妙底瓦,金碧輝煌的柏宏大廈。
光明正大地屹立在鬧市之中,巍峨氣派,璀璨的霓虹燈不斷閃爍,將周圍的街區照得五光十色。
三十三層,董事長辦公室。
柏嘉成聽完大兒子的描述,不由地眉頭一皺,臉色立馬陰沉了下來,衝着柏紹祺破口大罵道:
“勞資跟你說過多少遍了?豬仔都是集團的賺錢工具,不是你隨意處置的垃圾!”
“他的血抽乾淨了嗎?器官做配對了嗎?是不是都沒搞!”
柏嘉成的話說得極爲難聽,看上去壓根就沒把柏紹祺當成一回事,唾沫星子亂飛,噴了對方一臉。
“爸,對不起!達雅園區的負責人剛上位不久,爲了提升業績,心情比較急迫,下手稍微重了一點,我回頭一定警告他。”
柏紹祺連連道歉,努力陪着笑臉。
表面順從的他,眼底卻閃過一抹不易覺察的忿恨之色,暗暗罵道:“老東西,明明是合乎集團規定的操作,偏偏又要借題發揮,換着法子打壓我!”
柏嘉成眯着眼睛,瞥了柏紹祺一眼。
在他看來,大兒子有勇無謀,辦事不夠利索,要不是憑藉他在萬塔國的關係和人脈,恐怕連個巡檢司的隊長都混不上。
不爭氣和腦子笨只是表象,主要還是因爲柏紹祺是他跟前妻所生的孩子,所以纔會處處看着不順眼。
他的第二任老婆是魏家的嫡系,可以幫助柏家鞏固在妙底瓦的權勢,搭上更加強大的武裝組織,待遇自然不同。
至於家業嘛,當然要交到小兒子手裡才行!
但柏紹祺可不這麼認爲,憑什麼自己辛辛苦苦賺來的錢,要拿出大頭交給細弟柏紹邦?
就憑他是後孃養的嗎?
雖然這是事實,但事實就該說嗎?就該吃虧嗎?
勞資偏偏要自己搞錢!
因此,在他的園區裡,豬仔被人打死、活埋、沉河之類的事情時有發生,倒不全是由於那些人不肯配合,而是其中的很大一部分,被他偷偷送去了公海醫療船,拆成零件給賣了。
除此之外,他還搞了一套單獨的賬戶系統,每個人都能黑掉園區10%-15%的收益,然後裝進自己的小金庫。
面對父親的斥罵,他早就習以爲常,連辯駁一句的話都懶得講,畢竟少做少錯,不做不錯。
萬一柏嘉成深究起來,發現他黑了集團和武裝統領的鈔票,到時候誰都保不住他,想死都難!
“告訴蔡濱,柏家沒有他要找的人。”
柏嘉成罵爽了以後,隨即端起一杯溫熱的茶水,輕輕抿上一口,輕描淡寫地吩咐道。
蔡濱是閩都地區的大富豪,明面上經營酒水、地產和茶葉生意,暗地裡倒賣毛熊國的淘汰武器,在東南雅的影響力不俗,甚至一些擁兵數萬的武裝組織頭目,也得給他幾分薄面。
儘管以柏嘉成在萬塔國的實力,絲毫不懼蔡濱,但他也不想平白無故招惹一個強敵。
更何況,蔡濱不過是受人之託罷了,背後還站着山海集團的大老闆陳河宇。
熱情,禮貌,客氣回覆即可!
好在他已經打聽清楚了,孫成天壓根就不是什麼大人物,跟陳家更是毫無瓜葛。
孫成天的姐姐是廬城超級工廠的一名普通員工,像她這樣的人,陳河宇的手底下少說也有幾千萬。
請蔡濱幫忙撈人,也算給了員工一個交代。
如果柏家咬死不承認,難道山海集團還會爲了一名流水線工人的親屬,把妙底瓦翻個底朝天不成?
