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1韓慧卿死
何家大姑如今的合盤托出,倒是莫名其妙的讓楓紅鸞想到了拜師腿部灼傷,她到凌府邸照顧白氏的那段時間,有一次無意間在白氏的房間裡聽到男人聲音的這件事情。
看着何家大姑,她急問道:“你可有聽到那男人和白氏之間說了什麼,又或者你可記得那男人和白氏之間的關係看上去如何?”
長久以前的事情了,何家大姑哪裡還能記得這許多,能記得那個男人嘴角有顆痣,還是因爲她家當家的嘴角也有一顆痣的緣故。
知道也問不出身了,楓紅鸞冷了臉色:“很好,你說了實話,出去領賞吧!”
何家大姑臉色煞白,進來的時候就有人告訴了她,到裡面說完了該說的話,就出來領賞,而所謂的獎賞,只是一杯毒酒。
外面的人告訴了她,若是她老老實實回話,出來乖乖領賞,那她的兒子就可免死罪。
如今,看着方纔被一腳踹飛的兒子,她淚如雨下,自知今天怕是和兒子最後一面了。
看着她悲悲慼慼的樣子,楓紅鸞心頭也無半分心軟,對外面道:“來人,把他們帶出去。”
何家大姑母子被拖了出去,因果皆有報,不是不報,時候未到,何家大姑,也該去她該去的地方了。
何家大姑甫一走,楓城整個人都跌到在了椅子上,面色沉痛,赫然,他對着東南方向跪了下來,大喊一聲:“慧茹,我對不起你啊,是我引狼入室,是我害了你啊。”
“爹爹!”楓紅鸞忙上前攙扶楓城。
東南方向,恰是她母親墳地所在。
“紅鸞,都是爹爹的錯,爹爹認人不清,爹爹引狼入室,是爹爹錯把魚目當珍珠,害了你母親啊!”
看着楓城哭成這樣,楓紅鸞心頭也頗爲難過。
可是她知道,一切都怨不得她父親,人心隔肚皮,誰人知曉。
她若不是有上輩子的慘痛的回憶,恐怕如今正重複着上輩子相夫教子,孝順公婆的諷刺日子。
“爹爹,不怪你,要怪只怪那白氏太過狠毒,要怪只怪那凌澈太過陰險,要怪只怪那董氏太多虛僞,要怪只怪那何吉祥太過僞善。”
雖然楓紅鸞這樣說,楓城還是難逃良心追究。
“你不用安慰我,如果你泉下有知,肯定恨我入骨,如果不是我引狼入室,你母親也不會年紀輕輕就……”
楓城老淚縱橫,已經說不出話來。
“爹,娘怎麼會怪你!”楓紅鸞也哭了起來,“娘愛你,你善良,你仗義,爹爹,在女兒和孃的心裡,你都是世界上最好的男人。”
楓城聞言一怔,隨即淚落的更快,一把抱住了楓紅鸞,大哭道:“紅鸞啊!女兒啊!”
從爲峰閣出來,楓紅鸞的眼眶已經紅腫,落了太多眼淚,晚風很暖,一吹,吹開眼角最後一朵淚花,燈光下,不遠處,泓炎長身玉立,見到楓紅鸞出來,上前輕輕摟住了楓紅鸞的肩膀。
“一切都過去了,何家那個女人已經死了,他的兒子也按照你的要求,打折了雙手雙腿,下輩子,如果沒有人照顧,就只能等死了。”
楓紅鸞點點頭,眼光泛起了絲絲冷意:“我答應免她兒子一死,但是我沒有答應,活罪可免。就算她兒子不是主謀,但是那個一心只爲自己自私的男人,活在世上也只會污了這空氣。”
泓炎點點頭:“如今,便只剩下韓家母子了,你打算如何處置?”
楓紅鸞嘴角一勾,泛起一抹殺意:“那個老太婆當年費盡心機折磨我父親,想要拆散我父親和母親,如今又聯合她兒子企圖加害於我,我自然不會讓她們這樣好過,你說,如果那個老太婆親眼看着自己的兒子墜崖而死,會怎麼樣?”
“你打算動手了?”
