怔的道，“當年，他已經十二歲了。”
譚姨的兒子長得文質彬彬，有副眉眼秀氣的好相貌。就是油頭粉面了些。他手上挽着的男孩估計長得像母親，濃眉大眼，臉形輪廓和父親一脈相承。
令梅的目光不由掃了眼譚園。
韓濟平臉上的笑容在見到令梅時，乍然一凝。大概是在疑惑她的身份。沒有聽說母親這兩年有再婚或是收養過孩子啊。
令梅心中一涼。難道又是像陳寶鯤和賀倩那樣的悲劇？
令梅遲疑道：“但是您的兒子還小——”
“媽！”韓濟平上前抱住母親淚流滿面。“媽，我總算見着你了。”
令梅哦了聲，笑道：“難怪您連孫子都有了呢。”
譚粵秋恍如夢醒般的哦了聲。
令梅頭一回聽到譚姨咬牙切齒的念出韓尊這個名字。她完全明白譚姨流露出的恨意。多年夫妻，臨分手了居然還給自己重重的補了一刀！
她爹？
“你爹那時還是二十出頭的小夥子。是他一路護送我到落霞村我乳母的家裡。我乳母的兒子已經是一村的村長。他們當年受我家照顧良多，又是心善的好人。對外聲稱我是家裡的親戚遭難投奔。我才得以躲在山裡偷活了十年。”
八歲的小男孩奶聲奶氣的問：“爸爸，她就是我的奶奶嗎？”
令梅當她是近鄉情怯，便幫她整理了番頭髮，又將她旗袍襟上的壓襟白玉珠和綠翡的掛墜擺平整了。好讓她心情能有個緩衝。
韓濟平眼中滾出熱淚來，顫聲叫喚：“媽！”
譚姨冷笑：“你也想明白了是吧？”
譚粵秋看着孩子相貌漂亮，心中着實喜歡。
譚姨身子震了震。通紅的眼眶剎時落下淚水。
譚姨做好了心理建設，緩緩的走向大門。
韓濟平立即抱起男孩：“媽。這是您的孫子，韓旭。”
“幸好有好心人給我傳了消息。我連夜逃進了仙雲山。”譚粵秋眼神迷離，“仙雲山晚上落雲，山裡頭白茫茫的一片，但說來奇怪，我順着山路跑，一點危險也沒遇上。直到我跑迷路了，遇到了你的父親。”
“濟平……”
令梅默然不語。難怪他爹和譚姨似是舊相識。原來如此。
跑到半路上，她突然停步。
譚粵秋搖頭：“當年我讓他選擇跟我還是跟他父親。他毫不遲疑的選擇了那個男人。”
韓旭叫了聲“奶奶”，好奇的往園子裡打量。“爸，這裡就是爺爺說的大宅子嗎？好漂亮啊。”
譚姨輕輕拍着他的背，像哄兒時的孩子睡覺時的那般輕柔。令梅心底酸澀，也忍不住抹去眼角的淚意。
工人遲疑了下：“那人，自稱是您的兒子和孫子。”
“我也不怪他們。”譚姨吁了口氣，“那個年代，他們不和我劃清界線，結果難料。海城風起雲涌，我便想着辭職回鄉，老家總比海城太平些。但是，他父親千不該萬不該的，做了件事。”
令梅咦了聲。
令梅的心一沉再沉：“他做了什麼？”
令梅推開門，傍晚的陽光將一高一矮兩個人影拉得長長的斜斜的。
譚姨吁了口氣，又道：“那十年，每天晚上閉上眼睛我就在想，爲什麼？爲什麼韓尊要這麼做？我們夫妻感情那麼好，雖然離婚也是逼於無奈，又何必致我於死地？”
韓尊如果想以供出譚姨來交換自己的前程，那也不該把舉報信投到南平鄉里。所以他這麼做唯一的目的就是，弄死譚姨，霸佔她若大的譚園！
畢竟，他們離婚了，但是他們的兒子完全有權繼承母親的遺產呢。
“他確實可能不知道韓尊的陰毒算計。但是，那樣一個男人教養出來的兒子，會是好人嗎？再說這麼多年，他是沒長腿還是斷了手，一封信、一個電話也沒給過我？”譚姨長吁口氣，閉了閉眼睛，“走吧。我們看看去。”
“我昨天有烤黃油餅乾，還做了草莓蛋糕。”譚姨將好吃的零食甜品全鋪在了外頭。看着韓旭問，“喜歡吃什麼？”
譚姨和令梅的臉色不由爲之一變。
韓濟平急忙放下茶杯，不輕不重的打了他兩下小手。
“誰讓你這麼沒禮貌的？扯壞了奶奶的東西你賠得起嗎？快還給奶奶！”一邊說一邊偷窺母親的臉色。兒子的眼神真不差。他媽這塊翡翠一看就是老物件，陽綠水潤通透起膠。
譚姨眉間輕蹙，那是有些不高興了。韓濟平趕緊從兒子手裡搶回翡翠還給母親。一邊責罵他：“你想要什麼好好說不行嗎？我平時是怎麼教你的？禮貌和教養都忘記啦？”
韓旭急了，撲到譚姨身邊死命掰她的手：“不是你和爺爺說，奶奶的東西都是我的嗎？給我，快給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