“我馬上去辦。”
柏紹祺點點頭,佯裝出一副乖乖聽話的模樣。
柏嘉成‘嗯’了一聲,隨後擺擺手,拿起一份文件,示意柏紹祺可以滾蛋了。
“狗曰的!”
柏紹祺在心裡冷哼一聲,準備連夜趕回達雅園區,把所有的證據統統清除掉。
在這件事上,他和柏家一樣,屬於同一根繩上的螞蚱。
一旦山海集團較起真來,整個柏家、乃至萬塔國四大家族,絕對都沒好日子過。
他轉身離開辦公室,帶上幾名貼身保鏢,坐上一輛虎頭奔,徑直朝着妙底瓦的水溝谷開去。
與此同時。
莫艾河畔的達雅園區,一處又髒又臭的水池中,擺放着一個半人多高的木頭籠子,裡面蹲着一個二十歲左右的短髮青年。
面色慘白,嘴角溢出鮮紅的血液。
全身泡在髒水裡,只能貓着腰身,若是靠在木柵欄上,腦袋就會全部浸入水中;若是把頭伸出來,那就只能直立跪着或者保持半蹲的姿勢。
想舒服?
沒門!
水牢就是用來折磨人的工具,鐵打的漢子也扛不住幾天。
“嘖嘖嘖!沒想到你姐姐還能請到蔡先生撈人,可惜啊,你小子運氣不夠好,只有等死的命咯。”
阿良搖了搖頭,敲着籠子的邊緣,笑着調侃道。
倘若蔡濱的電話早打來一天,說不定柏紹祺還會放人,沒理由爲了一個小角色,而去開罪蔡老闆。
然而在達雅園區的資料裡,孫成天早在一週之前就死了,如果柏紹祺主動交人,八成會讓柏嘉成心生疑慮。
前後不一的口徑,必定會招來集團高層的懷疑。
屆時,不光柏紹祺要死,達雅園區的一衆管理人員,同樣難以活命。
“姐姐?”
孫成天迷迷糊糊地聽到阿良的話,頓時生出一股悔意,眼角流出兩行渾濁的眼淚。
若非自己輕信同學的話,又怎會落入電詐園區。
“姐姐,對不起,我可能回不去了。”
孫成天虛弱地想着,嘴巴一張一合,似乎想說什麼,卻一丁點的聲音都沒有,只剩下吱呀吱呀的嗚咽聲。
“不過呢?對你來說,還有一個不錯的好消息。一個歐羅洲的老Baby看中了你的心臟,恭喜你,終於可以脫離苦海了。”
阿良陰惻惻地說着,臉上的笑意格外滲人。
對他而言,一流的豬仔幫他分擔業績壓力,二流的豬仔精通騙術,三流的豬仔擁有一個健康的身體。
像孫成天這種不願意跟着他搞電詐,煽動其他人逃跑的人,無疑算是三流水準。
年輕力壯,器官活性高,深受歐莓洲和東南雅大佬的喜好。
拆開了一件一件賣,遠遠要比一個業務熟練的豬仔,所創造的利益要大得多。
突然!
“嘎吱”一聲!
身後的大鐵門猛地打開,柏紹祺冷着一張臉,在十幾個精悍的打手簇擁下,大步流星地走了過來。
“老闆,您怎麼來了?”
阿良先是愣了一下,接着滿臉堆笑地迎了上去。
“孫成天是哪個?拖出去埋了!”
柏紹祺指着眼前的一排水牢,衝着阿良詢問道。
爲了避免夜長夢多,孫成天唯有一死,並且還要徹底抹除他曾出現在達雅園區的痕跡。
“啊?老闆,他的心臟被一個歐羅洲的富豪預定了,開價300美刀,現在弄死有點浪費啊。”
阿良下意識地回答道。
他跟柏紹祺在電話裡的溝通,只是爲了獲取柏嘉成的信任,演給旁人看的而已。
“我在半路上收到消息,蔡濱不僅聯繫了四大家族,還向倫克武裝組織進行了施壓,要求妙底瓦的園區交人,之前的猜想有誤,山海集團可能動了真格。”
柏紹祺擰着兩條短粗的三角眉,不耐煩地解釋道。
按他原先的設想,先把孫成天的價值榨乾,再埋進水溝谷的田埂裡。
但是現在情況有變!