楓紅鸞一笑:“看在那一脈血緣的面子上,就給他們個痛快,我本是想讓你利用職權慢慢的讓他削官去爵,一朝高樓起,一夕高樓塌。用些罪名,讓他勝敗名列。”
楓紅鸞擡眸,看着晴朗的夜色,淡淡道:“但是,終歸我外公還是好的,我不想讓他老人家一生建立的名譽,毀於一旦,就給韓慧卿一個痛快的死法吧,至於我外婆,自然我要留着好好孝順的。”
泓炎寵溺一笑:“要如何,全都依你,你要她們生就生,你要她們死,三更下了令,我就不會讓她們活到五更天。”
“至於含香,留着。”
楓紅鸞的心,畢竟還是狠不下來對一個嬰孩下手。
更何況,這個嬰孩,或許是韓家的最後一抹血脈了。
這個孩子,不替韓慧卿留,不替韓賈氏留,她只當替她母親留。
韓家萬般皆錯,好歹也是生養她母親的地方。
這個孩子,只當她替她母親還那十八年的養育之恩了。
在楓府只住了三日便回去了,這次沒有把孩子抱過來,只是因爲孩子近日挑食厲害,只愛喝阿芳的乳汁,找了無數的乳母來,可孩子卻依然挑剔不已,沒有相中一個,楓紅鸞和泓炎只能把這挑食的小湯圓留在家中,讓阿芳好生調養餵食。
芳姐瘦小,乳汁不多,而小湯圓隨着漸漸的長大,食量也大起來,粉嫩嫩的娃娃,終日啼啼哭哭的要喝奶。
因爲不放心孩子,所以只在楓府逗留了三天就回去了。
一回去,楓紅鸞和泓炎就迫不及待的去看小湯圓。
進去的時候,阿芳正在哺乳,見到泓炎阿芳漲紅了臉,泓炎也頗爲不自在的扭過了身子。
楓紅鸞輕笑一聲,過去從阿芳手中接過小湯圓:“小傢伙啊,小傢伙,三日不見,有沒有想娘?”
阿芳整理好衣服,忙替孩子作答道:“小郡主每天晚上,要聞着娘娘您的衣服才能踏實入睡呢,娘娘,天氣暖了起來,奴婢想問娘娘要寫絲綢,給小郡主縫製幾件小肚兜。”
阿芳說的靦腆。
楓紅鸞溫和一笑:“你既是孩子的乳母,在府上就不用拘謹,要什麼只管去拿便是,若是不知道怎麼拿,就同楊芸或者六兒說。”
阿芳感激的應了一聲“誒”,看着楓紅鸞注視孩子溫柔的眼神,她臉上也浮現起了母性的溫柔和慈愛,伸手撫摸着小湯圓的小臉蛋,道:“郡主可真是有福氣的人啊,才幾個月呢,就長的這麼白白胖胖的了,奴婢的孩子,奴婢離開的時候和郡主現在差不多大小,黑乎乎的和個小炭球一樣。”
從阿芳的眼中,分明的看到了對孩子的思念。
再看看懷中可愛的小湯圓,楓紅鸞忽然起了一個念頭。
“小湯圓只喝你的奶,府上養着的幾個奶孃着實也沒什麼用,白費了銀子,不如你把你孩子帶來,不是說比小湯圓大一些嗎?等到長到五六歲,就讓他學習武藝,以後成爲我家小湯圓的貼身護衛,阿芳,你覺得如何?”
聞言,阿芳普通一下雙膝着了地,既是惶恐,又是感激:“這如何使得,我家孩子粗劣,吃吃米糊糊就可以,哪裡有這個資格進王府讓乳母喂着。”
楓紅鸞笑着看着阿芳:“並不是白喂的。”
阿芳一驚,以爲楓紅鸞是要扣她工錢,卻聽楓紅鸞半真半假的道:“不是說了,長大了,是讓他給我們家小湯圓做護衛的嗎?小湯圓的貼身護衛,我們府上打小養着,也算是知根知底的,好過從錦衣衛去費盡心力的挑選。”
阿芳聞言忙磕頭:“多謝娘娘,多謝娘娘擡愛我家小黑炭。”
“噗嗤!”楓紅鸞嬌笑一聲,“小黑炭,這個小名還真是好玩,那就叫小黑炭吧。”
“多謝娘娘賜名!”
“起吧!泓炎,你覺得如何?”