蔡濱的架勢,恨不得將妙底瓦掘地三尺,顯然是山海集團的陳先生髮了話,必須交人!
若不是擔心自己黑公司的錢被人察覺,柏紹祺大概率會放了孫成天,省得招來更大的麻煩。
如今的問題是,要麼孫成天死,要麼他死!
阿良細細端量着老闆的神色,急躁中帶着一絲恐慌,他很快意識到,孫成天不能再留了。
“好的老闆,我知道該怎麼做。”他咬咬牙,心一橫,對着幾名人高馬大的打手交代道:“丟到園區外的棉花地裡,記住,埋深點!”
“切碎一點。”
柏紹祺追加了一句。
不遠處的孫成天,眼睜睜看着兩人在商量自己的死法,不由地心中一涼,齜着牙大聲罵道:“唔唔唔……”
罵聲戛然而止,如同被人扼住了喉嚨。
他悲催地想起來,自己的舌頭斷了大半根,再也罵不出來了。
聽到水牢裡的動靜,柏紹祺嫌棄地看了看。
“手腳麻利點,把他的身份信息全部燒了。”
他看向阿良,不放心地交代道。
“沒問題,老闆。”
阿良頷首應道,叫上打手,把孫成天從水牢裡拖了出來,像拎死狗一般,架着出了園區。
“看到沒有?不好好幹活,下場就是這樣!”
一名人模狗樣的小主管,陰森森地笑着道。
站在他對面的一衆狗推,眼裡流露出各種複雜的神色,麻木、驚恐和膽寒。
妙底瓦,妥妥的人間煉獄!
他們當初也是財迷心竅,纔信了騙子的詭話,屁顛屁顛地跑來送死。
如果待在大華區,不管是送外賣,還是去查德打工,總比丟了性命強吧?
小主管掃視一圈,將衆人的表情盡收眼底,露出了滿意的笑容。
論調教豬仔的手段,他絕對是大師級別的水平。
另一邊。
無比荒涼的棉花地。
四個挖坑的打手,正在賣力地揮動鐵鍬,阿良左手舉着一柄鋒利的開山刀,右手是一個便捷的磨刀器。
他在一遍一遍地打磨着刀刃,砂輪和刃口摩擦出淒厲的尖嘯聲,聽得孫成天頭皮發麻。
一連數日的折磨,滴水未進,孫成天連反抗的力氣都沒有,只能坐等死亡的來臨。
和煦的微風輕輕吹拂,他卻感覺不到一絲暖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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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闆,柏家、魏家、尹家和劉家的主事人傳來最新消息,聲稱他們下轄的電詐園區裡,根本就沒孫成天這號人,您說會不會是陳先生搞錯了?”
助理放下電話,輕聲問道。
“噢?看樣子四大家族是不打算交人了,竟然敢把我蔡某人的臉面擱在地上踩,好!好得很!”
蔡濱語氣不善道,眸子裡的冷色一閃而過。
人肯定就在萬塔國!
蔡濱非常篤定。
“老闆,陳先生的助理在詢問最新進展,我們應該怎麼說?”
助理小心翼翼地徵詢他的意見。
“讓司機備車,我親自跑一趟。”
蔡濱沉吟片刻,急匆匆地說道。
至於四大家族,給臉不要臉的玩意,等着一塊兒倒黴吧。
作爲閩都的大豪商,人脈直達燕城腹地,他很瞭解山海集團在大華區的實力和地位。
要知道,山海安保公司在全球範圍內的在職員工高達14萬人,武器精良先進,絕不是東南雅武裝組織可以抗衡的存在。
另外,查德護衛隊也是陳先生的私人武裝,亞斯米妮女王不過是陳先生推出來的白手套,北灰地區的真正話事人是山海集團。
一個能把棉花國和希伯來國按在腳下暴踹的男人,會聽幾個電詐頭子的辯解嗎?