楓紅鸞回頭,看着一直不言不語,只是溫柔的看着自己寶貝女兒的泓炎。
泓炎擡頭,復又笑着低下了頭逗弄孩子:“你拿主意便是,你若是喜歡,如何都是好的。”
這般恩愛,真是羨煞旁人了。
阿芳既是羨慕楓紅鸞和泓炎的感情,又是激動孩子能夠來到自己的身邊。
對楓紅鸞和泓炎,也更多了一份感恩,她發誓,這輩子要比對小黑炭更好的對待小郡主。
那粉雕玉琢的小娃娃,當真是可愛的很,便是再殘忍的殺手,怕是見到了這樣一個娃子,也不忍心下去刀子。
小黑炭能夠和這樣的金枝玉葉一起長大,真是她們家裡三生三世修來的福氣。
只願她家小黑炭爭取,以後開始習武了好好表現,不辜負王爺和王府的期望。
兩個孩子,晉王府,是要漸漸熱鬧起來了。
春去秋來,金秋十月,桂子飄香。
經歷了一個炎夏,這個秋天來的格外的早,兩陣秋雨過後,天氣就涼快了許多,晚上蓋着薄被睡覺,白日裡也不用的熱的汗流浹背,最是舒服香甜的季節。
京城裡有一個農莊,種了許多的果樹,在這個豐收的季節,農莊客來送往,香車寶馬,門庭若市。
世家公子也好,皇勳貴胄也罷,但凡有些銀錢的,都喜歡到這果園裡來游上一遊。
韓慧卿最近是春風得意,含香的肚子是越發的大了,大夫把脈收很有可能是個兒子,他正滿心歡喜的等着抱兒子。
另一方面,皇上親自賜婚,將內閣大學士的三千金許配給了她,那個女人生的閉月羞花,貌美如西安,他有過一面之緣,而且琴棋書畫,詩詞歌賦樣樣精通,朝中羣臣但凡沒有娶親的,都對內閣學士家的三千金虎視眈眈,沒想到花落了韓家,皇上盡然把那美嬌娘許配給了他。
他已經打定主意,若是美嬌娘不介意含香的存在,那等含香生下兒子後就納了含香爲妾,兌現諾言,畢竟對含香他也是有幾分真情的。
若是美嬌娘嫌棄含香身份低微,不想和含香共事一夫,那他就學朝中的有些大臣,在外頭偷偷的安個宅子,把含香和孩子養起來,等到美嬌娘收了傲嬌脾氣,被他調教的服服帖帖再把人接回來。
當然如果含香生下的是個女兒,他也打算好了,孩子溺死,含香掃地出門。
他美美的等着十月底娶那內閣學士家的三千金,爲了提前籠絡自己的老丈人,還特地邀約了一羣相熟的朋友到農莊採摘的新鮮的水果,打算親自送到未來老丈人府邸上。
早上出來的時候,萬里無雲,天色瓦藍瓦藍,宛若水洗過一般清澈澄明。
他和一干學士,在農莊裡摘了許多的果子,又用了一些農家野菜,下午打算啓程回府的時候,卻不料天色陡變,好端端的居然烏雲密佈,雷聲大作。
好在有馬車,匆匆的上了馬車,他吩咐車伕趕緊回家,安然的坐在馬車裡,看着眼前的一大筐新鮮水果,他笑的合不攏嘴角。
人逢喜事精神爽,內閣大學士在他還在翰林院任職的時候就對他頗爲賞識,等看到他十分有誠意的這筐新鮮水果後,大概會對他更爲賞識。
內閣大學士傢什麼都不缺,缺的就是一份誠心誠意,這樣想來,他倒是要感激這場快要到來的暴雨了。
這樣不是更顯誠心,冒雨摘果子,想到這,他故意撩開了車窗,想一會兒下雨,讓雨水澆溼他的頭臉,顯的他狼狽一些。
一打開才發現,這壓根不是去大學士府的路。
“李旦,你這是要去哪裡?”
車外,是一處荒蕪的小徑,馬車在小徑上顛簸前行,他之前光顧着設想美好未來,盡沒覺察到車子的異常顛簸,如今看着外頭陌生的一切他才感覺到車子根本不是在進城的官道上。
前面趕車的人,沒回話。
韓慧卿心裡猛然一緊:“停車,李旦,停車!’
車子非但沒停下,卻反而更快了起來,外頭暴雨來襲,霹靂啪噠的打下來,雖然有小徑兩旁樹木遮蔽,可也打的韓慧卿一頭一臉都是雨水。他抽回腦袋,心頭充斥了莫名的不安。
方纔有個朋友要一道搭車的,但是他卻以不順路給推辭了,如今想來,如果李旦很的起了壞心眼要劫財,那他方纔真不該拒絕別人同行的請求。
心頭還抱着最後一份安慰,想來這可能是一條他所不知道回城捷徑,因爲要下雨了,李旦才走的這條路。
“李旦,李旦,把車趕回官道,顛的我難受。”
他拉開車窗,往外看去,卻見一襲蓑衣蓑笠的男子背身而坐,他有些警惕,上前拍了拍對方的肩膀,對方回過頭來,只一眼,韓慧卿就嚇破了膽。
“你,怎麼是你!”
那個男人只是冷笑一聲,在韓慧卿要逃的一瞬,伸手點住了韓慧卿的穴位,看着韓慧卿滿臉震驚的蹲在車頭,他也不關上門,反而好心的迴轉身,把韓慧卿抱到了前面駕車座位邊上,開口,聲音很爽朗:“這個雨還真不小呢!”
韓慧卿不能言語,只能驚恐的看着對方自言自語的在那爽笑,他只覺得毛骨悚然。
“你是嫌顛簸是不是,那好,我駕慢點,我也想和你說會兒話呢!哦,對了,忘記了你不能說話,那你就聽吧。”
韓慧卿眼底,有些絕望的顏色。
男人又是爽朗一笑,好像邊上坐着的是一個多年未見的老朋友似乎的。
“我家主子讓我轉告你,你死後,我們不會傷害你我出世的孩子。”
聽到那個死字,就算是被點了穴位,也輕易可以看到韓慧卿眼睛裡,那近乎絕望的恐懼。
“我家主子還說了,你的母親,她也會好好照顧,誰讓那個女人是她外婆呢,不過我可給你提個醒,我家主子的手段你應該知道的,她所謂好好照顧是何等照顧,就不用我說了吧!”
“哦,對了,你車上是水果可真香啊,不過大概內閣大學士是享用不到的,你自己帶着好上路,你可別指望我家主子會教導你的孩子每年給你燒紙錢買水果,這些,你就勉強這吃到下次投胎吧。”
說完,戲謔的看了一眼邊上因爲冷和害怕,臉色一片慘白的韓慧卿。
駕車的男人附身過去,貼近了韓慧卿的耳朵,低語了一句不知道什麼,說完後自顧自哈哈大笑起來。
那笑聲,聽在韓慧卿耳朵裡,聲聲俱是催命符,他知道,他的死劫,到了。
他一心想要對付楓紅鸞,用盡了各種方法,卻沒想到每一種都被楓紅鸞識破。
他以爲娶了內閣大學士家的三千金他就能平步青雲,沒想到美夢還沒醒,他就要永久的被扼殺在這個夢境中。
馬車,速度更快了。
山路越漸變得陡峭,到了上頭,壓根就已經沒有路了,駕車的男人一聲口哨,樹叢中,忽然跑出一匹油光閃亮的駿馬,男人扛着韓慧卿,躍身上馬,沿着陡峭的山路,一路往上。
眼前的萬丈懸崖,落下去,屍骨無存,一馬兩人,站在懸崖邊上,韓慧卿眼底的絕望更爲濃烈,耳畔聲聲迴盪着方纔男人的一句話。
“我家主子最後讓我轉告你一句,要捏死你,一直容易的像弄死只螞蟻一樣,你自以爲是的小聰明,不過是在自掘墳墓。”
自掘墳墓,不,不,若不是楓紅鸞先下毒害他,他也不會一次次處心積慮的要傷害對付楓紅鸞。
一切因果,都是楓紅鸞種下的,他根本連選擇的餘地都沒有,就被判了死刑。
楓紅鸞……
楓紅鸞——
“就算是做鬼,我也不會放過你。”
自然,韓慧卿是沒有機會將這句話說出口,被點穴了他,如同一個破布袋子一樣,輕易被舉的高高,下一瞬,陡峭的懸崖壁上,只剩下了一人一馬。
禮部尚書韓慧卿失蹤了。
這個消息,是這幾天來京城最大談資了。
對於韓慧卿失蹤,衆人說法紛紜。
據那日和韓慧卿結伴摘果子的朋友來說,韓慧卿和他們分開後,他的車伕拐入了一條小路,他們都以爲是韓慧卿要解決內急,特地吩咐車伕往已經荒蕪了的小路深處去,也沒在意。
官府按着他們說的那條小路沿途搜索,結果一無所獲,連個車軲轆印子都沒看到。
對此,外界傳聞,是那些朋友殺了韓慧卿,故意捏造事實,不然他們親眼看到車子上了小路,爲何小路上連車軲轆印子都沒見到一條。
還有一些說法是說韓慧卿進去的那個山林鬧鬼,韓慧卿被鬼抓走了。
再有一些說法便是更爲誇張,說是韓慧卿其實早就死了,那天和打擊一起去摘果子是死了的魂魄想和大家告個別,大家看到的車子,車伕,韓慧卿,其實都是不存在的那個世界的東西。
自然,韓慧卿此刻到底是死是活,無人知曉,但是大家心裡都清楚,多面,是不在人世了,不然怎麼可能去採個果子,十多天了還不回來。
就算是受傷了也該讓車伕回來報個信,不是那天帶着車伕的嗎?
至於韓慧卿是死在了哪裡,這個,就更無人知道了。
誰能想到,如今韓慧卿的屍體,正靜靜的躺在峭壁下面的一處密林上,被樹枝刺成了串燒的身體,隨着大雨的浸泡,漸漸腐爛,發臭,長滿屍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