倘若交人,自然皆大歡喜,彼此都能節省不少時間和麻煩。
若是不肯交人,那他們就活該去死!
藉此機會,只要把這件事辦得漂漂亮亮,從而進入陳先生的視線,他在東南雅的生意才能繼續擴大,得罪幾個電詐頭子又算得了什麼?
他蔡濱也不是好惹的角色,一個遊走在毛熊和東南雅武裝頭目之間的商人,又能單純到哪裡?
助理聞言後,默默去做安排。
隨後不久,一列豪華的車隊,大大咧咧地開進了倫克武裝組織的總部。
在妙底瓦,倫克武裝的首領哥登先生,便是柏家頭上的太上皇。
除了文雅園區外,包括彩鑽園區、富立園區、大象園區和火鳳園區在內的20多個電詐公司,都得向他繳納保護費。
尋求哥登的協助,方能事倍功半!
既然陳河宇委託他來救人,那就必須把孫成天首尾齊全的找出來。
“不好意思,哥登先生,大半夜地登門打擾,實在是有事相求。”
蔡濱笑吟吟地寒暄着。
哥登是個四十多歲的中年人,身穿一套深綠色的作戰服,腰間別着一把手槍,皮膚黝黑,眼神狠厲。
“蔡先生但說無妨,只要我能辦到。”
哥登的華語十分流利,熱情地一把拉過蔡濱,按在一張鬆軟的沙發上。
“事情是這樣的……”
蔡濱收起笑意,把事情的來龍去脈說了一遍。
山海集團?
陳河宇?
哥登心頭一緊,暗暗罵道:“哪個傻叉,綁什麼人不好,非得挑山海集團的家人!”
縱橫東南雅多年的槍手組織——Black Bullworm(黑水虻),如何一夜覆滅,旁人不知道,他還能不清楚嗎?
肯定和山海集團脫不了關係!
當初灣積電的章志謀派人襲擊陳河宇,最後動手的槍手、情報組織和幕後主使者全都領了盒飯。
像陳河宇這種睚眥必報的人,誰招惹他,無異於老鼠舔貓鼻——找死!
“蔡先生,想必四大家族絕不會爲了一個豬仔,而去得罪您,中間或許有誤會。”
哥登打着圓場,同時吹捧了蔡濱一句。
他們這些武裝頭目,看上去風光無限,但前提要具備穩定且強大的實力。
所以,像蔡濱這樣的武器販子,當然要捧着養着。
“哥登先生,您說的道理我明白,但是山海集團的陳先生,確定人就在妙底瓦,只有入境信息,沒有出境登記,你應該理解是什麼意思?”
蔡濱微微一笑道。
“我懂了,蔡先生稍坐片刻,我現在就給四大家族的負責人打電話。”
哥登爽快答應道。
“哥登先生請慢!無論事情的真相如何,四大家族矢口否認已是事實,如果您親自過問,他們爲了不得罪我,極有可能把人處理掉。”
蔡濱蹙眉,趕忙把哥登攔了下來。
“那……你的意思是?”
哥登恍然大悟,能在混戰不休的妙底瓦安穩活到四十歲,自然不是蠢貨,腦子一轉,便徹底想通了。
“分頭行動,一家一家找!不給他們反應過來的機會,陳先生要得是活人,如果出現意外,保不齊大家都要吃滑落。”
蔡濱暗暗提醒道。
“對對對,還是蔡先生老謀深算,這樣吧,你來統籌行動,我去調集人手。”
哥登毫不猶豫地迴應道。
就他手底下的武裝人員,在萬塔成爲非還行,放到北灰地區,也是被人爆錘的對象。
山海集團連棉花國和希伯來都照打不誤,他可不想惹禍上身。
蔡濱笑笑,點頭應下,心裡不由地鬆了一口氣。
好在哥登夠識趣!